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什么都不急于一时,因为人是铁饭是钢,凌之辞要吃,大吃特吃,否则他有可能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饿死的寂陌人。
食物并不是寂陌人的必需品,能量才是。
凌之辞并非真的饿,他只是缺少能量了。可惜现代天地能量稀缺,他又不够强大,没有生生不息的自创力,无法自生能量给己用。
在巫随心头血作用下,凌之辞本事没长多少,身体倒是挑剔起来,普通食物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了。
他坐在冷风中,哼哧哼哧吃老半天,吃到肚子胀起包装成山,饥饿感全然没有被缓解。
巫随适时扎破食指送到凌之辞唇边。
血液中蕴含的白檀香味比体外更香甜诱人,最勾引凌之辞的是其中无形无影、无踪无味的强大灵异气息。
凌之辞没有嗜血的喜好,但他本能感受到巫随血液中有自己需要的东西,只要服下,饥饿带来的不适立马就能缓解。
他真是饿得脑子糊了,双唇微动,下意识探出舌尖。
但他生生止住,嗫嚅问:“这不是精血,对吧?”
“精血可不能随便给。”巫随说,“给你吸的血不算珍贵,对我不会有影响。”
凌之辞放下心来,含住巫随手指吮吸。
吸了几滴,一股暖流从胸肺生,游走向四肢,凌之辞浑身抖擞,饥饿晕眩感消失无踪,神清气爽,舒服得眯起眼睛,抱住巫随手臂生怕他跑,加大吮吸力度。
巫随想到祂特意留下的屏保图片,幼年的凌之辞就是这样护食。
手指扎破个小洞,再怎么努力也吸不出多少血,凌之辞轻咬巫随手指,试图吸食更多。
巫随关节发力,轻压两下,示意差不多了。
凌之辞并不情愿松嘴,倒不是还想吸血,他毕竟不是茹毛饮血的野兽,身体舒服、神智清醒下不会嗜血。
可是眼下情形着实暧昧,是发展感情的好机会。
他嘴上反而加重力道,抬眼看巫随,见巫随神态如常,甚至唇角微扬,露出些纵溺来,凌之辞洋洋自得:老巫公也很享受吧!
思及此,他双手摩挲巫随手臂,一改先前吮咬,反用柔软的舌挑弄。
凌之辞观察巫随神情,心想:他不躲!他对我有意思!我就知道我这么聪明帅气优秀的人不会被拒绝!
既然如此……
凌之辞盯上巫随精巧的唇,扬身缓缓靠近。
巫随因为凌之辞眼中逐渐潋滟的水波、愈发艳红的脸颊怔愣,分明是成年人的欲色,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十九岁,在人类中当然是个可喜可贺的年纪,但对与天同寿的寂陌人而言,这点光阴不足够成长,凌之辞可是连身体都没发育好!
一个天真单纯弱小可怜的孩子,自己竟然从他身上看出那种感觉!
巫随暗骂上官让。
要不是上官让一天到晚嚷嚷着找个对象谈个恋爱,自己怎么会失心疯到这种程度!
巫随一把擒住凌之辞下巴,阻止他靠近:“好了,不闹了。”
凌之辞眨巴着一双泛光的大眼睛:“我想亲你。”
巫随如遭五雷轰顶,咔吧一下裂开。他倒是真想裂开,可惜他身强体壮,裂不了也晕不了,无法逃避。
瞬息间,他想明白了:除了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谁还会如此直白又随便地表露爱意?小团子分明是不清楚那些亲密行为后的深意。
他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行。”
凌之辞不甘心,往他身上扑:“不要娇羞嘛。”
巫随控制住他双手:“不要闹。随便亲人不好。”
凌之辞撇撇嘴:“好吧。”
不能“随便”亲,果然还是保守,等我认真表个白就能亲了,不过正式表白前是不是要来点铺垫?先约个会?
