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正是一期表演中的第二天,早起大家都和往常一样到后台梳妆,可扮到一半了才有人发现,饰演女主角的晚星不不不见了,准确来说是她今早就没出现。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她睡过头了,打趣着开了会儿玩笑后才有人去往房间找她,结果出人意料的是,她不仅人不在房间,甚至连床铺看着都是没动过的样子,不知是昨晚就没回来还是今早刚收拾好的。
一直到距离正式上台还有一刻钟,而晚星依旧没有出现在后台时,大家才开始着急,慌忙去把这事告知了苏兮月。
苏兮月闻讯后脚下生风一般没一会儿就到了后台,她快速扫了一圈后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晚星的梳妆台前,当机立断大声问道:“息尘可在?!”
见她一脸严肃,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默默给息尘让出了条道。
“去换衣服,晚星今天的戏由你接替,”苏兮月丝毫不给众人缓冲时间,直接抬手又指了两人命令道:“你们两个,等会儿给她梳妆,‘杨贵妃’上台前务必帮她扮好!”
眼看着表演即将开始而女主角出了岔子,她必须先稳住现场,保证表演能顺利进行,尽可能不让前来的观众发现异常,而后才是弄清楚晚星的行踪。
息尘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去更衣,另外两名被点名的姑娘随即跟上帮忙,一众人紧赶慢赶地忙活着最终保证了主角按时登场。
苏兮月对于表演的救场倒是不担心,日常表演虽然都是晚星和霜降在撑场,可当初选出来的几位备选姑娘练习从没落下过,怕的就是出现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而坊里众人这几个月下来更是养成了听到命令就立即执行的习惯,效率高的同时办事儿也越发牢靠。
现在她最担心的是晚星的安危,直觉告诉她这事儿多半与那日扫兴离去的韩老板有关,若是个把事写在脸上的纨绔倒还好说,怕就怕他这样一副翩翩君子模样的人,一般人根本猜不到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苏兮月无声叹了口气,说道:“其他人自己去做准备,戏份靠后并且昨天见过晚星的先留下,我有话要问。”
无关人员离开后,后台只剩了苏兮月和三位姑娘,她直接切入正题,冷静地问道:“你们昨天都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最后一次见到晚星的?那时候她又在做什么?务必把自己记得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复述出来,从你开始。”
被点到的姑娘率先开了口,把自己掌握的信息全部说过后,苏兮月只思考了片刻,而后又对着后面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三人各自见过晚星的时间和地点都不同,时间最晚的是天黑了一半时,晚星孤身一人走在月姝坊的一条小路上,但由于还在坊里,单看方向也看不出她到底是要去哪儿,线索到这就又断了。
苏兮月无奈之下又去了一趟晚星的房间,第一眼望去确实和方才她得到的消息一致,整整齐齐的被褥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时候整理的,可仔细一看她就发现了些问题——晚星的桂花油没直接放在梳妆台上,而是收在了梳妆柜里。
晚星作为这出歌舞的女主角,从头到尾变换的造型有七套,因此每天早上她都会为了方便梳头提前抹好桂花油,她又心细,每次用完都会收回柜子里,以防被自己或是别人碰倒在地,再引起什么麻烦。
而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晚星很可能是昨晚就不在坊里了!
苏兮月转身就冲向了月姝坊的大门,过去逮着守卫就是一同询问,“昨天傍晚时分,有没有见晚星姑娘出去过?”
守卫大哥一抖,吞吞吐吐道:“回月娘,差不多酉时末,是出去了一趟。”
“回来了吗?”
“不知道啊,晚星姑娘刚出去没多久,就到了我们换班的时间,您怕是得问晚班的守卫……”
守卫大哥看着苏兮月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满是惶恐,已然做好了被斥责和惩罚的准备。
下一秒,苏兮月一记眼刀杀了过来,沉声道:“从现在开始多一条规矩,守卫换班时要交接好进出人员信息,有人出去但没回来的一定要告知下一班守卫,有客人来了还没走的同样也要互相告知,明白吗!”
“是!”
说罢,苏兮月一甩衣袖转身离去,直奔西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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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一处小树林中。
简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蹲下轻轻推了推靠着树补眠的姑娘,小声喊着:“晚星,醒醒!”
