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期过半。

汤沐看着个人中心里的课表上新出现的实验课，内心一片悲凉。

但他相信，李凌凯应该比他更绝望。

大二上学期的后半段，他们有一节名为[大学物理实验上]的必修课。

也正因为它是必修课，不需要他们手动选，就会自动把他们加进名单里。

所以在选课的时候，李凌凯完全忘了这个事情，被他带着一起选课的汤沐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开学的时候，两个人甚至都没订这门课的教材。

汤沐还好，他周五5/6节本来就是空着的，李凌凯就惨得很。

他周五一天都是满课，他也不是忍者，不会分身术，最后痛并思痛地联系老师，商量明年这个时候再补实验课的学分。

路亦雪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是沉默的。

他翻了翻手机，给两人展示了群里的聊天记录。

「傅哥：下学期会有一门物理实验课，从第八周开始上，选课的时候注意一下把时间空出来别冲突了。这课一年就开课一次，要是冲突了就只能明年和大一的一起上了」

“你不是负责任有爱心，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好班长吗？”

路亦雪好似在陈述事实，语气中不掺杂一丝嘲讽。

“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看到？”

李凌凯也沉默了，好班长的人设就在新同学面前崩了。

“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看、到？”汤沐根本不在意，正在一边掰着手指头数字，数完抬头惊喜地对路亦雪说道：“你一口气说了好多字！”

路亦雪：“......我谢谢你。”

讲题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数字数，小没良心的。

——

第八周来得很快。

周五那天，三人先是一起吃了个午饭，随后便分道扬镳。

汤沐和路亦雪去实验楼上课，李凌凯满脸痛苦地去上西方歌剧发展史。

他现在根本不想知道西方歌剧是怎么发展的，他好想去上实验课。

实验课是在专门的实验楼里上，汤沐之前来过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做着科学实验的地方，但给人的感觉却始终这么阴森冷清。

就像学院楼里的那个洗手间，永远背阴，永远没有阳光。

教这门课的老师，是个有点矮胖的女老师，表情严肃，抱着一沓实验报告专用纸进了实验室。

刚上课就给他们来了个下马威，先自我介绍姓徐，随后点了个名。

随机详细阐述了这门课严格的评分规则，顺便举了个例子，说去年有人不交实验报告然后直接被她取消期末考试资格。

汤沐猜，等明年李凌凯来上课，可能也会成为新的案例。

接着，徐老师就让他们自由分组，一个人一组也行，八个人一组也行。

随他们便，只要最后能做完，能交出实验报告就行。

每个实验的器材都只有一份，遍布在三个实验室。

按照徐老师的意思，每组每周挑一节，同时进行，这样轮流着来。

八周结束，就正好做完八个实验。

汤沐瞅了瞅路亦雪，想和路亦雪一组的心思不言而喻。

路亦雪倒是没在看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低头翻着那本汤沐不配拥有的实验室教材。

像是在思考，一会先要做哪个。

最近这段时间，路亦雪......有点粘人。

汤沐也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这个和路亦雪不匹配，又很匹配的词。

不管在不在一起上课，中午也是要一起吃饭的。

没课的时候，也会提前去教学楼等他。

主动发消息的频率直线上升，还会问一写“在干嘛”这种查岗专业词汇。

就算周末回家消息也不会断，会发路上的风景，停运的地铁，甚至还有他家里新买的拼图。

但汤沐也不嫌弃他粘人，毕竟有人陪着聊天的生活真的很不错。

像是被感染了，又好似是习惯了，汤沐也会主动汇报行踪。

但他的生活太单调，就是在学校里打转，吃喝也逃不出校内校外一条街。

就连每日可见的夕阳，在他的消息中也成了难得一见到的绚烂景色。

可是路亦雪不会嫌他无聊。

每一条乏善可陈的生活记录，都会有认真的，吐槽的，或者毒舌的回复。认真地接收和回复每一条。

像是决定好了要先做哪组实验，路亦雪打量了一圈，找到对应的大实验台就坐下了。

他时不时低头看着教材，又时不时动手摆弄台上的器材，貌似是在对照着书本一点点辨认。

等他都确认过一遍，才察觉到身边没人跟来。

“还站在那干嘛？”

