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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初晓扶了扶太阳穴，眩晕感又风一般消失了，眼看着艾力和夏槿上了车，她赶紧追了上去。

一上车，头又开始发昏，萨娅家离村子不远，短短的距离，她就晕了车。奇怪，她通常是不晕车的呀？难道是刚才救羊累到了吗。

车上，林初晓的听力和视力衰减，模模糊糊中听见艾力在和夏槿告状，说她被老鹰抓伤的事情，夏槿生气地回头想教训林初晓，却发现她头靠着艾力的座位，像睡着了似的。

“和老鹰打架还怪累人的，你看，都睡着了。”夏槿朝艾力晃了晃头，艾力忙着开车，没空去看林初晓。

林初晓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不适，用手撑着自己，不让身体和车一样摇晃，越摇晃越想吐。

短短10分钟的路程，林初晓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艰难，车停在了夏槿家门口，林初晓如获新生一般踏出了车门，却脚底一软，跌倒艾力怀里。

她抬头，半眯着眼睛，神智不清地看着艾力纤长的睫毛和湖泊般澄澈的眼睛，好标志的男人，林初晓上次对男人的面孔发出赞美，还是在大学新生见面会上，第一次见到侯阳的时候。

那个侯阳，又温柔又帅，成了整个系里的系草，多少女生明里暗里爱慕他，可他偏偏没有那根恋爱神经，拒绝了所有向他表白的人。

林初晓站立不稳，艾力一脸懵地被她拉扯着，眼看她眼神朦胧，缓缓伸出手掌往他的脸贴过来，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

他发现林初晓的皮肤非常细腻白皙，像能掐出水来，眉毛很浓眉，五官淡雅之中又配了一双精致的眼睛，他第一次见到素颜这么好看的人。

林初晓的手掌轻轻覆上艾力的脸，他还没仔细感受，就被手掌向左的力重重推开。

“你挡到我了。”林初晓推开艾力，跌跌撞撞地朝屋里走去。

夏槿：“哎？这丫头怎么累成这样？东西都不帮我拿了？”

艾力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他说不清怎么回事，林初晓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他，像只小狐狸，时而露出野性，时而乖顺可爱。

他从小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所有人都依着他顺着他，连来这个地方也没人敢拦着，偏偏林初晓不把他放在眼里，哪怕他是她的上级。

“艾力，你发什么呆呢？”夏槿朝艾力喊道。

“来了！”艾力如梦初醒，快步走上前去帮夏槿拿东西，等到东西全部搬进房间里，他才在沙发上歇了歇。抬眼看林初晓，她半截身子耷拉在床边，半截身子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夏槿是艾力妈妈的姐姐，不过这个姐姐是被外公外婆收留的孤儿。两个姐妹虽然不是血缘相通，却胜似亲人，直到他们长大，外公外婆去世，他们三个都成了孤儿，三个孩子从此相依为命…

夏槿和外公学了兽医，以此为生。妈妈萨伊拉嫁给了艾力爸爸，彩礼钱却被阿尔坦夺走了。

夏槿气不过，要和阿尔坦打一架，拿回彩礼钱，萨伊拉善良，觉得哥哥在爸妈走后辛苦维持着家里的牧场，没和哥哥计较。

“今天辛苦了。”夏槿拍了拍艾力的肩膀，萨伊拉的儿子，长相有八分像她，她常常借着艾力的脸去回忆那个天真善良美丽的萨伊拉。

“那我先回去了，姨妈。”

“你还是叫我夏槿吧。”因为萨伊拉也是这么叫她的，越是亲近的关系，越不忌讳什么长幼尊卑，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好，那我走了。”他又看了一眼林初晓，总觉得她刚刚有点奇怪，不像是困的，倒像是喝醉了。

林初晓就这么昏天黑地地睡，直到夕阳照进房间，洒在床上，她才醒了过来，感觉身体似乎已经恢复了。

夏槿帮她把鞋子脱了，调整了她的睡姿，怕她冷，还给她盖了一张毛毯。

她自己却在灶台前忙碌着，林初晓看她神情十分紧张，满头大汗，如临大敌的样子。她手里正拿着一颗蛋，锅里的油已经热得冒起浓烟。

不妙…

“师傅…”林初晓话还没说完，夏槿的鸡蛋已经破开打进了油锅里，一霎时蛋花飞溅，夏槿叫声连连，弹跳开来，黑烟随即弥漫。

林初晓抓开毯子就往灶台冲，连鞋也没穿，赶紧用锅盖把锅盖上，把火关上，再迟一秒，鸡蛋就要在油锅里自焚了。

夏槿获救般喘了口气，用手顺了顺胸口，说：“为什么，我照着教程做的。”

“你锅烧太久了，油温太高，鸡蛋含水它就溅起来了。”

“可是不烧久一点油没熟透怎么办啊？”

“这个嘛，就要看你怎么把控火候了。”林初晓看锅里的油平息了，打开锅盖，里面的鸡蛋已经黑成碳了。

夏槿往里瞥了一眼，不忍直视…

“那你做吧，我看你在休息，才想着煎个蛋煮完面的，现在面是煮好了。”

