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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芜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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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舒月给宋清徵梳起双蟠髻。乌墨的发间珠光旋熠,凤眼半弯盈着秋水,她穿着那身绣海棠花的新衣,袅袅扶风地出了栖蝉院。

芙云和舒月跟在她身后,一同进了宴客的主厅。男客与女客隔着一道帘屏,厅中已酒过三巡。

“表姐,我想去瞧瞧姑母……”十二岁的柳如绚攥着宋清兰的衣袖,声音细小温糯。

宋清兰饮着果酿,闻言敷衍道:“四娘莫闹,你姑母尚在病中,改日再去不迟。”

宋清徵坐进空位,不慎挤向柳如绚,只听桌上杯盏哗啦倾倒,围坐的姑娘们纷纷起身避让。

“呀?徵姐姐……”柳如绚抬起脑袋,双眸里闪过惊奇。

宋清徵赶忙起身,手上立时多了两条缀着栀铃的碧色发带:“对不住绚妹妹,不慎打湿了你的衣袖,用这个给妹妹赔罪可好?”

“唰——”

“谁稀罕这劳什子!”

低恼的怒斥声在耳边响起,宋清兰一把拉过柳如绚疾步离去,扯落的发带发出一阵杂乱的铃音。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待丫鬟收拾停当,才重新落座,一丝尴尬浮在桌间。宋清徵扯出歉然笑意,向在座的姑娘们颔首致意。

“宋三姑娘身上的海棠花好生别致,这绣工莫不是出自撷绣坊?”

一只纤纤玉指攀上她的肘弯,目光紧盯着衣裙上的绣花。随着话音,五六道目光也齐齐看了过来。

说话的女子她早有耳闻,乃是翰林大学士祝损之的长女,单名一个寰字,今年刚及笄。

“此乃我大姐姐亲手所绣赠。”宋清徵话音未落,众人皆露惊异之色,只因这宋府的大姑娘实在是鲜有人闻。

祝寰口快,径直问道:“你竟还有位姐姐?那怎不见她来赴宴?”

“我大姐姐此刻正在后花园待客,不若等用罢饭后,我为各位引见一番?”

后花园里,宋清芜正倚栏等候玉香。今日她穿一身竹青色绣荷花的百褶高腰襦裙,头上只点缀了几朵绒花,甚是简秀素雅。

信阳侯府的卢世子,饮了不到三杯酒便脚步虚浮,被身边的长随搀扶着,摇摇晃晃迈步闯了进来。

“他是何人,怎地跑到这里来了?”一位穿着鹅黄衣衫的少女小声问道。

卢音抬起半阖的眼皮,原本如玉的面容此刻显出几分轻佻可厌,他眼中似有火苗,指关险些触到宋清芜的肩头。

宋清芜连忙侧身避开,冷声对旁边的家丁斥道:“杵着作甚!还不快将贵客请下去歇息?”

家丁立刻应声,引着卢音的长随带路离去。

柳如绚在客房换完衣裳,出去却寻不见宋清兰踪影,她疑惑地问门外的丫鬟:“我表姐呢?”

丫鬟摇头不知,只得领柳如绚又回到正厅。

宋清徵用了七分饱,桌上已撤下残席,换了鲜果香茶。众人或探讨首饰衣衫,或低声细语闺中私话。柳如绚在厅中张望一圈,神色不安地坐了下来。

“徵姐姐,你可曾见到我表姐么?”

