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方逢回家时，家里多了个人。

宅子里负责料理家事、打理庭院的人有许多，哪怕方逢记性好，如果问他是否察觉大宅的这群人里多出一个或者是少一个这样的问题，他通常也是答不出来的。

能发现这个新来的，纯粹是因为对方很特别。

方逢的妹妹方芹今年七岁，刁蛮任性再不过的小公主一位，有时候比起公主，或许更像一名暴君，不过无所谓，这样的品质是值得他们这样的Alpha世家赞扬的。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是她想要的玩具，就没有得不到的。

这个新来的就是她的“新玩具”之一。

第一次见面时，身穿女仆长裙、浓密顺直长发荡在身后的人提起裙摆对他行了一个完美标准的屈膝礼，眼睛弯成讨喜的月牙，对他微笑，“欢迎您回家，大少爷。”

挑不出一点毛病。

长得很漂亮明媚，而且不失机灵，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讨好上位者。

只有一点……方逢看得出来，这个人并非女人，尽管扮相天衣无缝。

站在后面的方芹一脸得意地看他，方逢挑眉，无声询问。

那个人果然机灵，还是很谦卑不惹人厌烦的姿态，不用方芹开口，主动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乔昀，目前是芹小姐的女仆。”

说“女仆”二字的时候仍然得体微笑着，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随后他又过来要替方逢脱下外套。

这本来是另外一个人的工作，但今天方芹明显想炫耀她的新玩具有多出色，于是就由乔昀来做了。

靠得近些，方法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不是信息素，也不是香水，分辨不出来。

“失礼了。”乔昀说。

*

晚些时候方逢就从他们聊天的话里知道事情始末。

家里破产的乔昀十分落魄地在外面打工当着收银员，出门乱逛的方芹不经意瞥见他的模样，出奇喜欢他这张脸，直接跑进便利店问收银员本人要多少钱才能买下他。

穿着闪亮亮公主裙的小女孩问自己这种奇怪的问题，场面有些奇幻，一般人都不会当真，但也不知道乔昀在想什么，居然愣愣地报了欠债金额。

方芹很果断点头：“好。”

从那一天起，乔昀就当起了方芹的人形洋娃娃。

方芹才不管乔昀是男生还是怎么样，直接让乔昀接上长直发，订购很多漂亮的洋服，每天让乔昀穿着，嘲笑还在玩塑胶娃娃的伙伴们这辈子玩的洋娃娃都比不上乔昀的千分之一漂亮。

乔昀今天编了麻花辫，黑色的锻带长裙衬得他气质更优雅，他俯身为方芹斟满红茶，摆好食用蛋糕的刀叉，微笑附和方芹，“小姐说得对。”

“唉，”方芹看着他的脸，又叹息，“小乔你能是我哥哥的联姻对象就好了。那些Omega都是长得比你差的，我一个都看不上，郁闷死了。”

乔昀四平八稳、滴水不漏地接道，“多谢小姐夸奖。”

*

方芹虽被说刁蛮任性，但教养良好，从来没有太刁难乔昀，每天分配给乔昀的工作量其实不多，一般陪到她尽兴，乔昀就可以退下去休息了。

走过长长的连廊，直到那尽头才是乔昀休息的房间。

方芹为他挑的新唇釉让他不是很舒服，乔昀一边往前走，一边慢慢用纸巾擦去。

他还好奇地用舌尖舔了舔，是发苦的。一直维持公式般完美微笑的脸皱了皱，显出自身年龄段特有的活泼。

抬头，看见一个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人，那位叫人猜不清摸不透的大少爷方逢。

乔昀没来得及想自己刚才的表情管理是否完美到位。

因为大少爷在他面前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

按照他们家族的情况，所谓的联姻可有可无。方逢的联姻对象筛选条件也并非家世，而是信息素契合度。

方逢作为Alpha体质太强大，在十六七岁这样的年龄信息素过于活跃，基本游走在狂暴失控的边缘，虽然他有优秀的控制力，从未失控过，但医生诊断，长久以往，是对身体有害的。

今天来和他见面的Omega素质太差，在匹配契合度过程中就被他的信息素吓到，不自觉放出过量信息素，直接把本来就游走在边缘的方逢引向失控。

前厅一片混乱，旁边的医生迅速给方逢注射抑制剂，方逢知道这很快就不管用，交代简单事宜后迅速远离，基本走到了后院很偏僻的位置才终于感受不到让人烦躁的信息素。

他揉了揉眉心，抑制不住的燥火。

比起信息素，他觉得自己更需要的是……

心中渴求的事物呼之欲出。

蝉在鸣叫，Alpha像睡过去了。

“扑通。”

“大少爷，您——”有人惊讶叫出声，他上前来把方逢抱在怀里，轻柔地用手帕为他擦汗。

柔软的发丝拂在他脸上，很痒，昏迷中，方逢的手不自觉动了动。香气温柔地将他裹在其中，Alpha瞬间抬起手，捕捉猎物一般，牢牢扣住纤细的手腕。

就是这个。

他要的，能令他所有的血液都从沸腾回归平静的，人。

*

乔昀有些烦恼。

上次帮过晕倒的大少爷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似乎引起了大少爷的注意。

因而要更加用心进行表情管理。

每每方逢看他，他都会用更完美的微笑回看过去，表示自己会是最忠实敬业的完美女仆。

恰巧方芹看上了方逢手里的海边别墅，求他给自己。

方逢对妹妹一向好说话，这次却故作高深，只是笑笑，没说话。

方芹年龄小，但不笨，皱着鼻子问，“我哪里有你能看上的东西嘛。”

