夏侯淳指的是皇后娘娘那里。主仆三人从腊梅林深处沿着来时的路走,一直走到腊梅林附近的池塘边才看到众人,原来皇后娘娘命人在此处搭建了台子,看样子是要比试才艺。赵云见夏侯淳来了忙趁大家不注意悄悄跑到了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夏侯淳,你刚跑哪里去了?”
“在腊梅林里赏花呀。”
“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你不见了少不得罚你一顿!”
“多谢关心。”夏侯淳:“皇后娘娘身边那么多人哪顾得上管我在不在。”
赵云悄声问:“方才皇后娘娘没给你好脸色,你生气啦?”
夏侯淳一阵无语:“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你为何说这种气话?”
夏侯淳真服了赵云的脑洞,应该是没少参与后院之事,为了撇清‘生气’嫌疑,她十分诚恳地说:“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千万别多想。”
“好吧。”见此赵云也不纠结,立马又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你有没有准备才艺?”
“你是指哪方面的?”
“姑娘不就那些嘛?”赵云掰着手指头数:“琴,棋,书,画,女红之类的。”
夏侯淳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可惨了。”赵云有些幸灾乐祸地说:“等会我们这些小辈都要上台去表演才艺,若是一项才艺都没有会被人笑话的。”
夏侯淳才不在乎这个:“你准备了吗?”
听她这么问,赵云一脸自豪道:“当然准备了,舞剑,吟诗,作画,通通都没问题。”
“能者多劳,待会你多表演一个不就好了。”
赵云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两人正悄悄地咬着耳朵,那边夏侯蝶眼尖的看见了夏侯淳,上次王氏的生辰宴上她对赵云也有印象,兵部尚书之孙,太子妃的侄子,虽其父在官场上没什么建树,可家世背景摆在这里,在上京也是名副其实的达官显贵的富家子弟。
“姐姐。”夏侯蝶看向夏侯淳,脸上的笑说不出的怪异:“姐姐你刚才去哪里了,妹妹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你。”
见了夏侯蝶那副虚假的表情夏侯淳心中便知道这是又要找事儿了。
夏侯蝶这么一叫,众人的视线纷纷移到了夏侯淳的身上,一瞬间夏侯淳和赵云变成了全场的焦点,数十双眼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赵云的母亲马氏在内。
赵云被马氏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盯的心虚。在府里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母亲,马氏年轻时爱好鼓捣兵器,她用起家法来那可都是真刀实枪的。
皇后道:“那是夏侯大人府里的长女是吧?”
夏侯淳不卑不亢的上前行礼:“臣女夏侯淳见过皇后娘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眼神陡然间变得凌厉:“身为长姐就该有个长姐的样子,国子监的先生就没有教你什么叫做规矩吗?”
先前她想的不错,皇后果然看她不顺眼。夏侯淳大概能明白这其中定然与皇贵妃有关。越是这样越不能被皇后的威严吓到,不然丢的不仅是夏候府的脸,还有计欢的脸。夏侯淳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眼神直视皇后:“臣女不知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还需要本宫来告诉你吗?”皇后猛地提高声音:“还不给本宫跪下?”
王氏身为夏候府的主母,完全没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觉悟,此时还不忘落进下石:“夏侯淳,皇后娘娘叫你跪下你还不快点跪?”
夏侯蝶见皇后当众给夏侯淳难堪,脸上越发得意:“姐姐,你还是快点跪下吧。”
赵云站在一旁干着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帮到夏侯淳,若让他顶撞皇后娘娘,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
围观的人群有看好戏的,也有为夏侯淳捏一把汗的,更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静娴拉了拉戊翀的衣袖,小声道:“皇兄,你的古人有难了,你不去帮一把吗?”
戊翀敲了敲她的脑袋:“安静。”
“痛!”静娴不甘示弱的回踩了他一脚。
突然,不远处有娇笑声传来:“姐姐好大的火气啊。”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皇后不用回头都知道来者是谁,帕子在手里捏的死死地。
计欢由嬷嬷扶着扭着腰肢从后方走到了夏侯淳身边,举手投足之间风情万种,其姿色一出场便艳压在场所有妃嫔及侯门小姐。
“来。”计欢伸出手将夏侯淳扶起来,明知故问道:“也不知是谁惹姐姐不高兴?”