宋清徵敛眸,只对柳如绚轻轻摇头。

午后天光正好,众人用罢茶点便分头消遣。长辈们多往二楼听戏,小辈们三五成群在花园漫步,男宾则移步前院。

宋清兰依旧不见踪影,柳如绚只得跟在宋清徵身侧,正焦急时,一个婆子过来禀道:“三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宋清徵刚欲举步,衣袖却被攥住,侧头一看,柳如绚眼神慌乱。

“徵姐姐,我想去前院……”

这等当口,柳如绚去前院作甚?宋清徵蹙眉错愕,眼中透出疑惑。

“姐姐带我过去可好?……”

温糯的恳求声令人不忍拒绝,她看了看前来传话的婆子,只得吩咐道:“替我回禀祖母,就说我两刻钟后便到。”

婆子匆匆去了。柳如绚在身后悄悄拉住她的手,低声赔礼:“对不住徵姐姐,兰表姐久未归来,此事不便惊动我母亲,故而才想着去寻兄长……”

宋清徵眉头微动,领着柳如绚快步行至垂花门。过了此门便是前院。芙云打点好守门婆子,不多时便见着了柳惟恒。

柳如绚面露雀跃,跨步上前抱住兄长胳膊,踮起脚尖凑近耳语。宋清徵见状欲转身离去,却被柳惟恒出声唤住——

“有劳三姑娘为舍妹引路,若有冲撞之处,柳某在此先行赔罪了。”

此乃两世以来,头一回与这位京中“谪郎”言语相接。宋清徵回身敛衽,垂眸道:“柳郎君言重了。若论谢字,合该小女先谢过郎君日前相救之恩才是。今日仓促,未及备礼,却有句话想提醒郎君。”

说着,她示意芙云递上一个青瓷小瓶,解释道:“此物可解困乏迷蒙之症,若郎君突感神思昏沉、四肢无力,吞服一丸便可化解。”

这番言语甚是蹊跷,柳惟恒眉头微锁,眼中寒光一闪,抬手接过瓷瓶,道声“告辞”便带着柳如绚匆匆离去。

靠近西南角的客房外,此刻已围拢了些人。老夫人拄着拐杖,手微微发颤。屋内,宋清兰脸色煞白,发髻蓬乱,手中紧攥一支金簪,外裳已被扯破。她身旁的卢音衣衫不整,赤着胸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满室浊气熏人。信阳侯夫人小王氏侍立老夫人身旁,脸上却一片平静。

“祖母救我!”

一声凄厉哭喊划破檐下,宋清兰惊恐地缩在角落。

“快!给五姑娘裹上披风,护她回云梦阁!”老夫人急令道。

刘妈妈上前欲扶宋清兰,却被她猛地甩开,只听宋清兰尖声厉喝:“别过来!再近前我便……我便……”

几个婆子欲强行上前,皆被挥舞的金簪划伤。刘妈妈觑准时机,一掌劈在宋清兰颈后,人立时软倒。

老夫人气得心口发疼,恨恨地瞪了一眼信阳侯夫人小王氏,眼中怒火灼灼。

“太夫人息怒,万莫气坏了身子。眼下当务之急,是该商议如何了结此事才好。”小王氏虽放低了姿态赔话,手中帕子却一直掩着口鼻。

恰在此时,柳氏所居的葳香院又起风波。院中浓烟直冒,柳氏捂着口鼻跌坐在地,任凭玲珑和秀圆如何苦劝,亦不肯离开寝房半步。

眼看火势渐起,玲珑心急如焚。宋清芜带着一众仆役赶到,人人手中提着水桶。火由耳房而起,已延烧至连廊。

玉香以湿布掩住口鼻,领着两名健壮仆妇直冲柳氏寝房。仆妇泼土压火,玉香则持细木铲,在烟尘中急切翻找着什么。

火势扑救及时,未及半个时辰便已熄灭。柳氏被浓烟熏晕过去,被安置在二老爷宋申中的书房。

接二连三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为免再生事端,府中宾客纷纷告辞离去。

宋清徵踏入荣安堂,锦穗便迎上来低声道:“三姑娘来了,老夫人请您也进去听听,此事……与姑娘也有些干系。” 她引着宋清徵步入老夫人歇息的内间,隔着屏风,清晰地听到小王氏的声音:

“太夫人您是明白人,我身为继室,实在不便单独替世子拿这等主意。待侯爷回京之后,咱们两家再细细商议个章程,您看可好?”