凌之辞一路思考约会细节,防着巫随。
在巫随看来,小团子闷闷的,自顾自地走,不粘人、不傻笑,还以为他是为宝宝狗的事情伤心。
凌之辞情绪转换之快,恐怕没人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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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历亥,全家。
半边残缺的机器人抱着沉睡的中年女子进屋。
全桂兰迎上去,问机器人旁男人:“怎么回事?”
凌建国——全桂兰丈夫、凌之辞父亲,也是沉睡的中年女子的父亲,他答:“及悠宿内部混进个东西,全身红血丝,杀人如麻,无形无影,一般设备检测不到,但是阿机可以。那东西对阿璇下手时,阿机在侧,人没大碍。刚在车上摇摇晃晃的,睡过去了。”
全桂兰沉呼一口气:“人没事就好。阿能,你送阿璇回屋,护好她。阿机在下面待着,等阿辞回来。”
阿能应声上前,残缺的机器人将手中女子平稳送至阿能手中,自动滑到一个小角落待着。
身形肥小的阿能机械臂环起凌璇,稳当将人送上楼。
约摸过了大半个小时,凌之辞在巫随的陪同下到了大门口。
凌之辞回来是为了准备约会事宜,不欲留巫随。
然而巫随对凌之辞的挥手道别视若无睹,眼睛定定看一个方向。
凌之辞跟着望,看到一个窗子,窗帘挡着,看不到里面情形。
那是姐姐凌璇房间的窗。
凌之辞意识到不对:“怎么了吗?”
“有鬼气。”
凌之辞旖旎想法一扫而空,拉着巫随冲进家门。
凌建国惊喜对凌之辞:“乖乖!”
凌之辞:“爸爸,有鬼!”
凌建国身体一缩:“哪儿呢?”
“姐姐那里。”
凌璇确实有问题,普通人感觉不出来,但一开房门,凌之辞立马感受到邪气汹涌,阴森森、冷冰冰的。
房内气体好似带刺,吸进去胸腔扎扎的,疼出些灼热烦闷。
凌之凌一进去,眉头不自觉皱起。
全桂兰与凌建国跟上,倒没有凌之辞这么明显的反应。
巫随让三人等在门口,自己进去,手搭上凌璇手腕。
凌璇三十五岁,皮肤略显松弛,不同于她这个年龄段保养得当的女士,她双手尽是些老茁疤痕,短粗的手指有力,脸上小痣雀斑斑驳,眼下色素沉淀出两片青紫。
昏迷着仍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巫随针叶扎进凌璇颈侧,抽离时带出一缕缥缈的气。
“有鬼假上身。”他给出结论。
鬼上身就鬼上身,假上身是什么?
巫随向迷茫的三人解释:“鬼是比妖魔怪更难捕捉的灵异生物,在现实世界中受到的削弱更强,往往需要借助其他生灵发挥能力或寄居在其他生灵体内休养。鬼上身就是这样。”
“因为鬼往往虚弱,但抢占生灵□□需要耗费大量能量,所以鬼上身后不会轻易离开,直到宿主没有利用价值。但较强的鬼可以频繁上身离身,上过身后就可以标记该生灵,随时回去,相当于在自己与宿主间建了个通道。就像文骨通过RZ教辅进入学生体内一样。”
凌之辞明白了:“鬼不在我姐姐身上,但它随时可以进我姐姐身体里。不行,隐患太大了!大佬你快想办法斩断通道。”
巫随摇摇头。
凌之辞急了,忙要问。
全桂兰摸摸凌之辞脑袋,这个高度还有些不适应:“安静,听巫大师说完。”
“斩断通道是很简单的事。可惜她有伤在身,五脏六腑皆有损,受伤过程还应该看到了对她而言极恐怖的事,精神受到冲击。肉身虚弱,神识不稳;厉鬼又攻识海,稍有不慎,只怕会痴傻。”
凌之辞掏出鼻涕绿小瓶。
巫随察觉到凌之辞想法,阻止说:“她不是灵异生物,肉身上的伤也不是灵异手段造成的,不应该用灵异方法救治。否则因果循回,报应不爽,只怕影响她日后气运。”
“日后”两字,巫随咬得重。
凌之辞明白,所谓的日后,恐怕不止今生。
他收回小瓶,庆幸当初自己弱小,虽然有用灵异手段护佑家人的心思,但没这个能力。
凌建国先生,不愧为全桂兰女士的丈夫,在短暂地不可置信后接受了女儿被鬼上身的现实。
他喋喋不休地发问,从探问救孩子的方法变作问妖、问魔、问妖魔、问妖魔鬼怪……很有将灵异世界刨个地朝天的架势。
凌之辞一问就答,思绪被父亲带着,完全忘记自己本来要做什么。
全桂兰倒是拎得清,右手轻抬,虎口与下巴齐,是要人噤声的意思。
凌建国与凌之辞同时抿唇站直。
“巫大师。”全桂兰开口,“我不了解所谓的灵异世界,但我想,凡事必有因。我的孩子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被上身,要救治她,原因重要吗?”
