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1年图卢姆的刺客据点
医生不甚熟练地在阿德瓦勒的指导下指挥着水手收起船锚,将寒鸦号停靠在港口。他没再穿着那身工作服,那不太方便战斗。他穿着一件黄白色的内衫搭上一件马甲和外头罩着一件曾经属于爱德华的黑色长袍,不过那件没有兜帽。下身是一条他买了却从没穿过的马裤,搭配着黑色的长靴。腰部由皮革腰带收紧,腰带上还有几个皮制的小包用于装备子弹和烟雾弹之类的小玩意。左侧挂着一把Cut&Thrust Swords(劈刺剑),它有着意大利式圈状剑柄,细长而高强度的剑身和锥形的剑尖。右侧则是一把这个时代常见的燧.发.枪,尽管目前艾伦的准头依旧堪忧。
时隔六年再次踏上图卢姆的感觉完全不同,整个基地都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偶尔他们还会看到一些刺客正在搬运他们同胞的尸体,看起来这里似乎发生了一场大战。那些刺客兄弟会的成员看着爱德华的眼神依旧不甚友好,医生仍旧对于这里没什么好感,这里的人看起来都太冲动了。
阿德瓦勒带着他们去见了阿·塔拜,他们也得知爱德华六年前带给图卢姆的伤害至今依旧存在着。
“也许你们需要换个地方居住了,存人失地总好过存地失人。”艾伦向阿·塔拜建议道。
“我们近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肯威船长是来赎罪的吧。”阿·塔拜的目光看向爱德华,后者点点头:“玛丽临死之前希望我完成我未完成的任务,因此我来寻求你的帮助并希望能为曾经的过错赎罪。”
Nothing is true, everything is permitted.
这听起来有些虚无主义,但阿·塔拜是个高尚的人,因此他对于信条的解读是在某种程度的自我约束。艾伦尊敬他的人格,但并不认同他的观点,正如同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可能的对这条信条解读的误差太容易引发激进的做法。艾伦看着爱德华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注意到阿·塔拜正在以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他,而他只是保持了沉默。
于是接下来只是阿·塔拜和爱德华的对话,艾伦像个尽职尽责的军需官那样只是跟着自己的船长。
直到开战的号角吹起,他们得到了名为“绳镖”的武器,用以对付打上门来的西班牙人。
“看起来你要习惯的还有很多。”他们并肩作战,爱德华看着艾伦不甚熟练地使用着绳镖的样子说道。
艾伦只是微笑着说:“我以为我在之前的那些时日里已经证明了我是个好学生,而且,事实上我和邵云来自一个地方。我想我总会习惯来自同乡人的馈赠。”同时艾伦接着身高手长的优势非常冒险地直直刺中了一名敌人的胸口,鲜血开始迅速打湿他身上的制服。艾伦一把扯过了他还未完全倒下的身体挡在身前,“啪!”队友的子弹嵌进了他的身体让他彻底断了气。尸体身上的手.枪被迅速抽出,为求速度艾伦甚至没有瞄准,只是朝着对方的方向大概地开了一枪。
没有打中,但是对方下意识地躲避子弹的动作足以让艾伦冲到他的面前,长剑刺中了他的身体。艾伦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扯,长剑划开了他腹部的皮肉,换来一声惨叫,隐隐有肠子从伤口露出来。
而爱德华那边则是两枪,一发绳镖迅速结束了战斗。
“攻击不要那么鲁莽,那样你很容易就会受伤的。”爱德华说的是他放弃防守直接以臂展的优势直直地把剑刺出去那里。
艾伦辩解道:“这是‘单手剑’的优势所在不是吗?”,爱德华的眼神依旧严肃,艾伦不得不为此做出保证:“我保证我只在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那样做。”
他们接着靠近着西班牙人的船只,由于刺客们也在尽力抵抗着,他们并没有受到很大阻碍。比起在这儿和士兵们争斗不休,他们显然更加倾向于‘checkmate’【将军】。
当一切结束时,艾伦的剑上已经沾了许多人的血。
安妮·邦尼接过了他的剑,用不知从哪儿找到的一块白布擦拭了起来。艾伦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她的动作,他的剑被安妮放在双膝上,鲜血将她裙子的颜色弄得更深。她的手修长圆润而富有力量,一下一下地从头至尾,她的神情很认真。
“你该好好对待她的。”安妮把擦干净的剑还给他,她在这段时间已经失去了太多,朋友,爱人和孩子,她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
“我似乎总是在犯错,或因为命运的捉弄或因为我的愚蠢。”艾伦苦笑着脸上带着悲伤,他们就这么待在一个孤立于众人的角落,互相交换着各自的悲伤给与对方安慰。
安妮把手里染血的白布折叠了一下,以干净的部分朝外,站起身替医生擦脸上的鲜血同时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和爱德华呆在一起?你又是为何而来?”
