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界的幽邃腹地，隐藏着一个名为骨川的诡异之地。

顾名思义，这是一条河，由无数人的遗骨堆砌而成。

魔界有很多白骨堆成的景观。至于这些白骨是谁的遗骸，楚子虚并不知道。

骨川周围，荒草蔓延，寂静得令人窒息，抬头仰望，只见稀疏的树木间偶尔透出几缕暗红的光线，反而更添了几分阴森。

“咚”，一颗骷髅头被扔在地上，骷髅头咕噜咕噜滚到楚子虚脚下。

楚子虚抬头，望着扔骷髅的始作俑者。

“不是，不对，不是他。”一个男子一边翻找，一边自言自语。

楚子虚将脚下的骷髅头踢向那个男子，正中男子后脑勺。

“哎呦，谁打我。”男子回头一看。

楚子虚看见男子中等身材，目光有神。

“是我。”楚子虚坦然承认。

男子抡圆了拳头，两步并一步，想要上前揍楚子虚。

楚子虚侧方闪躲，伸手抓住了袭击而来的胳膊，一个用力，“咔嚓”胳膊扳到男子后腰。

男子吃痛，发出“啊”一声。

楚子虚又擒住男子另一只胳膊，也掰到后腰按住，笑道：“呦，还是个练家子。”他对眼前这个人类魔修有点好奇。

“放开我。”男子挣扎道。

“近些年，鲜少有入魔的人类，你从哪来？找什么呢？”楚子虚放开了男子，不想难为他。

“你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祁武晃着胳膊，给自己接骨。

楚子虚道：“若你不想胳膊再脱臼，你最好告诉我。”

男子护着胳膊，双手抱在怀中，“我叫祁武，来自贺州，原是玄武国郑家军的副将，在这里要找。。来找我。。”

祁武停顿了一瞬，“找我的同袍。”

楚子虚一听，祁武是郑家军中人，与丹心仙子有关，虽然未说入魔原因，也能猜出个一二，便不在深追。

又一个骷髅头滚出来，祁武在骨川里翻着，不放过任何一块骨头。

楚子虚指着骨川，“你的同袍？在这里面？”

祁武头也不抬，端详着手中的骨头说道：“他们，都在这里面。”

楚子虚问道：“玄武之战，天命难违，连郑赤珠和齐无忧都死了，你居然还活着？”

祁武头抬起来了，瞪大眼睛，望向楚子虚，“你知道？”

楚子虚也走向白骨堆，“郑赤珠是老相识呢，怎能不知道。她当年去瞻洲修道，还是引荐过去的，那时候她才几岁。”

如果想和一个陌生人套近乎，谈起一个双方都认识的中间人，是最简单的方式。

祁武看楚子虚的眼神立马变了，变得敬仰。

楚子虚道：“你一个人这么翻，得翻到什么时候。来，你说你要找的人，长啥样，我帮你一起找。”说着，他撸起袖子，拿起一块骨头。

眼前明明是一堆无主的残骸，说的好像是找一个鲜活的人一般。

倘若别人听见这俩人的对话，定是觉得这俩人得了疯病。

然而，祁武看楚子虚的眼神又敬仰转为亲切。

这种眼神，像是病人之间，惺惺相惜，交流病情的感觉。

祁武道：“他替我当过一剑，眉骨受过伤，很深很明显。”

楚子虚施法，双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的弯曲，指尖之间相接，形成一个圆圈，贴在双眼前方，后三指并拢竖起，两手指尖倾斜相触。

从骨川上游，走到骨川下游，用透视术扫视了所有的白骨。

楚子虚道：“这里面有三颗骷髅，都是眉骨有伤。”

祁武眼睛放光，疯了似的，问道：“在哪？在哪？”

“我给你拿出来。”楚子虚迅速翻出三颗骷髅头。

祁武把这三个头摆在眼前，将其中一颗伤口靠替近眉心的扔掉。又闭上眼睛，对比摸着剩下的两颗骷髅头，选择一颗下颌更小的骷髅头，视若珍宝般捧在心口。

“就是他。”祁武激动道。

之后，他扑腾跪下地上，对着楚子虚道：“感谢高人的大恩。”

楚子虚扶起祁武：“快起来，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祁武起身：“敢问高人大名，若有需要小武子之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武子不才，但此恩必报。”

楚子虚刚上任魔尊，多数魔修都听从三位公主的命令。他正需要培养一批心腹，便说道：“赴汤蹈火倒是不用，你能加入我的麾下吗？”

祁武微怔，微张开着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早在蚩尤在位时期，神魔大战里，很多魔修都是人族，但是自从蚩尤死后，魔界渐渐势消力薄，人族修魔之人越来越少。