对方这般推托,老夫人纵有千般怒火也无可奈何,只得先让小王氏带着昏迷未醒的卢音离府。

小王氏走后,宋清徵方从屏风后转出。堂上已坐着三人:上首面沉如水的老夫人、柳氏娘家长嫂裴氏,以及脸色铁青的二老爷宋申中。

“泠丫头,”老夫人唤了宋清徵的乳名,声音透着疲惫,“按理说你这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该听这等污糟事。可事已至此,又关乎你的终身,祖母也想听听你的主意。”

宋清徵敛目垂首,恭敬回话:“回祖母的话,事既已出,孙女想着首要是堵住外头的悠悠之口。不如趁此放出风声,只说两家早有默契,早已为五妹与信阳侯世子议定了亲事。如此这般,或可挽回些颜面。”

“只怕……只怕兰儿她执拗不肯……”宋二老爷沉沉出声,愁云满面。

柳家大夫人裴氏只默默啜着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老夫人亦是愁眉不展。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宋清兰对柳惟恒那孩子痴心一片。两家虽未正式下定,老夫人私心里原是盼着能再与柳家亲上加亲的。

“舅太太,”老夫人转向裴氏,语气带着歉意,“今日原请你来府叙话,没承想竟丢了这么大个脸面,实在让你见笑了。”

裴氏心中实不愿掺和这浑水,若非看在亲儿子柳惟恒的份上,她今日也不会踏进小姑子府门。想起柳氏未嫁时在婆母面前给自己添的堵,再看如今柳氏竟还做着将女儿嫁给自己儿子的美梦,裴氏心中冷笑。正愁如何彻底回绝,老天爷倒递来了好由头!

“太夫人言重了,”裴氏放下茶盏,语气平淡,“怎么说我也是兰儿的舅母。待她与信阳侯世子定下良缘,我再过府,便是来添妆贺喜了。”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撇得干净。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原本盘算,好果子总要分装不同的筐:庶出的孙女可嫁予丈夫赏识的清寒门生;嫡出的两个,一个嫁入勋贵侯门,一个嫁入清流世家柳府。如今骤然乱了章法,柳家这“筐子”只怕是彻底无望了……

老夫人心中酸涩苦闷,忍不住对着裴氏絮叨起柳氏的无用与糊涂。宋二老爷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尴尬不已。宋清徵见状,亦不便久留,与他前后脚出了荣安堂。

待裴氏应付停当老夫人,日头已西沉。她估摸着儿子柳惟恒应已归家,便只带上柳如绚告辞回府。

殊不知柳惟恒并未离开宋府。他小腿处被烙了个血洞,此刻疼得钻心。

先前他帮着扑灭葳香院之火,呛咳不已,正漱口时,却被人从背后死死按住口鼻。待恢复神智,人已在竹林深处。一个蒙面妇人用火钳夹着烧红的炭块,嗞嗞作响地烙上他的腿腹。他无力呼救,待那妇人离去,才挣扎着摸出宋清徵所赠的瓷瓶,将药丸尽数吞下。药力行开,方积蓄起一丝气力,踉跄走出竹林。

行至西边荒僻小园,见三间小屋前有婆子正在洒扫。

婆子瞧见他形容狼狈,立时回屋禀报。不多时,一位身姿秀雅的女子走出,吩咐两个健壮仆妇将他搀扶进屋。

宋清芜在外间静坐,待仆妇安顿好出来,她才移步入内。

“这位郎君,可是今日助我府上救火的贵客?我已遣人去禀告家父,还请郎君稍坐片刻,家父稍后便至。”女子声音清和。

柳惟恒原以为这是下人居所,闻听“家父”二字,心下恍然,忍着痛楚颔首致谢:“多谢姑娘援手。恕某冒昧,姑娘可是府上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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