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午，阳光正盛。

这么热的天气，宿舍楼外都没什么人走在路上，只有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传递翻动的暑气。

宿舍楼里，倒是不断传来砰砰的声响——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楼层间快速穿梭。

汤沐两步跨三步地往下跑，因为太快，每到拐角处都要扶下把手，才能克服离心力，勉强稳住身形，下一秒却还是毫不停顿地往下跳。

他脸上还带着朦胧睡气，眼睛半睁不睁，动作却是干净利落。

跃动时带起的风，吹落了他额边凝起的汗，脸被炎热的天气蒸得微微发红，但也能看出素□□致的底子。

汤沐学校放假的早。

大多数专业都考完了试，有的人早就回了家，有人结伴进城或者出去玩。

而他......

要去完成一件需要走后门的“小事”，才能回家。

他在楼梯间的蹦跳声实在太大，宿管阿姨早就等在楼梯口准备逮他。

结果一不留神，眼前就飘过一阵风。

“汤沐！你给我慢点！”

阿姨的怒吼被汤沐甩在身后，他一刻不停，抱歉也来不及说，边往外跑，边掏手机。

太热了。

刚从开着空调的宿舍出来，汤沐就感觉被一团热气层层包围，刚涌出的汗都被闷回毛孔里，烘得他喘不过气。

不过来了这里多久，他还是适应不了这里的天气。

但时间不允许他抱怨，也不允许他再磨磨蹭蹭。

阳光照得人目眩，指尖都覆了一层汗，汤沐在裤子上蹭了蹭，才顺利打开摄像头，对着门口的共享单车一个个扫过去。

不能使用、不能使用、不能使用......

一路走一路扫，都要走到食堂门口的桥了，也没能找到辆能用的。

看来这些车被留在原地，也不是没有原因。

中午不小心睡过了头，眼看离约定时间只剩二十分钟。

汤沐咬咬牙，心想也就一公里多，快点走也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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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楼虽然离得远，但空调给得够足。

汤沐一迈进大门，就快步冲向沙发，吹了会儿风，感觉缓过不少。

他今年大二，平时上课都是在另一边的几个教学楼，学院楼倒是第一次来，一路疾走全靠导航。

大厅中间放着块庄严巍峨的大石头，上面大概刻的是院训。

汤沐眯起眼辨认了半天，也没认出是哪八个字。

靠墙的地方摆了一排易拉宝，一眼望过去都是什么本院优秀师生干部，还有近期的学术会议预告，墙上挂着的老套的名人名言和各种实验原理——很有理学院的风格。

汤沐低头确认了下时间，竟然还富裕了八分钟。

他拿到的地址就在一楼，应该不难找。

也就犹豫了几秒，汤沐决定先去躺洗手间。

刚在外面晒出的汗被室内冷风一吹，腻在脸上十分难受，他想简单洗洗脸。

汤沐平时也算有一点点偶像包袱，他本就长了张不错的脸，穿搭不算特别用心和突出，但起码干净整洁是最低标准。

可是今天出来得太急，短袖是随便扯出来的一件，上面有几道不起眼的皱痕，裤子是床边搭的那条。

汤沐快速地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油点，才安心去找洗手间。

两边的走廊一眼望到底，洗手间的牌子很好找。

外面阳光大盛，洗手间却处在背阴处，汤沐刚一进去还觉得有些冷。

天气太热，水龙头流出的水都是温的，他来回洗了好几把脸，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痛快感。

汤沐伸手沾了点水，压了压头顶支棱的几根头发，只是湿了之后贴着头皮，反而显得更呆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扒拉两下，让它们自然地风干一会。

突然，里间传来了冲水声。

这一路上的人实在太少了，连学院楼保安室里的保安都不知所踪，汤沐着实被吓了一跳。

背阴的洗手间暗得很，不知道窗外是被什么挡住了，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汤沐眼前的水珠还没落尽，他抬头去看，也只能看见一个背着光的高大影子迎面走来。

他抬手抹了把眼，还没看清长相，就先觉得——这人穿的可真多。

七月三伏天，在外面待得久了甚至能中暑。

但这人却穿着件不知长袖还是短袖的浅色衬衫，外面套着个深绿色丝绒外套，修长的双腿被一条牛仔裤裹得严严实实。

他想看看那人长相，却不好意思多看。

和约定的时间没差多久了，汤沐匆匆地掏出纸巾，对着镜子又匆忙又细致地把脸上的水沾干净，赶紧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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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实验室门口。

