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好客来以后,三人去了高府。夏侯淳心知在高府是找不到什么线索的,因为早在这之前白驹和灵均已经把高府翻了个底朝天,此行一趟不过是做做样子给萧景看。果不其然,这一趟高府之行确实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无非是把富丽堂皇的高府观摩了一番。
“接下来去哪里呢?”三人从高府内出来,站在高府门口,夏侯淳问。
萧景道:“李大贵的话不可全信,去林娘的住处问问吧。”
夏侯淳故作惊讶道:“难道你之前没去找过吗?”
萧景摇了摇头,理所当然道:“我是男子,怎好独身去林娘的住所搜找?”
这话又有些耳熟了,这次夏侯淳心中有数,视线飘到了计晖那边。后者微微侧头看着远处的暖阳,像故意躲避她的目光似的。夏侯淳看着计晖,话确实对萧景说的:“哦,那你人还挺正直的。”漫不经心中又带着一丝嘲意。
这话不去细品语调的话,只让人以为是褒奖,萧景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挑了挑眉未有表态。
趁着天色正好,三人又去了林娘在塘下镇租住的地方。在距离塘下镇不远处的一个村落里,按照林娘一个女子的脚程,走路上工的话一趟只需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林娘租的是村口一户独居老太太的房子,这房子该是有些年岁,远远看去有些倾倒。
用竹篱笆圈起来不大的小院落里,有几只鸡正在寻食。看见陌生的三人,纷纷往房子里跑。边跑便咯咯咯的叫。
不一会,“去!去——”房里传出个愤怒的驱赶声,满腹抱怨的念叨:“你们这群小畜生天天拉屎在屋里,下蛋在外面,看我过年不把你们打了拿来做菜吃!”正说着,从屋里飞出来一把扫帚,正砸中一只从里面飞跑出来的鸡身上,那鸡被砸中惊吓的缩在了原地,小又圆的漆黑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栅栏门口的三人,像是在幽怨都怪这些陌生人害它挨了打似的。
“好凶呀。”夏侯淳笑嘻嘻的看着那只无辜受伤的鸡道:“看我?再看,再看?再看就把你吃掉!”
无辜受伤的鸡:“……”也多亏它不是个人,不然高低的跳起来跟夏侯淳打上一架。
萧景低低一笑,声音温润,倒是比前几日听起来让人舒服多了:“叶小弟何苦跟一只鸡过不去?”
“我乐意。”夏侯淳抬了抬下吧,道:“我们都是男子多有不便,这是你未婚妻的住处,理当由你来询问。”
萧景也不反驳,眉眼含笑的点点头:“好。”
“你们是谁?”正说着,屋里谩骂许久的人出来了,见了外面站着的三人,手里的扫帚紧了紧,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询问道:“你们站在我家门口想干什么?”这房子的主人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背有些佝偻,鹰钩鼻,两边脸上的肉垮下来耷拉着。眼眶凹进去,双目浑浊声音却底气十足,看着就是个十分健硕的老太太。
“阿婆。”萧景彬彬有礼的冲对方颔首问好,随后才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我们是来向您打听关于林娘的事。”
老太太听完萧景的话后,脸色垮得更厉害了,眉头一皱极其不耐的吼道:“我不认识什么木娘林娘,你们找错地方了。”
“阿婆,林娘就是租您房子的小姑娘。”萧景脾气很好,继续耐心解释道:“前段时间林娘失踪了,我们来只是想去林娘的房里看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老太太依旧咬紧牙关不松口:“都说了我不认识林娘!这里也没有什么林娘!你们快走吧!”
“是这样吗?”夏侯淳抢在萧景之前开口了:“可是我听说林娘是住这里的呀,老太太您还不知道吧,林娘是做那——种勾当的……”她故意拖长了音调,虽没把话说明,却更让人臆想连篇。夏侯淳见老太太脸色明显变了,更加卖力的胡诌:“前阵子她身上沾了毛病,听说没得治了,这还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这病它——会传染!”
她虽易容了可五官与从前差别并不是特别大,看着也是个十分精致的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一笑就露出一个小酒窝,看着就人畜无害的,很难让人对她的话产生怀疑,老太太被她吓得双腿一软,险些没站稳,哆哆嗦嗦的问:“什……什么……病……?”
