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顶，汤沐是被路亦雪揽着从缆车上跳下来的。

下了缆车，路亦雪就松开了他，只是虚虚地扶着，担心汤沐晕倒。

脚刚一落地，汤沐还有些腿软。

他反手拽住了路亦雪的手腕，借此获取点安全感。

坐在他们后面一辆的李凌凯下车后就连忙凑过来，一脸担忧地问道：“沐仔，你怎么了啊？”

汤沐摆摆手，示意没事，路亦雪在旁帮他解释，恐高了。

李奕霖递了瓶拧开了盖子的水过来，汤沐喝了两口又深呼吸了两下，感觉好了不少。

李凌凯的表情却十分痛心，语气是纠结含着不舍。

“那一会儿下山，我们只能走下去了。”

关于走下山这件事，李奕霖看起来也非常痛苦，但并没有提出异议。

“不不不！”

刚缓过来一点的当事人却神情惶恐，激烈反对。

“不要！我不要走下山，我要做缆车！”

山顶上有一处卖零食矿泉水的小店，外面摆了一圈桌椅，看起来是收费区。

路亦雪过去给汤沐买了只可爱多，让他坐下安静得吃。

啃了一个和路雪牌可爱多，汤沐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恢复了一点力气可以逛逛山顶了。

准确地来说，这里并不是山顶，只能算是半山腰，缆车只能送他们到这里，再往上的路就只能用脚爬了。

不过对他们而言，这也算是象征着不虚此行的山顶了。

山下人不多，山上人也不多。

汤沐四处逛了逛，除了刚才买东西的小店，这里只有一座供人休息的凉亭，和鹅卵石做底的一小片湖泊。

远看着不大，走近了发现这湖真的很小。

直径也就不过四米，几步就能绕着湖边走个来回。

但湖里的水清澈得很，湖底是青黑色为主的鹅卵石，一群小小的金红锦鲤在湖里追尾嬉戏。

汤沐微微探出头，发现湖水清得好似一片明镜，连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眼睛都清晰可见。

他转身就想喊路亦雪来看，然后转过头才发现旁边站着的原来是李奕霖。

差点认错人，汤沐尴尬地摸摸鼻子。

一问才知道，路亦雪接了个电话，这里信号不好，去别的地方接了。

汤沐失望地哦了一声，他不知道路亦雪去了哪，准备就站在湖边。

等路亦雪回来，再喊他看湖。

李奕霖却没离开，语气若有所思，笑着对他说道：“你真的很粘他。”

说的是他，但是是谁，实在太过明显。

汤沐下意识想反驳，想了半天却发现没有可以反驳的余地。

把反驳话咽回肚子里，他扪心自问，最近好像的确太粘路亦雪了。

上课聊天不断，下课也要一起吃饭，就连睡觉都会习惯性地发了晚安过去，才算真正地结束一天。

他也曾有过形影不离的朋友，但仔细回忆，就发现那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了。

朋友之间是可以这么亲密的吗？

汤沐心中掠过到小小的迷茫和怪异感，然而还没等细细捕捉，就又随着纷乱的思绪飘走了。

大不了，他就克制一下，之后不要那么粘路亦雪就好了。

等路亦雪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汤沐正蹲在湖旁。

他双手抱膝，圈成一个面积不小但看起来可怜兮兮又晃晃悠悠的大团子。

就是蹲得很不稳当，甚至有些危险。

他快步走过去，把汤沐拽起来，又往后拉了一把，才问道：“在这做什么？”

汤沐看着他有点发愣，没立刻回答，反而把被拽着的手抽了回来，还往旁边移了两步。

好似是又嫌距离拉开得太远，他纠结了几秒，又挪回来一点，接着就招呼路亦雪来看湖。

路亦雪皱了皱眉，注视着汤沐的一系列怪异举动，终究还是没问出口。

他看向湖心。

那湖水清澈，锦鲤正好游至另一边，此时低头就可见两人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

一人正低着头与他对视，是每日照镜子都能看到的那张脸。

几步外的汤沐悄然无声，但一举一动都被湖水映了个彻底。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路亦雪。

眼神专注，又流露着几分期待，好像献上了什么珍宝，等待对方表露喜欢。

路亦雪皱着的眉和心，又莫名松开了。

他轻轻地说道：“水很清。”

下一秒就见如镜的湖中，汤沐露出灿烂明媚的笑。

——

深秋天黑得快，他们赶在缆车下班前买好了票。

李凌凯还是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你真的可以吗沐仔？天黑了往下看会更可怕哦。”

被他这么一说，汤沐心口一梗。

他本来觉得自己还行，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了，张了半天嘴也没能吐出那句可以。

突然，熟悉地触感缠上他的手腕，不用看就知道，是路亦雪的手。

搭在脉搏处的手指好似还摩挲了下才握紧。

那感觉一触即逝，只在脉搏处留下一丝痒意，不知是不是汤沐的错觉，

“没事，我在他旁边。”

路亦雪替汤沐答复了李凌凯。

这次，汤沐连上缆车都是被路亦雪半抱半拖带上去的。

他全程低着头，下意识地把被握着的手往后藏，总觉得别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处，脑海里也在回荡着你很粘他，有些莫名的羞耻。

伴随着熟悉的嘎吱嘎吱声，缆车再次慢悠悠地启程。

在汤沐胡思乱想时，路亦雪贴心问：“要闭眼吗？”

汤沐回想了下李凌凯的那些话，只觉得闭眼会被自己的想象吓死，直接摇摇头说道：“你握着我就好。”

他没再抓着扶手，而且垂着手被路亦雪握着手腕。

路亦雪握得不重不轻，皮肤紧紧贴合，却轻柔得像是在呵护瓷器，没有一丝压迫感。

行到半路，墨色在天空渐渐铺开，仿佛能掩盖一切光辉。

像是被氛围感染，汤沐把纠结了一路的话问出了口。

他不敢低头看脚下的郁郁丛林，也没好意思看路亦雪，就盯着前面的缆车轻声问道，

“我是不是太粘你了啊？”

下一秒，握着他手腕的手明显地一紧。

好似被热度烙进皮肤，蔓延到胸腔，汤沐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是说到路亦雪的痛楚了吗...是真的让他烦了吗？

汤沐突然开始失落。

“怎么了？”

与手上的动作不同，身旁飘进他耳朵的话语，还是一贯的语气淡然。

“觉得自己太粘我了？”

汤沐没说话。

直到缆车的终点近在眼前，路亦雪才松了松握了全程的手。

像是保持了一个姿势太久，有些手酸。

他转了转手腕，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是有点。”

叮的一声脆响，缆车到站。

路亦雪率先跳下缆车 ，回头伸出了手。

“还是我粘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