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来得迅猛，避无可避，龙骐更是跪直了，打算生受这一击！

关键时刻，还是和陆允玵共用一个身躯的马兰亭提前预判了，精神力作用下硬是让陆允玵的动作慢了半拍。

“师姐！师兄！”

预料到会谈崩了、早就埋伏在门口的云翩月和郭远刹那间夺门而入，一个去拉陆允玵，一个用身体护在龙骐前面。

可他们忽略了，剥啄行是百分百命中的。

直线距离打不着，它自己也会拐弯。

众目睽睽之下，血滴轨道发生了偏移，新方向仍然指向龙骐的胸口。

就如被海水淹没一样，所有人的表情都在被放慢、被放大，反倒是声音已经虚化得不像真实——

龙骐一把推开身前的郭远，道：“快躲开，小心！”

血滴已经离他很近了。

他无动于衷，甚至想闭目等死。

但他又怀揣着一份好奇，想看看陆允玵的表情，揣摩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是高兴呢，是快意呢，或者是……

人影刹那一晃，陆允玵瞬移到他面前，手指精准捕捉到血滴，手指甲在龙骐胸口一弹，再一扬——

厚重的血滴顿时化为轻巧的飞花，在空中曼舞飘旋，又哀婉落下。

“你——”

陆允玵化解了自己的攻击，心情也很复杂。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多说。

但龙骐和他的默契值接近于零。

“你为什么又要救我呢，你不是要杀我吗，你不是最恨违背誓言的人吗？”

陆允玵心想人怎么可以没眼力见到这个程度，摆摆手，道：“不杀了。”

他的气质依旧是冰冷凛冽的，带着生人勿近的威压。

“我只是觉得用你徒弟的身体杀死你很不合适，这会成为她一生的噩梦，而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满分答案，但心照不宣版。

只有郭远傻乎乎地挠头，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替小兰亭说一声谢谢你？”

陆允玵：“……那倒也不必。”

目光精准捕捉到他肩膀上的一物，似乎是不留神时沾上的，他走过去帮他除下来，郭远还很小心地往后退了两步。

要不然说他单纯得器官可以做绘画的原料呢，陆允玵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跟你师姐师妹学学，别跟你师傅学，他傻得可怕。”

同时欲盖弥彰地把那片白凤凰的羽毛藏到了自己的袖子里。

“诸位，给各位造成这么大的麻烦是陆某的过失，日后一定补偿。但陆某现在一无所有，还有其他要事要办，就先走一步了，山高路远以后再见。”

他扬头转身就要走，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一声：“站住，你先站住……”

他回过头一看，龙骐颤巍巍地借着云翩月的搀扶起身，身体还在打晃，不知怎的心中牵起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想说你徒弟的事吗？”他先一步开口，堵住龙骐的话：“我与她曾立过誓言，借用身体一年，一年之后自当完璧归赵。我们双方都无意见，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龙骐摇头，陆允玵就大声说：“既然你没意见，那我先走一步啊。”

他迫不及待地就要跑路，回头发现郭远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门口堵住了，刚要折返路线去跳窗，胳膊就一把被踉跄过来的龙骐抓住了。

“我去你悠着点。”

所受的教育不允许他看到要摔倒的人不扶，陆允玵还是铭记着文明两个字的，胳膊用力把龙骐往上提。他胳膊被抓着用不上力，想着伸出一只腿在后面支撑着他。

郭远瞪大了眼睛，表示这么怪异的姿势他没见过。云翩月则是一脸崩溃，叫嚷道：“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用的是我师妹的身体！”

陆允玵心想我当然知道，但凡马兰亭和他一般高，都不会提得这么费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面的人的眼睛：

“小朋友，你想说什么？”

龙骐话到舌尖又咽下去，然后再提上来，舌尖逡巡良久，才鼓足勇气，道：“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什么？”

“你的我师傅，也就是黎城主的恩怨。”

“嗯？”陆允玵不禁加重了语气：“这么固执，刚才我说的话你一句没听啊。”

“听了，”龙骐小声道：“你说我不拜你为师，你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哦呦。

陆允玵轻笑：“那你要拜我为师吗？”

“对。”

这句话很轻，就像一根羽毛落下，飘浮上水上，没有沉下去，也没有激起涟漪回荡。

云翩月和郭远却石化了。他们的脸都快绿了，不可思议地盯着龙骐，好像要把他盯到倒带，再听一遍他刚才说的是什么玩意。

“你没听错，我就是要拜你为师。”

龙骐正大光明地重复了一遍，随及挑出一丝挑衅的笑容：“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事吗，你怎么不开心呀？”

陆允玵目光如晦。龙骐又道：“你好像怎么做都不会开心，真难伺候。”

末了，陆允玵终于浮上一个不太真实的笑容。

“我不会是在逼良为娼吧？”

龙骐呵呵一笑，抓着他胳膊的手改抓向他的后脑勺，迫使他离自己近几分：

“你瞧，你做什么事都没有信心，好像自己天生就不配得到任何东西。好吧，我是自愿的，是被你的人格魅力吸引的，喏，你笑一个？”

陆允玵勃然大怒，直呼倒反天罡。他是师傅收徒弟，怎么被反过来调//戏了？还有你个龙骐，蹬鼻子上脸，你要不是我提着，你这身高有资格和我平视？

好在是云翩月崩溃的叫喊打破了幽微的静默：

“这是我师妹的身体啊啊啊啊！”

“咳咳。”

陆允玵脚上一个巧劲把龙骐放倒在地，自己趁机一个踏步离得远远的，再顺手把被抓皱的衣袖衣襟整理一遍，他依旧看起来清清冷冷的。

“既然你诚心拜师，那我也勉为其难地收下你。拜师礼按容国旧俗，一天下来也走不完，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能简则简吧。喏，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再把师徒契签了，便是礼成。快照做吧。”

龙骐道：“便在此时，尚不知师傅名讳？”

他根据已有线索拼凑，大概知道此人姓陆，名字里有个绀字。可是叫“陆玵”的话，与“漉干”同音，实在是太难听了，他不信这人会叫这名字。

陆允玵急着把到手的鸭子吃到嘴里，此刻也无意隐瞒，不假思索道：

“陆允玵。允，信也。绀，美玉也。”

龙骐“啊”了一声，心想这个名字跟他还真配，他就该叫这个名字！嘴角不知不觉荡漾出一丝笑意。

陆允玵拍拍袖子，道：“不要傻笑了，快磕头行礼吧。”

哪知龙骐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道：“抱歉，现在我还不能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