皇后与皇贵妃向来不和睦,连带着与计欢走得近的夏侯淳也让她十分不喜,她原本是想趁着今日计欢不在场好好给夏侯淳一个下马威,再借机敲打敲打,让夏侯淳学聪明一点不要站错了队,不料计欢却半路杀了出来,让她的计划落了空。
尽管两人结怨已久,可皇后贵为一国之母为了维护她的大度形象断不会和计欢在明面上闹得太难看让朝臣笑话。立马换上一副有些僵硬的笑脸,道:“妹妹说的是什么话,夏侯淳无视规矩无故离席,本宫不过提醒她罢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我还当是有什么大事。”计欢娇笑一声,抬手替夏侯淳整了整衣襟:“这丫头方才被我叫去解闷子了,如此便是妹妹的不是没有提前和姐姐打声招呼,妹妹在此向姐姐赔罪。”
容妃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可巴不得皇后和计欢当众闹起来,闹得越凶越好。她有心再拱一把火:“哎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也怪这丫头不机灵,一开始就该把话好好和皇后娘娘说清楚,也省的让皇后娘娘担心了。”
计欢看着她叹道:“容妃还有心思在这里谈笑呢,前两日四皇子奉命去抓流寇,今早传报身手不敌反倒受了重伤,这会怕是在皇子所里躺着吧?”
四皇子毋垣乃容妃之子。
容妃不想计欢竟然当众把毋垣也给扯了进来,还将丑事公布于众,立刻尖声道:“什么身手不敌,垣儿是中了流寇的奸计!”
对此计欢只是嗤笑一声,并未接话。只是沉默已经抵过千言万语,一时间大家心里都叫苦不迭,这皇贵妃说谁不好偏偏要说皇子,皇子是她们这些家宅妇人能议论的吗?如今不该听的也听了,只期盼着这劳什子赏梅宴赶紧结束,她们可不想参与到后宫之争当中。
夏侯蝶见皇贵妃当众袒护夏侯淳让其免受责罚,心里直恨的牙痒痒,她虽有意再将战火引到夏侯淳身上去,可就是再不懂事也知道现下没有她开口的资格。
皇后怎么会不知道容妃挑拨离间的心思,她道:“容妃,你去永寿宫把本宫的毯子拿来。”
拿毯子这种事本是宫女做的,皇后之所以让容妃去不过是变相的将她赶走罢了。容妃心中清楚皇后这是拿她撒气,她心中怨极了,计欢背后有计家撑腰,别说是皇后招惹不得,就是皇上也要对计欢礼让三分,这么多年了皇后每每和计欢对上吃亏了便拿她们这些人撒气!
可怨又如何?谁让她自己娘家不如人,身份也不如人呢!
容妃一言未发,甩袖当场离开了。
“母后,皇贵妃。”气氛正尴尬之时,毋翀站了出来:“茶该凉了,这边上座。”
端妃本不愿参与其中,见毋翀出声,也跟着道:“各位夫人都找位置坐下吧。”
既然有人给搭台阶,计欢顺着台阶也就下了,带着夏侯淳一齐坐了下来。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些浆果和糕点,计欢一个眼神过去,身旁伺候的宫女十分熟稔的净过手,捻起一颗递到了计欢嘴边。
“很甜。”计欢眼神示意夏侯淳:“吃,南边小国进贡的,你家可吃不到。”
那宫女又捻起一颗要喂夏侯淳。
“谢谢不用。”夏侯淳偏头躲开了:“这天太冷了,果子凉,我喝热茶。”
计欢哼笑:“回头叫计晖再给你暖暖。”
“……”
“这姑娘眼生,哪里来的?”计欢问的是夏侯淳,眼睛却看着一旁站着的可可。
刚才皇贵妃为夏侯淳撑腰让可可对她虽敬却不怕,主动回道:“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叫可可。”
“没受过嬷嬷调教吧?”
可可摇头,伸出手指道:“没有,我才跟了小姐六日,娘娘您是怎么知道的?”