“这个嘛……”夏侯淳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好像是脸上会长东西……又好像是□□会……哎呀,老太太,这么难为情的事你教我一个尚未经人事的小少年怎么说得出口呢?你就说林娘到底住不住这里嘛?我们需要对她接触过的人做一个调查,万一被她感染了,那是要拉到牢里去隔离的!”
老太太这些彻底绷不住了,颤抖着手扶着门框,脸色比那隔夜菜都难堪,却还是强撑着否仍:“不……不住这……”
夏侯淳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好吧老太太,那我们就先走了,我们得尽快找到林娘的住处,处理一下她的私人物品,不然万一被别人摸了用了,那可是要传染的呀!”说完,拉着计晖正要走,老太太突然出口喊住了她:“等等!”
“怎么了呀?”夏侯淳回头浅笑艳艳的看着她。
老太太咽了咽口水,一脸紧张的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林娘的东西?”
夏侯淳想也不想就道:“这个么,当然是拿去烧掉呀,这火一烧呀,什么病啊都给烫死了。”
老太太也来不及思考这小少年好端端的为什么告诉自己处理林娘东西的方法,她心中发虚,只想这些人快些离开好去处理藏在床底下的东西:“这里没有林娘的东西,你们快走吧!”
夏侯淳也不纠缠,拉着计晖就走了。在走到一颗大榕树旁时,三人闪身隐匿在树后,从老太太的角度看去,就像是他们都离开了。
萧景许是憋了许久,见距离够远老太太应当听不见了,才迫不及待道:“叶槐,你说那些污蔑林娘的话,也不怕林娘泉下有知晚上托梦予你?”
夏侯淳则是阴恻恻的看着他:“她若泉下有知我为了替她报仇而撒谎就该保佑我升官发财,顺便再把你这个负心汉带下去。”
萧景被她怼的一愣,回味过来后摇摇头,心中只觉得好笑。
“走。”计晖侧头看向老太太的小院子,见人走进了房内便立刻拉着夏侯淳重新绕到了房子的后门。“上去看看。”说着,一手搂着夏侯淳的腰,足尖轻轻一点,两人便飞上了屋顶。
夏侯淳调笑道:“大哥,你好棒呀。”
计晖看着她,正色道:“嘘。”
夏侯淳捂住自己的嘴,立刻噤声。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还怪可怜的。计晖神色一软,嘴角控制不住的微微上扬。夏侯淳见计晖笑了也跟着笑,冬日的暖阳下,直笑的眉眼弯弯,洋溢着绚烂的色彩。
突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二位,这里还有人呢。”
夏侯淳侧头佯装惊讶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萧景反问:“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你不是不会武功吗?”夏侯淳挑挑眉,像是好奇,实则质问。
“哦。”萧景学着夏侯淳的语气道:“我呀,虽然不会武功,可是会一点点轻功呀。”
夏侯淳原本还愉悦的脸立刻变得严肃:“一点也不好笑。”
萧景得意的挑眉:“我可没想逗你笑。”
夏侯淳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再看他。
院子里,刚才进去的老太太又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她佝偻着背有些矮小,只见老太太双手拿着火钳,火钳上夹着一包用褐色的布包裹着的东西,她步子很快,像是急着去扔掉什么东西一样。不一会她就拐进了院子里一间单独的小房间,看样子应该是个厨房。
见人进去了,计晖又搂着夏侯淳飞了下来。两人也不管身后萧景,快步朝厨房走去。刚一踏入,便见老太太手里捏着引火的稻草正要往灶台里丢。
“别——”夏侯淳伸出手想要阻止,可是为时已晚,老太太也不知是手抖还是害怕,那燃烧着火苗的稻草就这样被她丢进了灶台里。
身边如有一阵风掠过,等夏侯淳再去看时,计晖已经不知何时站到了老太太身边,只见她蹲下身也不怕被火烧,伸手往灶台里一捞,随后那个褐色的布包被计晖掏了出来,好在火苗只在布包上烧了个洞,并未全部引燃。
夏侯淳上前抓住计晖的手左看右看,见她无事后才松了口气,低头看向坐在火灶旁的老太太道:“老太太,你不要了给我啊,烧掉多可惜?”