现下，多数魔修是原始魔界留下的后裔，以及因心神错乱而入魔的羽客。

本不会法术的普通人族，若是入魔后，魔力是最低的，比如小弱鸡祁武。

祁武不相信眼前这位英俊的高人要收留他。

楚子虚道：“怎么不想换主子，郑赤珠培养的郑家军挺忠诚啊。”

祁武马上摇头，“不是，不是，主人。属下愿意效犬马之劳。”

一听此话，楚子虚明白他为何能做到郑赤珠的副将了，这个祁武，真是机灵的。

楚子虚从骨川里随手拿了一块腿骨，“这块骨头是黑色的，对吗？”

祁武望着楚子虚手里白色的腿骨，皱眉道：“奇怪为何恩人手中的骨头是黑色的？可能是被墨染过了。”

楚子虚道：“走，和我会魔域吧。”

祁武听到“魔域”二字，犹如惊雷，向后跳了一下，“什么？魔域？”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声问了一句：“主人？你要带我回魔域？”

楚子虚道：“你以后，就是魔尊的左使，名为玄武。”

“啊！尊上赐名！”这是祁武第二次改名了，名字这种东西，祁武不在乎，他更在乎自己的生存。

他毫不意外眼前这个高人是魔尊，除了魔尊，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祁武喜悦难耐，情不自禁的亲了一下抱在怀中的骷髅头。

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楚子虚的眼睛。

楚子虚以前听过一些关于军营之中男子相恋的故事，不由得浮想联翩。

他一边往魔域带路，一边琢磨好奇，忍不住问道：“小武子，你怀里这个人能帮你挡剑，和你关系定是不错。”

祁武乐呵呵得抱着骷髅头，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步伐也蹦蹦跶跶，神态完全像个孩子，“尊上，我和他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攻打戎族时，我军陷入沙漠中迷路了，我差点渴死，他自己隔开手臂，把血喂给我。”

“可是，他死了呀，他再也没有血肉可以供养你。”楚子虚还是把最残酷的事情说了出来，不想再让祁武活在想象里。

祁武停住了跟随的脚步，“他没死，你只是离开了这副躯壳，他回换成一副新的身体，投胎重生成一个新的人。”

楚子虚也停下脚步道：“别傻了，他转世投胎后，也不再是你以前的那个人了。”

祁武冥顽不灵，坚持说道：“他还是他，他只是忘了我们的过去而已，我还会找到他。”

魔界的天是暗红色的，无法照亮祁武的脸，但是楚子虚能看清，祁武那张脸满是笑容。

楚子虚“噗嗤”一声嘲笑道：“你怎么找？这个骨头都找了三年。更何况这一个陌生人。”

这一句话才真正打击了祁武，祁武抱着骷髅头蹲在路边，对着骷髅头说道：“是啊，宝贝，让我下辈子找到你，可我要怎么找你啊。”

楚子虚站在祁武身边接话道：“还是要魔尊大人帮你找呀。”

祁武登时立起，把希望的目光投向楚子虚。

楚子虚说道：“不过，我和你有个交换，我替你找你的男人，你替我找我的公猫？怎么样。”

祁武办事稳妥极了。

过了一个月，所有魔修都在找一只白色异瞳狮子公猫。

魔尊有吩咐，那只猫有洁癖，骄傲，嗜腥。

又过了十年，所有的白色异瞳狮子公猫都被楚子虚撸过一遍。

在魔界的藏书阁里，楚子虚在万卷书堆中，研究稀有秘籍。祁武抓着一只白猫走来。

楚子虚抬头一看，放下手中的书，说道：“这只猫太丑了，无需法力试探，肯定不是他。”

祁武问道：“尊上，您说他会不会，没有投胎成一只猫呢？”

楚子虚摆手，“不会，他喜欢做猫。”

祁武又说道：“尊上，您说，有没有可能，他为了和你在一起化作了女子？”

楚子虚继续摆手：“更不可能，他又不知道我的心意。”

他这才发现祁武表情沮丧，眼眶红肿，问道：“你找的清影了？”

祁武闷声道：“托尊上的福，有一位魔修帮我找到了清影了，可惜他。。”

不用祁武继续说，楚子虚已经猜到了结果：“可是她投胎成女子，许了人家。”

祁武点头，眼里看不出一滴泪水。

楚子虚又拿起另一本书，“好事，起码你找到了，过个几十年，等她死了，再投胎，你继续找，争取捷足先登。反正你都入魔了，比凡人寿命长，多等她几辈子又何妨。”

祁武眼里又惹起了希望，心说：不亏是魔尊大人，脑路清奇，见解独特。

楚子虚点头看书，又道：“最近有新出生的白猫吗？”

祁武摇摇头，一声叹气。

楚子虚听到这声叹气，也跟着叹气。

正巧，他书上写道阴曹借命之法，猛然抬头，望着祁武，盯得祁武浑身一抖。

“小武子，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根本没有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