看计欢只笑不语,可可一头雾水。
“可可。”夏侯淳提醒道:“在皇贵妃面前不可称我。”
李妍在可可耳旁小声道:“奴婢。”
可可虽然见过府里的下人们同主子说话用词十分小心,可她一来不习惯,二来夏侯淳也从未介意过这些,因此仍然保持着从前的习惯没有改正,现下被皇贵妃娘娘以此打趣,倒是自己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皇贵妃娘娘,奴婢知错了。”
“无事,你家小姐都不介意,本宫更不会放在心上。”计欢又看着李妍问:“你是李妍?”
李妍行礼:“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叫李妍,是夏候府李管家的女儿。”
“模样端正,举止大方,不错。江介那孩子有福了。”
闻言李妍一张小脸又红了。
这边几人在说着悄悄话,那边表演已经开始。首先上场的是工部侍郎的幼女,长相温婉甜美,擅长古筝,弹了一首喜庆的民谣,动作如行如流水,琴音缭绕醉人心弦,赢得了众人的赞美。
第二位上场的是个武官家得小少爷,表演的是打拳。
“你可有准备?”计欢看了一会便没兴致了,侧头和夏侯淳说起了话。
“没有。”
计欢觉得稀奇:“你还准备留着蠢货的‘美名’傍身啊?”
“娘娘就别拿我寻乐子了。”夏侯淳从桌上拿了两块糕点分给可可和李妍:“总不能让我当众表演针灸吧。”若说拿手绝活,也就针灸算得上一样了。夏侯淳光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好笑,若她真在梅花宴上表演针灸,到时‘蠢货’的美名可就变成了‘颠婆’。
两人都没心思看这些小姐公子的表演,借着热闹的环境小声的聊起了天。等夏侯淳再抬头去看时,正巧轮到了夏候蝶上场表演。
“臣女夏候蝶为各位娘娘跳一曲水袖舞。”
夏候蝶早已换好水袖服,随着琴声的响起,夏侯淳随着美妙的乐曲缓缓起舞,走,跳,甩,每个动作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就连夏侯淳都被她的舞姿所吸引,不得不承认夏候蝶在舞蹈上确实很有天赋。
一袭水袖在夏候蝶的手中果然如水一般灵活顺滑,少女曼妙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姿态,戊翀坐的位置在第一排,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夏候蝶的水袖时不时的便朝着他的方向飞去,虽没有碰到戊翀,可那若近若离的动作才更让人心痒难耐,夏候蝶看向戊翀的眼神含情脉脉,如此美人主动撩拨,足够令一个男子心神荡漾为之沦陷。
夏候蝶心中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教她的老师曾说过,她这曲水袖舞这世间的任何男子见了,都会拜倒在她的裙下。
可戊翀脸上至始至终都挂着得体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夏候蝶见自己跳了半天他也不给点反应失落之余又将视线转向了夏侯淳,她当然不是想去勾引夏侯淳,心中微微计较一番后,夏候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转间将身体缓缓像夏侯淳那边靠近。
夏侯淳原本就一直在注意夏候蝶,见她一反常态离开戊翀将身体向着自己靠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难不成这个便宜妹妹又要故技重施,重现国子监校场上的手段?如若真是如此,那夏候蝶可真是胆大包天了!上一次当着众王子公孙的面要致她于死地,这次竟然还敢当着后宫妃嫔的面耍花样,简直是蠢得令人发指!刚如此想,那甩袖的动作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最后一个动作结束时,夏候蝶甩袖的动作直朝着夏侯淳的门面而去,夏侯淳毫不怀疑这要是一柄剑的话,足够穿透她的头颅。
很可惜这只是水袖,也只能是水袖。夏侯淳猛地起身,扬起手一把抓住了朝着自己门面袭来的水袖,随后用力往后一拉,夏候蝶不防夏侯淳会有这么一手,踮起的脚尖还未收回身体便随着夏侯淳的动作往前踉跄,重心不稳的她眼看着就要摔倒,夏候蝶绝望的闭上眼睛惊叫一声,心中大骂夏侯淳千遍万遍。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夏候蝶缓缓睁开了眼睛,就见自己身前多了一袭墨绿色的身影,男人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刚强有力的臂膀正紧紧搂着她柔软的腰肢。夏候蝶的视线在看到自己上方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时,耳边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好像这世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戊翀:“无事吧?”
原来方才千钧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