“你……你们?”老太太一开始还并未反应过来,等到萧景慢悠悠从门外走进来时,她总算是彻底回过神来了,双手用力一拍大腿,瞪着夏侯淳嚷道:“你这个崽子骗我?”
“对呀。”夏侯淳承认的很坦然:“我就是骗你了,怎么,就允许你骗我,不允许我骗你呀?那你也太不讲道理了。”
老太太被夏侯淳怼的一噎,向来泼辣的嘴也说不出话来了。
“林娘好歹在您这里住了几年,就算没亲情也该有点人性吧?”夏侯淳索性不装了,也不管老太太撑不承受的住,将心里的不满全数说了出来:“你明知道她如今出事了,不帮着找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敢私藏她的东西隐瞒不报,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叫做什么?往小了说是薄情寡义,往大了说是与凶手同谋!告到官府去你这是要坐牢的知道吗?”
“谁让她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高老爷?”老太太不服气的看着夏侯淳,理直气壮的说:“高老爷在塘下镇只手遮天,我一个半死的老太婆能怎么办?再说了她这点东西都值不了欠我房钱,也是她该给我的!”
夏侯淳觉得这老太太简直不讲理:“就算是她该你的,你拿了钱就好,何必烧她的东西?”
老太太底气更足了,等着夏侯淳嚷道:“是你说她有传染病我才烧的!”
夏侯淳:“……”简直了!
萧景幸灾乐祸的笑道:“方才我就说了,你不该那样污蔑林娘。”
“我不跟你争。”夏侯淳冷哼一声,道:“林娘的事你知道多少,和我说说。”
老太太这会子倒是安静了,扭过头去不说话。
夏侯淳也不恼,她老神在在的从兜里掏出了金闪闪的物什,正是当初用来贿赂人而特意去定制的金叶子。“老太太,只要你把关于林娘知道的都告诉我,这金叶子就是你的了。”
老太太闻言转过头去看她手里的物件,见了那金灿灿的金叶子后,双眼明显的亮了起来 ,只是不知是故作矜持还是想再加点筹码,她只一个劲儿地看着夏侯淳不说话。
“嫌少?”夏侯淳明人也不说暗话,她将金叶子收进了怀中,哼笑道:“小爷我从不强人所难,您若不愿算了便是。”说罢真拉着计晖准备走。
“哎!”老太太目光贪婪的看着夏侯淳怀中隐匿身形的金叶子,这才不情不愿道:“你保证不会诓我老婆子?”
夏侯淳点点头满脸诚恳道:“当然了,我叶槐从不诳人。”对,诳人的事儿都是夏侯淳干的!
萧景发出一声嗤笑。
老太太:“……”她想了想,看着计晖道:“你让他保证,这个少年到现在都没说过话,应当是骗人的嘴,你让他保证你不会骗我老婆子。”
“老太太您还真是年纪不小了,眼光倒是挺好。”夏侯淳朝她竖起了一个拇指哥儿,此情此景下还不忘损萧景两句:“我大哥的为人认识的都说值得深交,您算是挑对人了。不像后面那男的,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肚子里净是些坏场子。”
萧景忍不住为自己正名:“我不是,我没有,你冤枉我。”
老太太撇撇嘴道:“我看你们俩都是一丘之鸽。”
夏侯淳:“……”
萧景好意纠正:“阿婆,那叫一丘之貉。”
“我在家里排行老六,大家都叫我六香。”六香婆叹了口气,目光逐渐涣散,似乎陷入了某种悠远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林娘是三年前逃来这里的。她说她家有七姊妹,她是老大。老幺是个弟弟。他和她的五个妹妹被他爹娘以不同的价格卖给了安阳县的老光棍,那些人中最年轻的都能做他们爹。林娘人机灵,跑得又快,她趁他爹不注意从家里逃了出来,一路从安阳县跑到了塘下镇,躲到了这个村子里。那时候她身上分文没有,求我收留她,本来我是不愿意的,我一个老婆子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哪里有钱养闲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优待她,正巧那时候我病了,她在我床边不分日夜的伺候了我好几日,后来我也救睁只眼闭只眼允许她住我家,当然房钱还是要给的。”
夏侯淳忍不住道:“六香婆,您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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