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抉择

石磊继续说道：“我看到吴澈吴先生这回考中了！是三甲第二名！”沈嫣心中一沉：三甲么？

沈娇也有些失望，虽说那日看吴澈的样子，应该是考得不好，但竟然是三甲第二名，差一点啊。她也为自己的夫君感到惋惜。

石磊看到她们的神色，连忙补了一句：“大娘子也可派人再瞧瞧。小的识字不多，又或许有重名重姓的。”

这不过是安慰人罢了。

即便如此，沈嫣还是派个头小的饶长开，想法子挤进去再核对一遍。石磊和关梁护着沈嫣的车子退到路边。

沈娇调适了一下心情，说道：“我们父亲当年，亦是考了三甲，名次还不如他呢，后来也做了县令……”

沈嫣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就很好！”

她们的父亲沈铭也是贫寒子弟，一朝考中同进士，鲤跃龙门，也算实现了阶级跨越。她和沈娇的童年不算幸福，但也不愁吃穿，比起那些卖儿卖女的穷困人家，不知要好上多少。

俞国优待读书人，也奉行“高薪养廉”的政策，官员们不仅有薪酬补贴，一些常规的孝敬也是官场惯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是夸张的说法，不过搞个一千两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如今就看吴澈怎么选了。是再考一次争取上二甲甚至一甲，还是以“同进士”的身份在吏部守选？

又过了一会儿，饶长开灵活地挤了出来，凑上前说道：“大娘子，吴公子考上啦，西墙第二个，贴的就是，我一眼就瞅见了！”

沈嫣笑道：“那就好，赏！”

两人回家，立刻发了赏钱，全府上下，喜气洋洋。等吴澈从“俱欢颜”回来，一见这么多人恭喜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次住在‘俱欢颜’的这些举子中，有一位中了二甲第二十八名，我与河北路定州的刘举子都中了三甲……”吴澈坐定，细细与大伙儿说道：“今科二甲取士七十四人，三甲共一百一十三人……”

沈嫣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忽听米雪道：“那就是187人！”若湄反应就慢了一拍，阿满更是在掰手指。

吴澈笑道：“再加上头甲的三人，这一科共录了190人。”也就是录取比例达到了惊人的5％，这可以说是俞国有史以来录取人数最多的一次了。

沈娇眼里湿漉漉的，看着吴澈，又是崇拜，又是心疼，哎呀，二甲录了七十多人，再多录两个又何妨？！

沈嫣烹茶，一边问道：“姐夫有何打算？”

吴澈叹了一口气，三甲是“同进士出身”，同进士，如夫人，到底意不足。是备考下一科、博一个进士的头衔，还是就此认命、去吏部守选呢？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四妹，你在京中这么久，不知你怎么想？”吴澈语气真切，颇有一些不耻下问的诚恳。

沈嫣却觉得，怎么选都会错，日后都会后悔，于是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姐夫才华出众，这是第一次考，就中了三甲第二，若是准备充足，未尝没有进二甲、甚至头甲的机会。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次守选的机会也多，六部空出了不少位子，外州也是如此，故而不管姐夫选哪条路，想来都不会差。”

吴澈笑着摆了摆手：“四妹谬赞了。今次到汴都，与诸位学子相识，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管我考几次，问鼎头甲绝无可能。”

沈嫣见他对自己还是有一个基本判断的，放心不少。

话说刘大山去了洛城等地，为沈嫣筹划买地事宜，等他回来，果然带来了几个可选的方案。

“曾经洛城也是六朝古都，不料如今竟废弃了，远不如我们汴都繁华。大娘子如要买地，不如考虑运河沿线的地！”刘大山说着掏出了一张手绘的粗糙版舆图：“小的听说官家有意开凿通济渠西段，把洛城与汴都连起来……”

沈嫣一向知道他是个能干的，只是没想到他消息灵通至此。

“故而小的斗胆，已付了一些定金，打算替大娘子买下这块地……”刘大山观察沈嫣神色，赶紧请罪：“小的自作主张，还请大娘子责罚。”

沈嫣看着那块地的位置，离新郑很近，附近有多条河流交汇，确实是运河必经之路。沈嫣于是问道：“想必也有人去看过？”

刘大山道：“正是。也不独我们有眼光，小人觉得此处地价必然要涨，所以付了一千贯的定金，总价是三千贯。”

这也在沈嫣的预算之内，沈嫣当即夸他做得好。随即刘大山又给沈嫣看了其他几块地的位置。

“这块虽然小，但是有一处温泉眼，周围土地平整，都是一户一户的小庄子，也是凑巧人家要卖，他们打算搬去朝廷新劈的燕山西路……”