“为了澄清我的愚蠢,为了我对玛丽的承诺。”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承认,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归属感归寒鸦号所有,归于她的拥有者所有。
“你是个好人,艾伦。如今,你也可以称得上是个好男人了。”安妮闻言对着他微微一笑:“或许,也算得上是一个初露锋芒的战士?你看起来比爱德华都更有攻击力。”她明白艾伦不喜欢海盗,自然也不会喜欢被称为海盗。
“我想你是指身高?”艾伦比爱德华高上那么几厘米,曾经和善白皙的脸被托勒斯关在牢笼里暴晒了几个月。再白的皮子也要给晒黑了,不过跟爱德华比起来还是颜色稍浅。他脸上的伤痕大部分随着时日变浅,皮肤也变得粗糙了许多:“比起战士,想来更像个海盗吧?”艾伦毫不避讳地提起了他曾经的禁忌,“你的身体还好吗,这儿的环境可不适合孕妇坐月子,需要我给你看看吗?”
安妮垂下了头,有关于孩子的话题触碰到了她的伤疤:“我可没有这么脆弱。···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是个好的母亲。”
“你是个坚强的女人,安妮。上帝只是暂时地把他带走了,总会有机会的。”接着他听到了身边女人的一声轻笑,她抬起头,眼角还闪烁着泪花:“卡特琳娜说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这会儿倒是这样安慰我,看起来也不是完全的书呆子啊。”
爱德华的到来使得他们的谈话更加热闹,他询问安妮关于玛丽的一些事情,安妮说她总是为爱德华和艾伦而担忧,玛丽是个好朋友。遭受过同样苦难的三个人就这样聚在了一起。
1712年5月15日晴
阿·塔拜告诉了我一些刺客据点的联系方式与具体地点,有时候为寒鸦号设定航向也属于我的工作范畴。于是我把那些地点记下来,标注于一张地图之上以免忘记。我们到了金士顿之后就得知我们的第一位目标是伍兹·罗杰斯。那位线人提出让爱德华一个人去进行任务,假扮意大利外交官之类的。并且从他的言语中透露出了一些线索——伍兹·罗杰斯对于拿索上海盗的平定并不得力,其中也有刺客们的杰作。
海盗存在对于刺客组织来说是挫败圣殿骑士的工具吗?又或者有相当一部分的海盗其实是刺客呢?他们也会劫掠过往的商船,以自由之名欺压像是何塞那样的商人吗?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便也不愿再想。
爱德华拜托那位线人为他寄出信给他多年未见的妻子,刚好他的消息灵敏,拿索也还在刺客们的掌控范围。我便顺势请求他为我寄信给卡莎附带一些钱财,几个月过去,不知她们可还安好。
“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爱德华拍了拍艾伦的肩膀,他的军需官正面色凝重地靠坐在刺客基地的一张桌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些琐事而已。”艾伦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原本属于爱德华的那些武器:“只是带着袖剑去真的没问题吗?”
