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徐晨露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为了安全起见,她们决定睡个午觉,再返回曦城,但为了午觉入住酒店既浪费又麻烦,最后两人一致同意在车里补觉。
徐晨露依旧盖着方洋沛的毯子,方洋沛则脱下大衣披在身前。
蛋糕没有吃完,被装好放在后座上,这个小小的空间,霎时充满了奶油的香甜气味。
就像小时候会做的那种梦,梦里有吃不完的甜品和糖果,空气都是甜的。
徐晨露睁开眼,嗅着空气中的清香,身下是软乎乎的触感,恍惚之间,还看见身旁方小姐睡得正香。
她双眸紧闭,长睫毛在脸颊处落下影子,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像是涂上了一层腮红。
这也许是还在梦中,等到梦醒了,身旁的人就会变回那个温柔却疏离的冷小姐。
徐晨露心中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惆怅,她好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仅仅是她的睡颜,就已十分可爱。
徐晨露凑近去看,想要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才发现原来她红润起来的脸颊,像颗水蜜桃般饱满,诱人采撷。
徐晨露嗓子渴得发痒,于是她只能去触碰那近在咫尺的水源。
碰到了,却没能止渴,反而像是全身扑进了香气的迷城里,带给她奇妙的眩晕感觉。
原来毯子上的香气,不如方小姐身上万分之一好闻。
徐晨露的唇离开方小姐的脸颊,她又像小狗狗一样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而后缓缓坐了回去。
她将身子缩进毯子里,露出两只眼睛,满含笑意和羞意,望着方小姐的方向,满足地闭上眼睛,进入自己的幻梦里。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闹铃声突然响起,打破车内闲适的氛围。
徐晨露被闹铃叫醒,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
未等她回味刚才甜甜的梦境,方洋沛便冷不丁出声道:“我们睡得有些久了,现在就得出发。”原来闹铃已经响了三四次,竟然都没能把她们叫醒。
徐晨露醒了醒神,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嘟囔着:“也不用这么着急的吧。”
方洋沛反驳她:“毕竟买了返程的车票,还是抓紧点好。”这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起床气?
徐晨露看她侧脸紧绷着,干脆利落地系好安全带就要发车。
徐晨露赶紧坐好,把自己的安全带也系上,边动作边想着,还是梦里的方小姐比较可爱。
回到曦城还了车,再赶到车站,时间竟然将将好。
车厢里,方洋沛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捧着手机坐在靠过道的位置。
徐晨露好几次想和她谈谈案子的事情,却见她沉浸在手机里,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只能罢了。
她想了想,还是先向城市管理委员会那边拨了一个电话,明天上班时找个机会去查一查公共电话亭的那条线索。
剩下的时间,徐晨露有些无所事事,她先是翻遍了手机里的未读消息,又阖眼休息了会。
在这期间,旁边的方洋沛则忙个不停,刷手机不说,还能听到她低声在讲电话。
动车到站,徐晨露也没能找到和方洋沛交谈的机会。
明明只有两个多小时的动车车程,清虹和曦城的气温却相差巨大,尤其是晚上,出站口处更是聚风,强劲的冷风把下车的人群吹得东倒西歪。
走在前面的方洋沛频频回头,徐晨露疑惑问她:“是落了什么东西吗?”
方洋沛回答道:“没事。”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回头说:“咱们停一下,得添衣服,外面估计更冷。”
徐晨露看她穿得挺暖和的,虽不明白,还是和她一起退出了人流。
方洋沛把行李箱瘫在地上打开,从中取出一件大衣,还有一条围巾和一副手套。
她穿好大衣,把围巾和手套给了徐晨露:“你路上要骑电车,你戴着吧,能防风。”
徐晨露开心接过:“其实我也准备了的。”方洋沛作势要拿回来:“那你还回来。”
徐晨露灵活躲开她的手,绕到她背后又回来:“但是我懒得开背包了,就勉强用一下你的吧。”说完快速把围巾手套戴好。
方洋沛无奈地蹲下把行李箱关好,徐晨露就在她旁边一蹦三跳的,原来还没有感觉,反而是被方洋沛提醒了一句后,才感到站台上凉飕飕的。
清虹今天没有下雪,路边角落只有前两天化雪后的残渣,两人出了站,站在路口即将要分别。
在人群匆忙的出站口,方洋沛回头一看,那个戴着自己围巾的女孩抬头看着她,眼睛里依然有种独特的希翼。
方洋沛知道她在等自己说再见,也许还在期待着自己会不会改变主意说要送她回家。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总是那么不一样,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情却一次次地被自己忽略?方洋沛轻轻地叹气。
见她转过身来,小姑娘果然开心许多。
徐晨露静静站在原地,期待着她会和自己说些什么。
行李箱的声音沉闷,配合上方洋沛有些严肃的表情,与寒冷的冬夜很适配。
“忘了和你说再见。”方洋沛表情柔和了一些,只是她的手还在行李箱的拉杆上不断调整位置,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徐晨露被她冷落一路,看到她奇怪又犹豫的表情,此时心情也不太美妙:“方小姐,要不你有话直说?”
