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汤沐才后知后觉。

路亦雪像是主动邀请了他一起吃晚饭？

两个人本来是并排走在路上，汤沐故意装作看手机，放慢了脚步，落在了路亦雪后面。

他正大光明地看着前面那个人。

路亦雪走得不快不慢，依旧是单肩背着包，但身姿挺拔没有一丝歪斜。

包里看起来装了很多东西，其实里面只有一个笔袋、两个四维笔记本还有一小串钥匙——汤沐刚才帮他装东西的时候看到的。

他的头发很黑，不长不短，是偶像剧男主的那种长度。

夕阳缓缓落下，光影打在路亦雪身上，像是给他染上了温度，有些薄削的侧脸也好似被打上了柔光。

这样的窥视，让汤沐忍不住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但仔细想象，他已经这样看了路亦雪很多次，在钟老师的办公室里是，军训的时候是，做实验的时候也会偷偷瞧上几眼。

因为他从没见过路亦雪这样的人。

汤沐坚信，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好看而不自知的人。

就像他自己，早早知道他有一张比大多数人都好看的脸。

小学排队时，就有不少女孩子争抢他身边的位置。

初中开始，圣诞礼物情人节礼物收到手软，每年都为了回礼掏空压岁钱。

路亦雪无疑也是好看的。

相比汤沐这种俊俏到有些秀气的长相，他这种褪去了沉稳冷峻的纯酷哥类型，应该非常欢迎。

但是路亦雪的生活看起来很安静，也很简单。

他称不上算热情温柔，但也算不上高冷。

看群里其他人时不时cue他的态度，人缘应该也不错，

只是看起来有些独来独往，而且寡言少语，好像对周围一切都不太在乎。

汤沐突然有了好多问题。

他快步冲上前，走到了路亦雪的旁边。

路亦雪倒是没被他吓到，反而直直地看了过来。

路亦雪也长了一双好看的眼，双眼皮褶像是细细的铅笔画出来的 ，薄薄又清晰地印在了上挑的丹凤眼上。

他喜欢挑起眼皮看人，看起来冷冷的。

但是这样直接的往过来，又有些呆呆的，很朴实。

汤沐有很多问题。

他有点好奇这个人，也有点想和路亦雪做朋友。

做朋友的第一步就是，有问题就问。

“没人追你吗？”

汤沐问得太直白，他明显看到路亦雪眼神闪了一下，像是被惊到。

“有啊”

汤沐在心里暗暗点头，果然......

下一秒，路亦雪自然地又甩出一句。

“你不就是吗？”

这回瞳孔地震的变成了汤沐。

汤沐直接停住脚步，原地炸毛。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是！我没有！”

路亦雪直接笑了，仗着身高差拍了拍旁边不断晃动的脑袋。

“是啊”

“所以我也没有。”

——

进了食堂一楼，熟悉地冷气扑面而来，初时还觉得爽，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哆嗦。

汤沐看着路亦雪熟练地从包里掏出外套穿上，突然有点羡慕。

“你怎么每次都穿这么多？”他忍不住问道：“那你还喝凉的吗？”

路亦雪选择性忽略了一个问题，挑起眼皮扫了汤沐一眼：“那你喝热的，我喝凉的。”

汤沐才不，他也要凉的。

晚饭时间，食堂里的人一直不多。

今天是公休的周三，连窗口都只开放了一半。

食堂阿姨们站在窗口后面，拿着勺子百无聊赖得等。

汤沐刚上楼就往其中一个角落观望了一下。

很好，他常去的那个窗口还开着。

人少，也根本不用占位置。

几分钟后，两人各自端着餐盘坐定。

汤沐看着路亦雪规规矩矩的擦筷子，突然又开始想问。

“你还没告诉我呢？为什么穿这么多？”

“上学期在教室睡觉冻发烧了。”

路亦雪拌着他的粉，回答地流利顺畅。

“哦.....”汤沐了然点头：“教室空调是挺冷，那以后我也带一个。”

“那你的本子呢？”

汤沐捏着筷子，一点都不着急吃，继续做好奇宝宝。

“是睡觉口水流上去才变成这样的吗？”

“......”

路亦雪抬头深深看了汤沐一眼，像是要看穿对面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是你的口水，行了吧。”

“赶紧吃你的饭。”他忍不住拿起筷子，点了点汤沐眼前的排骨年糕煲，“怎么又吃这个？”

汤沐可怜巴巴地夹起一串小豆芽，送进嘴里。

“我就只吃过这个啊。”

军训那几天，因为不让玩手机，不方便点外卖，他都是在食堂午饭。

但他不常来，也不知道食堂的美食推荐和踩雷大赏。

保守起见，就每次都点这个窗口的同一样东西。

“可怜。”

路亦雪用两个字结束点评。

路亦雪点的是份普通的豌杂面，但上面盖了满满的浇头，炖到熟烂的豌豆旁是细碎的肉末，铺在一旁的红油辣椒看得人食欲大开。

他细细地拌开，厚重的咸香气飘散过桌。

“你的看起来就很好吃。”汤沐又可怜巴巴地夹了一串豆芽，“在哪点的啊？”