目光停留在她身后乖巧站着的乔昀身上。

方芹大惊失色，赶紧护住他：“不行，我才不换，一个破房子就想要我的小乔，想都不要想！”

指尖轻轻敲在桌面上，方逢不动声色地增添筹码，方芹还很嫩，开始摇摆不定，“这……这……这个……”

事关乔昀自己的命运，他听着两兄妹为自己的归属谈判，却并未流露多一些情感，还是优雅微笑的模样。

最终方芹让步，但一再强调：“说好了，我只是借，所以哥哥也是借，还是要把小乔还给我的！”

方逢说：“好。”

*

“大少爷。 ”乔昀亦步亦趋地跟在Alpha身后，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他的那点伪装在涉世未深的方芹面前有用，在方逢面前，只是偶尔还好，相处久了，根本就不够看。

方逢要他是想做什么？

方芹是个单纯的女孩儿，没有想歪过，以为她哥哥也和自己一样十分喜欢洋娃娃，借来养眼。

但是，乔昀不安地捏住裙摆，如果方逢真的要对他做什么，他能反抗吗？他身上还背负着欠方芹的巨额债款。可如果真的被那样，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大概从他的脚步声里听出了挣扎，方逢转头对他笑：“别怕，我不对你做什么。”

很神奇，虽然他并不信任方逢这个人，但还是被他的微笑安抚到了。

“这里是……”看着方逢带他来的地方，乔昀有些吃惊。

后花园偏僻的一角。

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

当然并不包括乔昀，他是这个地方的常客。

他负责的工作就只是陪方芹玩乐，相较其他的工作都要轻松，本就惹人眼红，再加上为了钱男扮女装这事情一听就很没尊严不够光彩，嫉妒他的人就更有理由讨厌他、排挤他，因而他一直都没和其他工作的同事培养出什么良好的关系。

到了休息时间，就只是待在花园角落。

当然不是独自一人。

“喵——”

有熟悉的气味，被放在树丛下藏着的箱子里，一只猫探出头，跃出箱子，亲昵地在乔昀身旁打转。

它的腿有一只被弄瘸了，不是很灵活。

这是去年什么时候有人送给方芹的宠物猫，不久因为看护的疏忽受了伤，不能再治得完好如初，方芹对它兴趣缺缺，把它都交给别人管，不再关心过问。

那群人当然不会爱护它，渐渐地把它当成了泄愤的玩具。

乔昀见它可怜，悄悄把它偷出来，藏到这里来，那些人没再找到它，以为它已经逃跑掉，渐渐的就忘记了。

后来每到休息时间，乔昀就来到花园和它一块儿玩。

方逢是怎么知道的？

他又忘记在方逢面前做表情管理了，疑惑的表情很明显，方逢指了指远处，乔昀顺着看过去，有一个阳台。

他之前从未发现过。

“在那里可以看见。”

算来方逢回家也有一个月，这一个月，他天天都来这里。这么说……他在这里做的事情，方逢全都看见了？

想起自己偶尔还会因为长裙闷热而直接把裙子撩起来露出腿乱晃，乔昀的脸直接烧起来。

“对、对不起。”做了那么粗俗的事情还被雇主当场抓包。

大少爷却说：“不用，我很喜欢看。”

*

方逢这人很奇怪。

他确实如他所说，没对乔昀做什么怪事，每天最多的就是陪着乔昀去撸猫。

乔昀低头抚摸猫儿时，唇角微翘，发丝垂在脸侧，相当温柔。这样的表情比不得工作时完美的笑，但足够真实。

方逢突然说：“你很温柔。”

乔昀这段时间和他混熟了，笑出声来，开玩笑似的问，“少爷，您是想说我同情心泛滥吗？”

“你认为是这样吗？”

“反正不是因为温柔，”乔昀说，“不过是因为……想要陪伴而已。”

“毕竟我们都是弱者，只有互相取暖才能活下去。”他低低地说。

这时候的乔昀突然像飘落的雪花。

清澈但脆弱。

令方逢想要伸手去抓住他，担心他下一秒就会消逝而去。

*

乔昀发誓，他绝不是故意勾引大少爷的。

起初只是因为他不小心摔倒而大少爷居然为了救他主动扑过来给他当人肉垫子，两个人一起滚在地毯上，他的头发太长，直接缠在了少爷衣服的扣子上，根本解不开。

解着解着，空气开始变得暧昧，大少爷低哑着声音说，“小乔，你身上好香。”

他的手也被握住。

真奇怪，他记得大少爷比他还小几岁，手居然这样大。

方逢突然亲他。

乔昀没觉得恶心或者什么的，没反抗。

于是方逢更进一步。

“把嘴张开，让舌尖露出来，好不好？”

压在他身上的乔昀很听话，脸红红地照做，伸出红艳艳的一小截湿热。

直接被方逢捕获。

*

等方芹想要回乔昀时，乔昀已经变成了她未过门的嫂嫂，再也不能让她当成洋娃娃胡来了。

她晴天霹雳，指着哥哥大骂他是骗子，是虚伪小人，气得在房间里哭。

还是乔昀进去哄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