巫随点头:“强上生灵肉身并非易事,我觉得,她可能是在鬼的诱导下,承诺过什么。承诺很关键。依我检测,鬼上身时间不超两天,这两天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全桂兰:“这两天,你应该跟阿璇在一处吧?”
她问的是凌建国。
凌建国点头如捣蒜。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清楚这两天发生在阿璇身上的事。”全桂兰下令。
一声令下,父子俩不疑有他,听话照做。
谁当家做主,可见一斑。
凌建国拿出手机,打开消息界面,看上面时间:“我们收到阿璇受伤的消息,是昨天十五点零七分,距今已有……”
“四十六小时零五分四十二秒。”机器音从一侧响,是残破的阿机。
“咦?阿机你怎么成这样了?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凌之辞查探一番给出结论,“不难修,就是材料不好找,等我弄清楚姐姐的事就来救你。”
“好的阿辞!”阿机声音带笑。
凌建国:“阿机,这两天你守着阿璇寸步不离,我先粗略地说一下这两天的事,一些细节待会儿由你补充。”
阿机:“好的男主人。”
“我收到阿璇出事的消息,探问情况,这才知道已有十三个研究员出事,其中死亡的有九个。阿璇倒是没出大事,但是不明情况导致实验差错,她被巨大冲击力震伤。”凌建国说,“及悠宿不再安全了,她又重伤无法继续项目研究,阿兰坚持将阿璇接回忒历亥休养。”
“阿璇从专机下来的时候是凌晨了,约摸两三点的样子,看起来……心情不好,但还算正常。我见她人没大碍,就放下心来,送她上车。”
“车是自动驾驶,一起步阿璇就叫停,她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机器出故障怎么办?’。这点其实不正常。她虽未取得忒历亥市市民身份,但因为是阿兰的女儿,所以有进入忒历亥的资格,她知道现代机器有多精密有多优秀,说实话,人返祖的概率都比机器出故障的概率大……”
“咳!”全桂兰轻咳一声。
凌建国立马将话题转到正事上:“阿璇不愿意坐机器控制的车,但专机停在万瞩与忒历亥交界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有足够完备的医疗设施,我怕她身体情况恶化,于是自己开车赶紧回忒历亥。”
“可惜车有防疲劳模式,两个小时后车停了,恰巧在海边。她提议弄些鱼虾来,阿辞爱吃嘛。我记得阿辞小时候,一天到晚的,不是这病就是那病,吃不下什么东西,也就鱼啊虾啊藻啊的能将就两口……”
“咳!”
凌建国话题拐回来:“我找当地人买了些现捞的海产品,回来阿璇竟然不见了!”
凌之辞皱眉:“姐姐怎么了?”
难道是在那时候遇上鬼了?不然回来路上都好好的,怎么现在晕过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之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凌建国只是生性爱偏移话题,救孩子的心意是绝对真诚的,他不吊人胃口,直说:“阿璇坐在海边。她自己走了百来米,在海岸坐着,看海。”
“她打小爱看些自然雄伟的景色,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庆幸她有看风景的心思,身体应该没有大问题。”
“但是,她突然说了一句话。她说,‘我想听鼓声,拨浪鼓,你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