"想知道？“

路亦雪正对着汤沐，狠狠又优雅地吃了一大口。

“一周一杯奶茶，带你吃。”

汤沐快乐点头，连声说了几句好好好。

然后路亦雪就见他弹射起步，冲到了一个窗口面前，不知道在跟阿姨比划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捏了个小碗。

他矜持地推到路亦雪面前，自己的筷子也递过去，眼睛眨巴眨巴，像讨食得小狗。

“那今天可不可以先给我吃一口？”

“......行。”

————————

晚上也没有别的课，他们不急着回去，茶足饭饱在食堂瘫了几分钟才起身。

刚出了食堂的门，路亦雪就说，要去买旁边的超市买点东西。

面都吃了，汤沐现在已经把路亦雪定位成他的新朋友。

汤沐点点头，就直接跟上了。手

这家超市算是学校自营的，买什么东西都可以刷校园卡。

据潘琳说，每次实验室买办公用品或者零食，都是她带着钟老师的卡专门来这里买。

路亦雪目标明确，进了超市的门，就轻车熟路地走到一排货架，拎起一打本子就准备去结账。

汤沐一看，好家伙，真被他猜对了，还真是一打一打买的。

他立马箭步，直接拦住路亦雪。

“等会儿。”汤沐快速解释了一下：“我也要买点东西。”

和路亦雪不一样，他弯腰看向货架，挑选地很细致。

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笔记本，样式多得很。

有薄有厚，有花里胡哨的，也有路亦雪拿的那种简陋薄本子。

汤沐看了一会，选了一本中规中矩的国誉软线圈本，封面印着飘散的雪花，很适合路亦雪。

他越看越觉得满意，坚信它一定能在路亦雪的暴力翻阅下保持原样绝不散架。

到了收银台，路亦雪把那打本子递给收银员，汤沐紧接着把自己的也递过去。

接着就占据了刷卡的险要位置。

收银员扫完，他就贴上了自己的校园卡。

滴，刷卡成功。

路亦雪倒是没为了几块钱推搡来推搡去，只是好奇地看了汤沐一眼。

更没想到，出了门，线圈本被塞到了他手里。

“送你的。”汤沐感觉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但尽力让自己显得很酷，也尽量让语气，变得委婉。

“你的字，有点像狗爬。”

“......”

路亦雪拿着线圈本正要往包里塞，闻言动作突然凝固。

“我真是谢谢你。”

说完，一把把线圈本扔进了包里。

汤沐憋了一会，但还是笑出了声。

“你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名字我都没认出来，哈哈哈哈哈哈.........”

路亦雪没理他，转身大步往前走。

“诶你别走啊。”汤沐在后面边追边笑个不停。

————

九月的晚上，吹起的风散去白天的暑意，是汤沐喜欢的季节和天气。

路亦雪一开始走得快，但也慢慢降下了速度。

汤沐也给面子地跟上了，不再吐槽他的字。

汤沐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但主动开展一段新关系，对他来说却有点难度。

路亦雪就很好，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散发的气息却好像在说：我很欢迎你。

平时觉得长到令人烦躁的路，今天却很快就走到了头。

拐了个弯，宿舍楼眼前了。

汤沐大一时在课上没见过路亦雪，实属正常，物理系大一的课和实验班不一样。

但明明两人住在同一个楼里，更是住在同一楼层，汤沐却发现没在宿舍楼里见过路亦雪。

“明明我们都住五楼。”汤沐现在已经很直接了，他开口就问道， “我怎么没见过你？”

“你也住五楼？”

路亦雪也没在宿舍楼里见过汤沐。

“我住513，西边第一间。”

路亦雪了然：“大一课选的好，没课就回家了。”

“不喜欢住宿舍，很吵。”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见过你。”

大概是宿舍楼里的一面之缘，汤沐没有多想，也没多问。

到了宿舍楼下，路亦雪却没打算进去。

“你先上去吧。“

说完他掏出包烟，侧着身，动作熟练地点了一根。

汤沐有点小惊讶。

他周围不是没有抽烟的人，最显著的特征就是——烟味。

下午的实验，他也有离路亦雪很近的时候，只能闻到淡淡的草木香气，不知道是香水还是洗衣液，总之没有讨人厌的烟味。

但是亲眼看到这人点上烟，低头轻轻地吸了一口，又不觉得哪里违和。

可能是脸的加成吧.....

路亦雪抽的很快，转眼间手里的烟就燃了三分之一，但汤沐还没进去。

他抖了抖烟盒。

“怎么？你也要？”

眼神却不像是真的要给。

汤沐摇摇头，跟他说了拜拜，就转身进楼了。

从宿舍门口到楼梯口，不过几米。

但汤沐走到一半，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走得太慢，太阳下山了，天也已经有了要黑的迹象。

路亦雪嘴边的烟冒出星星点点的微光，在将黑未黑的天色里格外显眼，却没能照不亮路亦雪的侧脸。

他吐烟的时候微低着头，也微弯着腰，像是盯着地面，又好似在发呆。

路亦雪抖落烟灰的动作也很熟练，手指轻轻颤那么一下，吐出的烟雾朦胧缭绕。

他站在那，就像一副安静沉寂的油画。

吐出的烟是画笔，覆盖掉了原本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