方洋沛愣住,去看徐晨露的脸,见那方才还开怀的脸一瞬间也变了颜色。
忽略心中的一丝不忍,她面上反而故作放松地笑笑:“是有些事情忘了跟你说。刚才我在车上接了一些电话,是要处理工作的事情。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会比较忙。除了案子,也许分不出时间给徐警官了。”
她抬头看着清虹的天空,黑沉沉的,看不见星星:“我想我们很快会查出幕后黑手,一切都快结束了。所以,想跟你说声感谢,不仅仅是为了这两天,还有以后……”
徐晨露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那就等案子顺利结束再说这些话,这个案子没有结束,不要半场开香槟。”
方洋沛被她直白的话噎住了:“是,是啊,也许是我太乐观了。”
徐晨露双手提着蛋糕放在身前,太冷,说了几句话,她的鼻头都被冻得通红。
她盯着方小姐的眼睛,而对方只一味地躲闪。
冲动之下,一些话很容易说出口:“既然方小姐忙,以后我就不拿闲事叨扰你了。再见。”她说完,不再犹豫,转身走远。
方洋沛看着她的身影融入到人群里直至再也看不见,自己真是长了张笨嘴啊!她呼出一口气,心底不知是懊恼还是难过。
停留一会后,她也转身走向广场,那里停着的她的皮卡,一夜时间里好似有积雪停留又消融,车身湿漉漉的。
她用抹布简单擦了一下积水,没什么大用,倒是渐渐把手冻得没了知觉。
突然间一股难以抗拒的痒意从身体深处传到咽喉,她赶紧上车关好门,双手捂住嘴,低低咳嗽起来。
低低的咳嗽声变得越来越大,咳到最后,她单薄的身子也不住地颤抖着。
她只能将双手撑在方向盘上,上身放低,张着嘴大口呼吸,让自己喉间变得稍微舒坦一些。
终于缓了过来,她嘴巴干涩极了,脸庞却因为生理泪水而湿润。
她倒在座位上,看着后视镜里自己因缺氧而红润的脸,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用纸巾简单擦拭了一下脸颊,启动车子回家。
夜里,那条熟悉的街道静悄悄的,除了路灯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光亮了,冬天里,大家都休息得很早。
但她修车行的二楼帘子后面却隐隐有一些光亮,在黑暗的小巷子里显得十分突兀。
方洋沛觉得奇怪,打开手机,发现姥姥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以她风风火火的性子,只要来了就一定会让自己知道。
方洋沛感到紧张起来,全然忘了自己的行李还在车上,她打开家门,三步变做一步上了楼梯,走到楼梯口,看见自己的房间亮着灯。
她冲了进去,里面陈桂芳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拿着一个盒子。
看见自己冲进来,姥姥被吓了一跳,那张苍老的脸上一瞬间精彩纷呈。
她用手拍了拍胸口,惊讶过后便有些发怒:“做什么啊?吓我一跳!”
方洋沛气喘吁吁,喉咙又有些发痒了,她拼命抑制住,喘气着说道:“姥姥你,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她姥姥没好气地拿出手机给她看:“这不是发了吗?你自己没看到还怪我?”
方洋沛一看,信息果然是发送成功的,可能是火车到站的时候信号太差,才导致她没有接收到。
陈桂芳见她外孙女一脸紧张的样子,着急跑进来眼睛还不停乱瞟,那神态和她小时候做错了事一模一样。
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有事瞒着自己。
那孩子马上道歉:“对不起,姥姥,我没收到信息,害怕家里有人闯入,才着急的。”
陈桂芳手掌轻抚手中的木盒子:“我想看照片,才进你的房间,放心吧,你姥又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其他东西我都没有动。”
方洋沛闻言放心下来,她走过去在姥姥身旁坐下,余光瞟见她的笔记本在床头柜上放得好好的,没有移动的痕迹。
陈桂芳把盒子放到她手里,没好气道:“你是不是又搞了什么花样,然后还瞒着我。”她顿了会,又说:“我懒得管你,你爱查就查,反正我们都知道是谁做的,查出来也没用……”
“姥姥!”方洋沛厉声打断了她,脸上是少见的冷厉严肃:“这些话又是从哪里听来的?结案之前,没有人知道结果。”
小老太太一脸怒意,话语间又有点委屈:“你和你妈一样,就知道为了个外人呛我。是谁伺候你母女俩长大的,没良心的东西!”
她从床上坐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显然是气急了。
方洋沛坐在床边,没有追出去,手里捧着那只表皮已经光滑的木盒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