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棱堡
“您看，原本都城的四角是塔楼，假若改成锐角棱形平台，减少火炮……呃……箭矢的发射盲区，扩大射击范围，又能交叉掩护……”
沈嫣是越说越激动，在她还是个中二少年的时候，就对守城与攻城一体两面双修先驱、西方军事工程至圣先师、手榴弹爱好者与掷弹兵之父、先拿破仑时代法国武德充沛代表人物——太阳王路易十四的上柱国大将军——沃邦元帅推崇至极。后来沈嫣跟着老爸看《亮剑》，对李云龙攻打山崎大队这一段也是百看不厌。
现在终于有机会造一座都城，她怎么能忍住不推销沃邦式棱堡呢？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沈嫣说得兴致盎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李弼也由一开始的半信半疑，到后来越听越认真。这个沈大娘子，莫非真是不世出的天才？！这样的设计，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缓坡、壕沟和护城河纵横交错，进一步保护都城的安全……”沈嫣意犹未尽：“如果有火器相助，那都城的防守反击能力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火器？
李弼听得耳朵一动，沈大娘子哪里知道的消息？军器监时至今日还是一个独立机构，他们工部都打探不到消息，莫非是他们自己告诉沈大娘子的？
不不，绝不可能！军器监的嘴还是很严的。何况他们上赶着宴请沈大娘子，难道不也是为了求指点么？
这么一想，李弼心里平衡了：哎呀，大家半斤八两么！
李弼看着沈嫣的图，表面还是四四方方一座城，但增加了棱形要塞、壕沟、缓坡等附加设施，比之原来，更加安全，简直可以用“固若金汤”来形容。
他琢磨了半晌，道：“大娘子，若我们再增添地道，到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敌人后面，那就更完美了啊！”
沈嫣神秘一笑：“大人，这个念头您有、我有，您说戎马半生的官家能不能想到？您总得让官家对自己的新都城也有一点参与感啊！”
沈嫣不愿意提这一点，因为这种密道属于军事秘密，而且，当一国都城面临围攻，多半已经走到穷途末路，那这就是末代皇帝最后的保命符。是以，沈嫣不需要知道地道的位置。
？？？
搞什么？专业不如沈大娘子，也就算了。连做官的心术也比不上她吗？？李弼心里流泪满面：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管怎么说，沈嫣给出的“棱堡”概念，对于李弼来说，还是不小的收获。他收拾心情，转头去见了归元帝。
归元帝看着新图，略一思索，就看出了其中的巧妙之处。
“大善！”归元帝一拍桌子：“妙哉！卿果有巧思！”
李弼迟疑半晌，还是说出实情：“臣也是听沈大娘子说的……”
沈大娘子从前就与郭娘娘交好，她的天工坊也有官家的干股，她有面见皇帝的特权，所以这种功劳没必要昧下来，很容易拆穿不说，日后她有了新的想法，说不定就对自己藏着掖着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啊？！
归元帝点点头，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沈大娘子，果然精通营造。”他看了看图纸，又喃喃道：“若是此处有地道……”
果然……
李弼内心的小人狂擦汗，嘴上说道：“官家天纵英才啊，臣怎么没想到？”
归元帝笑着横了他一眼，这个李弼，演戏的本事还是差了些，不过他做事勤恳，也不贪心，用着也算放心。
归元帝看了看图纸，说道：“这个想法不错，不仅仅是洛城，我看涿郡一带整修长城也可以用上，还有平城，那里是燕幽要塞，造得坚固一点，更为重要。对了，你们水泥产量如何？”
有了沈嫣提供的耐火砖，工部水泥的质量总算提升了，因此李弼说话也更有底气：“臣已命他们加班加点地造了，不过如果还需供应燕幽，我等还需扩建水泥工场。”
跟沈嫣接触了几天，这个李弼的说话也受影响了。归元帝内心发笑，表面上勉励几句，让他们好好干活。