几乎是同一瞬间,晚星睁开了眼,已经爬上了红血丝的眼睛却丝毫没有困意,睁眼后下意识地先往左右看了看,确认周遭没有其他人后她才敢轻声开口。
“小师父,我们现在在哪儿啊?”
简七伸手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同样轻声回道:“还在城外,旁边就是进城的路了。”
晚星点点头,起身后习惯伸手想拍一拍裙子上的灰尘,结果低头先看到自己身上满是灰尘的裙子时,手瞬间停住了,一股被压下去许久的委屈和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这段时间她一直听苏兮月的,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一切以自己的安全为主,哪怕距离那天已经过了快一旬她都没敢放松警惕,可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被她愿意相信的人骗了出去。
昨天傍晚,她饭后溜达着消完食后本打算直接回房休息,回去途中却在路过的院子里捡到了一只简易版千纸鹤,折叠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有墨迹,还以为是谁不小心掉的,便捡起打开看了看。
原本不打紧的,可偏偏纸张展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那个名字强行让她把纸上的内容悉数看完——写这些的人正是云岫。
纸上的内容里,云岫声称自己得到了韩老板回京的消息,又不知从何处探知了苏兮月拒绝韩老板之事,细细思索后怀疑自己当年之事或有误会,便想先约晚星单独一叙,地点就在这院子的墙外。
晚星看完就来了兴致,那日她和苏兮月聊过后就完全确定了当年之事确有误会,她也知道苏兮月一直都在为云岫的事烦恼,只是苦于没机会和她说开,眼下正好就是她能帮苏兮月排忧解难的时机。
走出月姝坊时她还在想,就算真是有人设计的她也不怕,左不过就隔了一道墙的距离,还在她们的地盘呢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造次?
可偏偏她就是失算了,刚一拐出守卫的视野,她侧边黑暗中就跳出两个人,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直接把她迷晕带走了。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被关在哪里了,只能通过声音判断门外守着至少两个大汉,而她所处的封闭房间不仅让她无处可逃,还模糊了她对时间的认知,到头来唯一值得庆幸的竟然是她的衣衫尚且完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闷响,而后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恐惧顿时涌上心头,她四下张望着想找个能防身的东西却发现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慌乱中只来得及躲在桌子下,同时闭着眼祈求自己别被发现。
好在她幻想的迫害通通没有出现,再一睁眼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小师父!
晚星顾不得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到他后就扑了上去,简七也没多解释,拉起她就开始逃跑。
出了房间晚星才发现,现在天已经蒙蒙亮了,也就是说她至少被关了近五个时辰!再一出大门看到周围环境,她更傻眼了——这哪里还是京城啊,这荒无人烟的程度至少是出了京城几里地的地方了。
震惊的心情并没有影响她逃跑的速度,他们二人趁着天色一口气跑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天色彻底亮起来之后,才寻了个路边的树林休息片刻。
此刻晚星再看向二人身上已满是奔波的痕迹,简七还好一些,衣服只略沾了些尘土,可她就不同了,裙子上的脏污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昨天的经历,如果不是简七悄悄把她救了出来,她真不敢想再往后她会经历些什么。
晚星垂着的头久久没有抬起,她以这样的姿态努力想把用上眼眶的泪水憋回去,她不断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呢,至少等回去了再哭,说不定还能讨一个月娘的大红包。
“别怕,我们回得去。眼下巳时已过,月娘必然已经发现你不见了,凭她的能力,也一定很快就能查到真相,是不是?”
晚星狠狠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简七见她恢复了不少,便打算带她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走去,“我们先往回走,也许在路上就能碰上月娘带人来了。”
为了避免一眼就被人认出来,二人出发前又简单乔装了一番,主要还是晚星,她把昨日那条裙子外层的薄纱撕了下来,留下一片干净的当做头巾围了上去,又糊了两把沙土把自己的脸色搞得偏黄了许多,一直到她感到安心了他们才正式上路。
二人沿着入城的道路又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勉强看到入城的城门,不过这对于长途奔波的他们而言已经是胜利的征兆了,皆是又提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着。
还没等他们顺利到达城门,刚生出的一点希望就被身后若隐若现的马蹄声踏碎了。
不等晚星反应,身旁的简七已经一把把她推了出去。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