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霁看着白翕,仔细观察他的情况,顺带握住白翕想要擦拭眉心印痕的手,“暂时别动。”
白观山也赶忙阻止:“别不小心擦了,陆霁给你用的这东西金贵,我都是托你小子的福,才得他这一盒。”
白翕知道是什么了,他收回手,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知道,陆霁不是责怪他,只是提醒他。因为他并没有之前的记忆,只觉眉心黏腻,就以为是水或泥,想着糊在眉心得多难看。没想到是朱砂,听二叔的口气,陆霁应该是用了朱湛丹砂。
这种朱砂经过陆霁特殊的手法处理,暗蕴炁法,不仅能够在镇魂上能起到极佳的效果,而且水解不溶、火烧留痕,呈现出稳固的膏状,持久保持抹写出符或者法阵的效用,在圈内一直堪称有价无市。
或许是陆霁从不出售的缘故,他只偶尔赠出一两盒,一般都是自己使用。
白灵均倒是学过,也会,可是他做出来的朱砂效用不及陆霁亲手炼制的好,不好意思称为朱湛丹砂,而且过程麻烦,产量很低,白灵均也就自己用。
白翕没想到陆霁会给他准备这个,他很快也就想到了陆霁所想的那一层,他不相信白父白母会疏于防备,将白晞的生辰八字泄露出去。那那人是怎么拿到的?碰巧吗?他心中乱糟糟,想不出答案,他干脆暂时不想,扭头看向护林员。
护林员依旧直愣地站在原地,缠着红线的铜钱被塞在了他的嘴中,白翕嘴角抽了抽,陆霁居然用钓魂的办法把人直接拉了回来。
也是,陆霁的本事不小,虽然他见得不多,但他复生之后听过许多“传说”,现在看来传奇故事并不假。
陆霁有些不想去摘那枚被护林员无意识地衔在嘴中的铜钱。
那就不要用这个办法,白翕看破陆霁的心思。雨势依旧很大,他没法拿出纸巾盖在手中去抽那枚铜钱,所以,他在等雨停。
也确实需要等雨停,大雨赶路,泥泞湿滑,并不安全,而且他们跟着跑了一段,已经偏离了路线,两个人肯定没有护林员熟悉道路,把人制住了就行,四个人干脆在原地等雨停,顺带修整了一番。
山中的雨并不会下太久,云中的水汽落尽,也就停了,约莫过了二十分钟,雨声渐渐小去,陆霁看雨渐渐停下,他握住红线,铜钱在护林员的口中震动,破口而出,顺着红线、连同红线一同回到了陆霁手中。
白翕拿出口袋中的纸巾,顺手包住这枚沾着涎水的铜钱,对着陆霁微微一笑。
陆霁看着他,点漆的眼瞳中映照他的身影,随着弯眉,渗出一点笑意。
白翕伸出手,他并不能像陆霁一样无铃自响,他的手心放着一个摇铛,轻一挥动,护林员清醒了过来。
他却是比白翕有记忆,他打了个寒战,瑟缩着脖子,不停地摸着脖颈:“刚刚有人拉我!有人拉我!”
不是陆霁拉他,是那人的手笔。
“李师傅,我们四个在,你不用怕。”白翕拍拍护林员的肩膀,“你看看,还多了两个。现在雨停了,我们赶紧去,你不想晚上去那里看吧?”
自然是不想的,护林员壮起胆子,他倒是想回去,但他知道,他面前的猎鬼人不回去,他自己也不敢回去。
这一次没有走很久,他们就到了庙宇附近,陆霁看了一眼湿滑的山路,还有需要攀附的索道,他直言说了,白翕并不勉强,他也知道自己的极限。他留在崖下,跟着姐姐和二叔等陆霁和护林员回来。
这段时间内倒是没发生什么,白翕感觉眉心发烫,可也能忍受。
何况陆霁在离开之前不吝他的朱湛丹砂在三人周围抹了个符,二叔很心痛陆霁手中的那盒丹砂,不过想着陆霁能够炼制,又不心疼了,反倒是好奇陆霁那浮在半空中的符。
白雪蕊看他直直地盯着陆霁离开的方向,啧了一声,碍于二叔在场,没开两个人的玩笑,只道:“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圈子里的师傅、八戒和沙僧,等着孙悟空化缘回来。
白翕没忍住,扑哧一笑:“姐,你可真有想象力,那我是什么?”