汤沐深呼吸了两下，才抬手敲了敲门。

轻敲没有反应，重敲也没人搭理，

他纠结了几秒直接推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下一秒就被满屋的阳光撒了个正着。

103是三个房间合在一起的大实验室，中间的隔断用的也是透明玻璃，所有排布和器材一览无遗。

这里面积足够大，金属架子上都是他不认识的实验器材，角落放着整整两排气体钢瓶，地上还摆着好几个缠绕在一起的接线板。

他推开的外间没有人，再里面的一个房间倒是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但都在各做各的，偶尔有几句交谈，没人注意到突然进来的汤沐。

最里面的隔间摆了张大办公桌，也配了能阻碍视线的百叶窗，一看就是老板的办公室。

但现在百叶窗没有落下来，里面也没有看到人人。

实验室里空调开得很大，汤沐捏着手机的手却有些微微出汗。

看到空旷的办公室，他其实心里有些窃喜，甚至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但他站在原地，想要转身就走，却下不去这个决心。

先找人问问吧，汤沐推开门，摆烂地想，要是今天一直不在，我就直接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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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沐环视了一圈，找了个看起来最和蔼和亲的短发学姐，礼貌地开了口。

“不好意思，请问....钟老师在吗？”

“钟老师啊，昨天回国的，今天还没来。

女孩子手上动作不停，拿着简约螺丝刀费力地拧着一个钢管样式的方形容器。

“不过下午两点有组会，一会肯定就到了。”她偏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空椅子“你先坐吧。”

汤沐规规矩矩地道了声谢，就过去坐着玩手机了。

他没想着提出帮忙，因为根本看不懂那是什么。

实验室里仪器运作发出有规律的嗡嗡声，夹杂着空调发出的呼呼声，偶尔还能听见几句闲聊。

混在一起，像是独特的催眠曲。

汤沐听着听着，就垂着头靠着椅子打起了小盹——中午他睡的正香，突然被一个念头惊醒，之后就一刻不停地跑来了学院楼，现在脑子还有些混沌。

突然！一声怒吼和巨大的关门声吵醒了他。

“你们在干什么！地上这都是什么！！”

那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却有些严厉不足。

汤沐紧张又迷茫睁开眼，见到的就是一位身高中等，身材微微发福，面相和蔼，但如今明显带着怒气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不要用插线板！不要这么用插线板！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用插线板！”

“非要等到安全检查通报批评才能收起来吗？”

“赶紧给我拔掉！”

汤沐没见过他，但从训斥的内容也能猜到，这应该就是103实验室的老板——他要找的钟老师了。

他用手扒拉了两下头发，刚才湿了的两绺已经完全风干，紧接着他又努力睁了睁眼睛，轻拍了两下脸，想要变得清醒点。

他站起身待在一旁，静静地等钟老师训完学生。

“....绝对不能两个插线板一起用，赶紧把参数记一记，能停的实验都停了，重新接好电源再做。”钟老师边巡视边交代，“赶紧收拾，两点半再开组会。”

说完，就要往最里面的办公室走。

汤沐张了张口，想赶紧叫住对方，又突然有些卡壳。

钟老师却是突然停了下来，回身对汤沐招招手。

汤沐感激又尊敬地点点头，跟着就要往里走。

等到了小隔间门口，钟老师好似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喊了一声。

“潘琳！”

“在。”

应声的就是之前那个短头发学姐，依旧是头也没抬，手上不停地拆着面前的线，回得到挺大声。

“怎么了老师？”

“等路亦雪回来，叫他直接进来。

“OK。”

汤沐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什么路什么雪的是谁。

从钟老师喊上他那一刻，他就开始有些轻微地抖，是克制不住的生理反应上。

不管是初中还是大学，和老师单独谈话，他都会非常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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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空调开得也很大，冷风迎面吹来，汤沐更哆嗦了。

钟老师坐在了他的老板椅上，没让汤沐坐在对面，而是让他搬了个椅子直接坐到了旁边。

汤沐安静地搬椅子，安静地坐下。

他双手垂在身边，抠着椅子边缘，双腿勾在一起，仿佛这样就能控制住不抖。

汤沐知道他应该先开口，但是脑子像是搅成了浆糊，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视线也无从安放，就盯着眼前桌子上的一张草稿纸，上面是个不认识的各种算符。

钟老师没有为难他，放下了刚才训人的架子，他看起来更和蔼了。

“小汤是吧，不用紧张，我们今天就是随便聊聊。”

汤沐一听，更紧张了，曾经那些紧张的对话，都是从随便聊聊开始。

钟老师没等他的回应，侧身从旁边的文件里翻了两下，抽出了一张纸，继续说道。

“我看了你大一的成绩单，很不错，尤其是数学。但是物理基础课上的比较少，主要是大学物理。”

“如果转专业过来，要稍微自学一下大一的专业课，这样你还能空出时间能来做实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