“罗杰斯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大人物,而这次我会假扮意大利的外交大使进入,不方便带着那些。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解决他。”他安抚着艾伦的同时也为对方的关心而感到有些温暖。
“我会等你。”艾伦说着,然后就看着爱德华离开。
而大概爱德华也没想到,他的军需官说的等,是真的在大门口等。在距离罗杰斯举办宴会的府邸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大剌剌地杵在一棵树后,看着穿着华服的人们纷纷从门口涌出,像是海里被猎食者追捕的慌乱的鱼群那样互相拥挤着。于是他就明白,爱德华的任务成功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恰好被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抓个正着。
“这就是你说的等我?可真是个惊喜。”
艾伦转过身,声音的主人正好站在他身后,他还穿着那间意大利外交官的衣服,想来浑水摸鱼是极其成功的了。
“如果我没能回来,你会怎么做?”在慢悠悠回去的路上,他突发奇想想要探究一下医生的想法,于是问了他这样一个问题。
医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这就要分情况讨论了,第一种,你被杀。那么我会继续寻找然后追杀他们。第二种,你被囚,那么我会去救你。”他就像是在回答数学题一样一板一眼,但他的答案也总是像他这个人一样值得信任。
他们头顶着一轮弯弯的月亮,走在已经不算太热闹的街上,偶尔有刚刚才结束工作的人打着哈切从他们身边路过。温柔的夜风吹拂着面颊,他们头顶是一扇扇窗户,那些还亮着的照亮着他们面前的路。爱德华深深呼了一口气,想到他们最近似乎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来一杯吗,医生?”在得知了罗伯茨目前的位置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之后,在这样美好的夜晚下,他决定奖励自己几杯酒。
医生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在爱德华期待的目光中开始翻起了旧账:“首先,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养好。其次,你这几天也借着做任务的借口没有喝药。···不能超过三杯。”
看在他确实有认真遵循医嘱的份上,适量饮酒有助于身心健康···艾伦开始给自己洗脑。
“啊哈,医嘱万岁!!”爱德华伸手揽着艾伦的脖子,他脸上的胡子刮蹭着医生的脸,医生看起来颇有些对于任性的船长无可奈何。
在补给过后,接下来他们一路航行至非洲的普林西比,途中相对顺利。
艾伦和爱德华站在一处,比起医生这个角色来说,军需官更加地接近船长,职能也更加广泛。负责日常采购物资、协调船员和在必要时刻领导全船。本来也有舵手的职能,不过爱德华大部分时候倾向于自己掌舵而且船员们生病也依旧是归他负责,两相协调之下倒也还好。
他们的视野中总是有着一望无际的海面,时时刻刻让人感觉自身存在的渺小,艾伦时至今日也还没有完全习惯这一点。
他们在普林西比周围救了一位落水的船员,他看起来受了很大的惊吓。经过一番询问得知,他们的船因为反抗罗伯茨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值得高兴的是巴索穆罗·罗伯茨的大概方位已经被他们掌握。
而一直压在艾伦心底的问题也终将在这时得到答案。
他们穿过那座曾经关押过爱德华的要塞,突破重重阻拦。罗伯茨在一片混乱中上了他的船——皇家幸运号。
那是一艘巨舰,寒鸦号和它比起来显得有些娇小而寒鸦号的速度优势在罗伯茨精心布置的火药阻拦之下一时无法靠近。直到西班牙和英国的军队也参与了进来,局势开始变得混乱。
他们的声音因为高声下达命令而嘶哑,但如果不这么做在密集的炮火声中他们很难听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
艾伦握着剑的手正在微微发抖,他听见爱德华对他喊道:“这可比呆在下层船舱刺激多了不是吗!?”
“这次我得跟着你一起!我需要问罗伯茨一些事情。”爱德华只听见了前半句,他微笑着说:“当然,但记得注意安全。”
但他很快就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
借着西班牙和英国军队的‘协助’他们很顺利地瘫痪了皇家幸运号,在更多的军舰到来之前,他们必须快点解决这件事情。
于是艾伦跟着爱德华率先登上了船,海盗们抽出刀剑在呼喊声中厮杀在一起。罗伯茨似乎并不惊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色的金属圆球对着艾伦神秘一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医生?你曾经离它这么近,却如此轻易地放弃了它!”
夺目的金色的光芒从他手上绽放,医生在见到那东西的第一眼就明白它的不详,而他只来得及推开身边的爱德华。
“艾伦!!”
爱德华看着医生被那股神秘地让人发怵的力量穿透身体,那股光芒好似有具体的形状,直直地把医生推下了船。
力度大到撞断了围栏,在甲板上留下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