“这块大一些，位置偏南一些，一半山地，一半平地，所以有些不划算，但山水极好，亦有温泉眼，且水路可到，极为方便……”

“这块价格便宜，在洛城和大兴之间，”刘大山眼里精光闪烁：“大娘子，八百里秦川亦是肥沃之地，所有物资，若从关中运入汴都，此乃必经之地！”

刘大山眼光不错！

沈嫣仔细看了这三块地的位置，都离战略要道很近，符合沈嫣的要求。沈嫣又问了价格，第一块开价两千贯，第二块两千五百贯，第三块一千八百贯。

算上新郑那块地，四块地加起来大概九千三百贯，差不多一万两银子。天工坊最近靠着玻璃窗户和玻璃器皿大赚特赚，沈嫣拿到分红，手头颇丰，全部买入不成问题。

沈嫣先去了新郑，看了刘大山预定的那块地，果然得到消息的不止沈嫣一人，来看地的有不少，考虑出手的也不少，沈嫣可以如此豪横，一则是因为她如今手头宽裕，二则是她打算干房地产。这是她的主业，自然和那些用闲置资金来投资的人的想法不太一样。

那卖家是新郑的大地主程员外，他要卖给沈嫣的这块地，收成不行，不料因着要开运河的传闻，一下子值钱了。不过三十亩地，竟然能卖三千贯。

程员外见了沈嫣，客客气气地见了礼，然后就自夸起来：“大娘子有眼光，不是我说，运河打从这儿过，您手里的这块地再涨个一百倍也不是难事……”

沈嫣听出了话音，淡淡笑道：“一亩地一百两已是天价，要是涨到一万两，官家该急了，这种的粮食、运的货物岂非更是天价？百姓哪里活得起？”

程员外笑嘻嘻地说道：“这是长远的买卖，如果运河打从这儿过，那您每年都收这个钱，往后代代不愁了！”

沈嫣气笑了：“只买了地，什么也不干，钱会自动长出来不成？程员外，您老给个实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员外略一踌躇，说道：“您再给点呗？后面来问价的，人家给的比大娘子出的价高了三成呢？我当时不了解行情，脑子一热，答应了他……”

一抬头，看到刘大山恶狠狠地盯着他！程员外的声音便低了下来。

临时加码啊！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古今中外都有。沈嫣在现代的时候，就遇到过。当时房价飙升，她看中了一套小户型二手房，当时也付了十万的定金，谁知道三天后房东就反悔了，临时涨价五十万，沈嫣自然不答应。最后人家宁愿赔付双倍定金，也不愿卖给她。因为行情在涨，他就算违约也是赚的。于是，那套房沈嫣没有买成。

现在不同了，有了天工坊和两座煤矿，沈嫣日进斗金，再加点钱，她也出得起。

“好你个老小子，做买卖要讲信用！”刘大山高声理论：“你收了我们的定金，却出尔反尔，是何道理？”

刘大山是行伍出身，一旦变了脸色，就有几分骇人。

程员外赶紧作揖：“大娘子，之前是我不了解行情，定金我愿如数奉还……”

得，生意终究要讲求两厢情愿的，沈嫣虽然生气，但意识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于是她起身，哼笑道：“罢了，你把定金送回来吧！”

“大娘子！”刘大山追在她身后，低声道：“我去教训教训他！”

沈嫣道：“不可鲁莽，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不愿意，我们强买他的地，今后也不安生。他可以恶心我们的手段多的是，我们鞭长莫及！”

刘大山气道：“就这么算了吗？大娘子太过心善！”

沈嫣微微一笑，道：“如今看来，周围的地价都在涨，我们得赶紧了！”刘大山回过神来，一拍脑门道：“小人被这无耻之徒气傻了！”赶紧带着沈嫣往其他几处地方去。

都珂在一旁听了个过场，也颇为不忿，在车上生了好大的气，道：“大娘子，咱真就这么算了么？”

沈嫣道：“当然不是，你磨墨，我要给京里写信！”

沈嫣此时意识到：归元帝才有开凿运河的打算，他们这些人就打算囤积沿河土地、然后炒地皮，真是利欲熏心、胆大包天啊！封建社会的铁拳，砸在头上，那可不是倾家荡产的事，可别把小命都丢了！

虽然她也有这打算，但及时回头就不晚。沈嫣赶紧给饶凤写了信，把这情况及时说明。

新郑这边她放弃了，洛城那边她可得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