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中的不安却在悄无声息地放大,想起此前学生失踪的传闻,他最终还是在张明逸的桌上留下一张纸条。
做完这一切,信衍匆匆忙忙地收拾完家当,带着十七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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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南方的城市在落日余晖中慢慢地步入宁静又喧嚣的夜间生活,信衍拖着行李跨入人群之中。
他生于此,长于此,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原本他还想着要带十七好好逛逛夜市,然而光是把行李分门别类地收拾好,就已经耗光所有的气力。
他半死不活地瘫倒在沙发上,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将屋子开窗通风,满是凝滞的陈旧气息,四周都盖着避免积灰的花布,就连他身下垫着的也是一块带着粉色小花的花布,但他就是懒得掀开。
十七站在信衍的身后,手有意无意地揉弄着他的头发,“真有这么累?”
信衍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那也不能一直躺着,”十七拍拍信衍的脑袋,“起来,我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吧。”
信衍转头看向窗外愈加深沉的天空,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勉强爬起来,“说的也是,那我可要带你见识见识我们这儿的夜市。”
两人一同向门口走去。
然而十七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道:“对了...”
许是坐了太久,信衍的腿本就酸软,步伐虚晃得很,一时不察竟直接撞在十七的身上,双手也顺势向前冲去...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他的身形竟比十七大上了一圈,不只是身高,就连肩宽和臂展也刚刚好地将十七扣在怀中。
明明掌心中是冰冷的灰白色墙面,然而心口处却贴着温软的身躯,隐隐从十七身上闻到好闻的味道,这是昨夜的沐浴露,亦或是洗衣液。
原来这种熟悉到乏味的气息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会展示如此强大的诱惑力,明明这同自己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但信衍一晃眼,似乎看到水中纳西瑟斯的倒影,无可避免地沉溺在波光淋漓之间,直到在身躯上、心间中开出一朵小小的、晶莹的石蒜花。
十七的脊背也被信衍撞得略向前磕了些,他伸手扶住墙面,却看到手边按着一只五指微曲的手掌。
他心中一颤,回头望向身后投下阴影的人形。
“...信衍,你怎么了?”
啊,他的嘴唇看上去如此柔嫩,信衍的喉结一动,微微地俯下身,唇齿间的吐息融合在了一起,眼底印刻着那人微颤的睫毛...
就在这一刻,十七突然完全转过身伸手推在信衍的胸口,撇开了眼,“好好站着。你是饿昏头了吧,站都站不直。”
饿?我当然饿!信衍回过神来,恶狠狠地磨着牙,但现在能填饱我的不是晚饭,而是你啊!
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十七面前表现出异样,只能捂着额头,挡去阴晴不定的脸,有气无力地撒娇道:“这两天复习没休息好,有点晕了,不过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
“给我一把你家的备用钥匙吧。”说话间,十七打开了门,“不过,回来再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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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夜市比起白日的喧嚣还要热闹上几分,鳞次栉比的店面一个挨着一个,一眼望过去都是熙熙攘攘、穿梭不停的人群。
信衍好不容易拉着十七挤过喧闹的人群,走向街角一对老夫妻经营的餐馆,他从小学起就以这里为专用食堂,解决长久以来的温饱问题,毕竟父母一如既往投入繁忙的工作中,即使想要好好照顾他的衣食三餐,也心有余力不足。
信衍并没有对父母的疏于照顾而产生不满,他已经完全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了。
他长叹一口气,他曾无数次想过以后带喜欢的人回家时,一定要带着对方来这里尝尝他最喜欢的炒饭,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只是他虽然心有所属,但那人却仍不知情。
信衍心中默叹,面上却不显,反而颇有兴致地介绍道:“我跟你说这边最好吃的就是那家店,老板人也很好,我还记得他们有一个比我大五岁的儿子,那个哥哥在我小的时候经常带着我玩。”
信衍絮絮叨叨地开始讲他做过的蠢事,他讲故事的水平依旧很差,但十七却不觉得厌烦,甚至因为信衍稍显急促的语调与隐含的笑意,而让心中渐起的波澜稍稍平缓。
人群中擦着肩膀而过的声音渐渐远去,只有身侧这人的笑意如此明晰,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与人间如此贴近过。
这种热闹却不吵闹的烟火气或许才是他曾一心向往的东西,只可惜现在已完全沦为一场可笑的闹剧,在他舍弃曾遍寻不到的、渴求的温暖,终于放弃追求、想要弥补犯下的过错时,他才看到一直追寻的东西。
就像失明的人在一片虚无中终于看到眼中出现的细微光点,却不得不将整个几近溃烂腐朽的眼球摘去。
这让他觉得痛苦,但也让他上瘾。
十七伸手轻轻扯住信衍的衣袖,“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就算再痛苦,他还是想在彻底抛下前,好好地感受一次。
信衍高挑起手臂,遥指右前方,“就在那里,我记得这家店前面会摆上一个装饰灯牌,晚上的时候特别醒目。”
十七随着信衍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并没有看到信衍所说的醒目灯牌,只有一间一片漆黑的小店,玻璃门上挂着一串粗长的锁链。
“信衍,你说的难道是那家,看起来今天没有开门啊。”
信衍的视力没有十七这么好,但他也察觉到了不对,疾步站上前一看,才发现何止是没有开门做生意,就连屋内的桌椅都七七八八地堆在了一起。
玻璃门上还贴了一张纸,白纸黑字地写着几个大字:【店铺转让】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