“面？”林初晓困惑地在灶台和餐桌上四处寻找，最后找到一晚乳白色的汤，里面的面早已断成渣渣，像一碗面粉汤一样了。

“这叫，面？”林初晓用筷子夹起仅剩的面条碎片，问道。

夏槿尴尬地扭头看门外，好像没看到自己的杰作似的说：“重做。”

只要她看不见，就不算她做的。

林初晓摇了摇头，把这碗破碎的面倒了，重新起锅烧水煮面，她翻箱倒柜，从柜子里找到一包面条，抓了一把就要放进去，夏槿从老远的地方就哎哎哎地冲过来，阻止了她。

“你不是要煮面吗？”

“是啊？”

“那你拿着一把绿葱干什么？”

林初晓低头看了一眼：“这就是面啊，你看，还能掰碎。”林初晓用力一折，葱叶子从中间断开，露出空心的内里。

“算了算了，不吃面了，你把囊拿出来，今晚勉强啃这个吧。”

“哦。”林初晓乖巧地把“面”放回柜子里，又从另一个柜子拿出一个馕，圆圆大大的，把夏槿吓得不清。

“这不是个盘子吗？”夏槿的声音有点濒临崩溃，她觉得林初晓得了精神病。

就在这时，艾力站在门边的窗户处，轻轻敲了敲窗玻璃。不等夏槿吩咐，林初晓丢下盘子赶过去开门，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别动！”门刚打开，林初晓对艾力施展定身术。

他手上抱着林初晓那晚在他家留下的衣服，他洗干净了送回来给她。被她这么一说，像雕像一样原地站着不动，只有眼睛困惑地眨巴着。

林初晓煞有介事的伸手到他头顶，很轻柔的抚了抚他的头发，像摸小狗那样怜爱。

艾力皱了眉头，大声说：“干什么呢！”我可不是你养的狗啊！

林初晓被吓得一个愣怔，眼光却追着什么似的着急去寻，“你把小人吓跑了，她刚刚在你头上。”

艾力：？

“哎呀，不得了，草原上怎么那么多小人在跑啊！”林初晓兴奋地说道，突然地上一震，一个巨人从屋顶探出头来，林初晓看到巨人突出的眼球，吓得发愣，半句话也说不出，就那么呆呆地看着。

“你怎么了？”艾力看她发呆，晃了晃她，她把头慢慢低下来，对艾力呓语道：“天上有张阿尔坦的脸。”

夏槿听到这里，连喊不妙：“她中毒了。快，带她去医院！”

艾力反应过来，把林初晓打横抱了起来，朝停车的地方冲出去，夏槿没来得及跟上，远远地喊着：“记住啊！她吃的是黑牛肝菌！要跟医生讲！”

夕阳渐渐退去，黑夜像水慢慢浸透了草原，艾力聚精会神地开车，林初晓坐在副驾上，已经适应了脑中的幻觉，什么趴在车窗上的小人、五彩斑斓的黑色天空、在她肩头跳舞唱歌的小人，还有天上一圈一圈流动着的星星。

除此之外，她脑子里还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一直在催眠着她。

打开车门跳出去…打开车门跳出去…

她过去24年里虽然过得艰难，可却没产生过轻生的想法，她是一只斗虎，谁让她不高兴，她就和谁斗，谁让她不幸福，她就远离谁。

可偏偏这个时候，这个想法是那么清晰和诱惑，车门外是什么，死亡又是什么，像神秘的未知世界吸引着她进入。

她为了压抑这种想法，只能和艾力聊天。

“你有喜欢的人吗？”林初晓乍然问道，让艾力紧绷的神经直接断了。他忙着送林初晓去医院，而她却在车上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为什么问这个？”艾力抽出一部分大脑给林初晓。

林初晓问这个不是因为她想知道，或是她对艾力有什么特殊想法，仅仅是因为白天答应了萨娅，这是她开的条件。

“因为我想知道。”林初晓没敢看艾力，谎言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说出口了。

艾力仔细想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人，沉默了。

林初晓顿时来了兴致，撇开趴在她肩头的小人，转头问道：“不回答就是有！是谁！”

八卦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林初晓想跳车的念头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如果非要死，请让她在艾力说出是谁之后死。

“关你什么事。”艾力淡淡地说道。

“是萨娅吗？”她穷追不舍。

艾力一听，皱起眉头，转头对她生气道：“我把萨娅当妹妹，你都在想什么呢？有这闲心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二十多了，没谈过恋爱吧？”

林初晓听出艾力语气里的嘲讽，生气地说：“你凭什么说我没谈过，我告诉你，追我的能从这里排到上海！”

艾力看了她一眼，笑了。

“要我说，你才没谈过吧，这么直男，哪个女生那么倒霉和你谈？”说着她想起萨娅，真觉得她被艾力的外表蒙蔽了双眼。

“我看你就挺倒霉的，吃个菌子还吃出幻觉了，要不要去追我的人后面排个队？”

…

林初晓说不出话了，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地盯着漫无边际的前方。

艾力瞥了一眼林初晓，她生气的时候胸口会剧烈的起伏，眉头紧紧皱着，却比平常更可爱了。

就是这一撇，突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过马路，艾力紧急制动，还是传来了一声撞击的声音和尖锐的口哨声。

口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