“你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那块香喷喷的唐僧肉,不然我和你二叔会来,不过你这小子也应该知道了,陆霁什么都和你说了。”白雪蕊自然是知道陆霁和白翕都说了,她也发现自己关心则乱,居然忘了问事主。
白翕没搭话,他看着那条小道,陆霁和护林员竟然已经下来了,他们的速度很快。
“我们看过了,不在这里。”陆霁说着,“我准备去金顶,刚刚陈垣给我打了电话。”
“我还好,可以再爬一段。”白翕立马说道,说完,他期待地看着陆霁,又看了看姐姐和二叔。
没人反对,大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
金顶山神庙据此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除了他们,参加此行的所有猎鬼人都在往山神庙赶。不过除了走到矮峰的他们,其他人本就在附近,走过去可能也就半个小时,等他们到的时候估计都到了。白雪蕊和白观山不会出面,两个人会去附近的驿站休息,这件事情陆霁和景区私底下说过,只要不牵扯多余的钱。景区无所谓,给开了这个后门。
“什么情况?”白翕问。
“那两个孩子找到了,又是活祭。”陆霁捏捏眉心。
是有些无语,白翕读出陆霁表情动作里的意思,也觉得无语,没有其他的手段吗?
不过要布下这么大的局,不用活祭那怎么办?
可他还有些犹疑:“就为了我?”
“应该不止。”陆霁也不相信仅仅是为了白翕。
但是如果没有他参与,没有白翕亲生父亲提前的嘱托,白翕很有可能会在这次委托中失踪,如果他失踪,想到白父白母这两位的老人,陆霁直觉残忍。
经过几人不懈地赶路,陆霁终于带着白翕来到了山神庙。
很奇怪,庙宇外的草甸上到处是草木的焦痕,土地却还是湿漉漉。
“这里几天前应该发生过雷暴天气。”白翕将中学课本里的地理知识搬出来,和陆霁说着,踩过草甸,走到庙宇外,很奇怪,大家都进去,聚在外面七嘴八舌地讨论,似乎在等他们,见到两个人,又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我们没进去,就看了一眼就恶心得受不了了,正好,陆先生你看看怎么办吧?是先报警还是先做法事。”同行的猎鬼人说道。
现在这个场合并没有外人在场,这条路很好找,陆霁便让护林员跟着白雪蕊、白观山两个人去休息了,他估计吓得不轻。其他人在电话里听说了庙里的事情,也都自觉的没带人,准备等着陆霁来联系人处理。
“先和景区说吧,让他们派人来。”
陆霁并没有看,而是与第一个到的梁月性对视了一眼,直接做了决定。
这个电话立马由陆霁拨了出去,电话很快接通,陆霁一面站在门口,看着庙宇之中的痕迹,一面和景区说道,他的眉头紧蹙觉得自己还是慢了一步,没有先从庙宇开始搜寻,让两个孩子罹难。
白翕也不好受,他跟随陆霁跑过不少委托,跟着姐姐也去过一些,从来没有见过此番场景。
剩下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两人,被剥光了衣物,仰躺在供桌之上,他们的四肢捆缚在一起,高高举起,姿势如同过年被宰杀的年猪,他们也确实被当作了活祭的牲畜对待,被人开膛破肚,取出内脏,那人似乎嫌弃这样的场面血腥,擦拭干净之后又一人套上一件肚兜,一红一绿打扮得像年画的童子,捆扎的四肢僵硬不堪,举着盛放着被剖出的内脏的贡碗。
如今祭礼已成,虽然模样因为山顶的低温维持住了,没有过分腐坏,可这样的场景实在不堪入眼,白翕直觉恶心,他退后一步,回头看了一眼庙外的雷暴痕迹,终于了然。
那人确实不止是为他而来,更多的应该是为了替罪,瞒天偷命的事情他应该没少干,报应多了也瞒不住。为了避罪竟然以男女童子为活畜,活祭落云山的日本鬼,让雷暴劈死这群聚在庙中享祭的日本鬼。
恶心之至。
白翕直觉反胃,他不停地朝庙中打量,寻找两个孩子的魂魄,他历经死而复生,获得了同陈垣一般的通灵眼瞳,可是庙宇之中只能感觉到那一丝微薄的散魂。
想来两个孩子的魂魄也在活祭之中被分食了。
梁月性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站在庙外抽烟,景区的人在找人的时候搜过这间庙,但是他们说没有什么异常,梁月性想可能不在此处,没有想到就在此处。
他和陆霁其实料想到了那人在寻找祭品,他也料到他们可能已经晚了一步,毕竟两个孩子失踪了这么久,又一直音信全无,两个孩子被刻意地隐藏起来,他们这边活没见人、死没见魂,他还抱过一丝幻想,还没动手。
但他和陆霁实在没料到的是:那人居然就在前几天、用如此邪厉残忍的手段将两个孩子杀害。
这是梁月性和陆霁刚开始都没想到的结果,两个人的面色都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