沈嫣这几日忙着画图纸，云来二期的设计要加紧了，不过她对码头作业和物流管理不太了解，拉着舒晏、洪兴等人到处取经，最后几易其稿，才确定了设计方案。
画图纸，那真是费心费力，沈嫣伸手捶了几下肩部，都珂赶紧上前帮她揉捏，一边劝道：“大娘子，您这么辛苦，他们工部那边却坐享其成，这又是何必呢？”
沈嫣笑着说：“他们想坐享其成，我看是难呢？这做好了，地方上会眼热，做不好，惹人笑话，守着黄金之地还叫穷。你等着看吧……”
两人正说话，若湄带着阿香捧着茶点走了进来。“嫂子，您这几天没日没夜的，”若湄心疼道：“我看您都瘦了！”
沈嫣看到她很高兴，招呼她一起坐下。若湄便在一旁烹茶、点茶。沈嫣看她动作越发娴熟，非常满意。
“哟，这茶不错呀！“沈嫣尝了一口，夸道：“是今年的新茶吧！”
若湄点头：“是官家赏给九哥，九哥又送过来的。”
沈嫣闻言，便说：“若湄，你长大了，不可再用旧时的称谓。如今他已是靖远侯，你当称呼他为‘侯爷’！”
若湄眨了眨眼，道：“嫂子，您教训人的口气，也和九哥一模一样！”
沈嫣瞪了她一眼，随即不确定地说道：“不会吧？！我可不要像他那样，烦人的嬷嬷似的！”哇，什么时候，她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样子？
若湄捂着嘴偷笑，都珂也忍不住笑出声。
沈嫣翻看若湄近日的功课，发现她已经读完《蒙学四篇》，数学的进展更快，并且已经开始帮着都珂，管理账务了。
“都珂姐姐忙得很，有时她随您出差，我便顶上，”若湄有些小骄傲：“您瞧，一笔差错都没有！”
“不错不错！”沈嫣喜欢鼓励孩子，这是她给表弟辅导功课得出的小窍门：“确实有模有样了，以后可以做管理会计了！”
“什么叫管理会计？”若湄好奇地问道。
沈嫣笑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如今你记的账，是咱们府里的账。嫂子在外头有产业，天工坊、义阳工场、矿场等，都需要交账，你得测算他们的开支和收入，是盈是亏，什么业务更赚钱，什么业务初始投资高，这样才能决定以后做什么，风险在哪里……”
若湄听得若有所思，点头道：“嫂子，我就爱这个！您别让我读四书了！”
沈嫣笑了起来，这个时代，四书五经这种文科项目，被视为正经学问，也是传统认知中男子更擅长的学科。
反之像数学、统计、会计这类学科，不受重视，若是女子想学，反对的声音小很多，因为女子也可以算是内当家，学一点数学是有好处的。
现在若湄、米雪、阿菊、芸娘这些女子都在数学这门学科上展露天赋与兴趣，可见女孩子们学习理科，并不存在先天弱势。
沈嫣无意于在这个时代掀起什么女权运动，但她愿意给女孩子们一个学习的机会，鼓励她们掌握一门安身立命的技术，这也是她为这个时代的女同胞们做出的一点微末的贡献吧。
沈嫣同意了：“罢了，你既然喜欢这个，就跟着都珂好好学吧。不过除了会计，诗词歌赋、针织女红这些也当学一些，乃至棋琴书画这些，只要你喜欢，嫂子也会让你学，给你请最好的老师！”
若湄想了想，道：“画画我也喜欢，嫂子，您让阿卡陪我一起上吧，她挺会画的！”
沈嫣问都珂：“阿卡是谁？”
都珂回道：“就是上次您买回来的契奴女子，她会做毛料的衣服，便留在了针线房。谁知她画的花样子也很不错，很有异域情调。”
“哦，是她呀！”沈嫣又问：“她品性如何？”
都珂说挺好的，“不怎么说话，她说的话咱也听不懂。”
给若湄做陪读的人选，要慎重。沈嫣没有立时答应下来，只让都珂再考察考察。姑嫂俩正腻歪着，外头来报：杨文昌来了！
沈嫣便去了经纶堂，一看到杨文昌兴奋的脸，沈嫣便知道：镜子大概做成了！
果然，杨文昌掏出了他们最新的成果：一面折叠手机展开大小的镜子，做成了椭圆形，镜面平整，纤毫毕现，与现代的成品镜子相差无几。
“可以啊，文昌！”沈嫣毫不吝啬夸奖道：“看来你们的浮法玻璃也做成了！如何，一切顺利吗？没有发生什么泄露事故吧？！”
杨文昌道：“大娘子，您说了那么多注意事项，我们都小心着呢！那些朱砂矿的人，也跟我们说了，做这活儿要小心，他们那里还有一些现成的防护服，我们买了去，又做了一些改进。您的那些措施，我们都是严格执行的。到目前为止，没有出过岔子，大伙儿都好着呢！”
沈嫣微笑：“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