他微微抬眼，薄薄的眼皮压住细细的褶皱，依旧是锐利又好看，语气听起来冷冷的，但又品不出什么不耐烦。

“还不过来。”

汤沐撇撇嘴。

出现了，和微信里完全不一样的超酷加冰版路亦雪。

“看你没叫我。”汤沐假装委屈，“以为你要和别人一组呢。”

“和别人？”路亦雪挑挑眉，没中他的圈套，反而反问道：“我和别人一组，那你想和谁一组？”

“就想和你一组啊。”汤沐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可是全班第一诶，他当然要和路亦雪一组。

说完就跑过去，亲亲热热地挨着路亦雪坐下。

而且这个班里，他只有和路亦雪世界第一好。

因为李凌凯的重大失误，导致两个人都没买书。

汤沐去某宝上搜过，根本没有，只能等下了课去学校附近的二手店看看。

他先扯来路亦雪的书来看。

书不算厚，里面只有八个实验。

汤沐随便翻了两下，翻到他们选的这个实验。

路亦雪无疑是很厉害的，专业课班级第一，这种小小的验证试验，都不在话下。

汤沐就不一样了，他大物学的很一般，大一的物理系专业课也没补上。

路亦雪看着在专心摆弄仪器，但其实余光一直注意着汤沐那边。

看到汤沐的神色变化，心里也能大致猜出是怎么回事。

被抄了这么久的作业，对于汤沐的课业水平，他自认为比傅诘晟还有任何一门课的老师都了解。

汤沐数学真的学得不错，他看过汤沐的数学物理方法的笔记，字迹漂亮又条例清晰。

比他好看的多。

每次他自己写的作业也都是A+，以前吃饭的时候汤沐也不经意地提到过，他大一时候的多元微积分和线代都有90多分。

但是物理课，就像是汤沐的劫难。

力学这种宏观物理他努力学学还能弄懂，但是一涉及到量子力学这种微观物理或是还有光学电磁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汤沐就会瞬间痛苦面具。

单是光栅衍射，路亦雪给汤沐讲了三次才弄懂。

上帝给他打开了数学的一扇门，关掉了物理的整扇窗。

很不巧，路亦雪选来先做的这个实验正是迈克尔逊干涉。。

“你....”

路亦雪本来想给汤沐找点事做，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让汤沐给他添乱了。

“你坐着玩手机吧。”

汤沐不动手，他也许能做得很快。

他跟大三的学长打听过，实验课的分数主要有两部分，一部分是交上去的实验报告，一部分是最后实验操作相关的笔试。

笔试据说有题库，非常简单。

重点就在于实验报告。

“可以吗？”

汤沐回答得迟疑，但语气中还是藏不住他的小欢喜。

嘴上问可以吗，手上翻书的动作已经很自觉地停了。

他紧张回头，四处张望有没有徐老师的身影。

然后往路亦雪身边凑了凑，好像离得近了，就能伪装成在做实验了一样。

路亦雪叹息着摇头。

有的时候，他真的就觉得汤沐很笨。

是呆呆的那种笨。

每天想的事情都很简单，看他脸色又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有人陪他吃饭聊天，给他笔记作业抄，就会很开心。

像涉世未深的孩童，又像灵智未开的小动物。

做事说话全靠本能，可能连不自觉地靠过来，这件事也是。

但偶尔又牙尖嘴利，有很多灵光一现，稀奇古怪的想法。

很“笨”的汤沐，却没有一点自觉。

他还在一点点地往路亦雪那边凑，时不时低头玩会儿手机，再抬头找找老师的位置。

确定安全了，就继续放心玩。

低头玩手机的时候，他脑袋都要搭上路亦雪伸出的胳膊上了。

离得太近了，大腿也贴上了路亦雪的。

虽然隔着两层布料，但根据物理学理论，接触面积越大，热传递越快。

积累的热量，很快就引起了路亦雪的注意。

“咳。”路亦雪轻咳了声，当做提醒，“别凑着这么近。”

汤沐听话地往外移了移，但也就一两厘米。

路亦雪直接放下了调着旋钮的手，起身把凳子往旁边移了移，紧接着无情地驱赶：“快点。”

“快点玩手机，去打游戏。”

路亦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排位的那种。”

总之别来going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