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就这样，大考小考不断，月考才结束，再有一个来月又是期中，差不多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夏杨刚遭遇了滑铁卢，担心下次再抓瞎，天天点灯熬油地学。
但努力归努力，生日该过还是得过，也是借着由子乐呵乐呵。十月二十二号正好是个周五，爸妈来接夏杨放学，一家三口去吃火锅。夏杨不咋爱吃蛋糕，但是这玩意儿不能没有，不然许愿的时候多少差点儿意思。每年的愿望都差不多：爸妈身体健康，自己考上理想的学校，还有世界和平。
夏杨人缘好，周末像赶场子，小学、初中和高中两个班的朋友都张罗聚，两顿火锅、一顿烧烤加一顿披萨吃下来，已经造不动了，跟宿野他们就约在家里，简单整几个菜。爸妈加班，池照寒提前过来打下手，宿野到得也挺早，洗完手凑到厨房门口问用不用帮忙。
夏杨也不客气：“帮我打几个鸡蛋。”
宿野一下一下搅得很认真，拌魔药似的，夏杨听着声不对，扭头一瞅，嫌弃地一把接过碗筷。
“等你打完我锅都烧漏了，”夏杨动作麻利，筷子转出残影，“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啊，少爷您出去等着吃吧，无聊就看会儿电视啥的。”
宿野怕添乱，一声不吱乖乖到客厅坐着了。
宋哲宁进屋的时候，菜正好上桌。
“你挺会赶点儿啊！”夏杨把电饭锅端上来给大家盛饭。
“生日快乐……什么动静？”宋哲宁撒么一圈儿，基本锁定了沙发。
“什么什么动静？”夏杨啥也没听着。
“你家屋里有蛐蛐儿？”池照寒往宿野身边大家放书包那儿瞄。
“那个……是我带的礼物……”宿野莫名不好意思。
“哈？”夏杨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就军训的时候，你不是喜欢虫子吗？”宿野打开书包，有点儿紧张地伸手把装着蛐蛐儿的草编小笼子拿出来。
天知道白天在青怡坊有多崩溃，宠物店门口的蛐蛐儿都是一整排一整排地挂着，宿野这人又认真，膈应得浑身发麻还是逼着自己细瞅，想给夏杨挑只好点儿的。之后他想看看鱼啊花啊啥的平复一下心情，又不慎瞥见了蛇、娃娃鱼、金色□□，还有喂耗子喂鱼的蛄蛹着的虫子……
为啥非得挑这么个礼物啊！
但是琢磨来琢磨去，觉得夏杨应该也不缺啥，唯独这个虫子，可能比较难抓，不如给他整个现成的。
“现在不喜欢了吗？”宿野寻思你要是不喜欢，我可悔死了，心拘灵一天了。
“喜欢啊咋不喜欢？我发现你真是个人才！”夏杨撂下碗走到宿野身边，伸出一根手指逗蛐蛐儿，“嘬嘬嘬。”
池照寒乐：“逗小狗呢你。”
夏杨：“小玩意儿长得挺可爱，不过这么圈着也太憋屈了，还是放了吧。”
宋哲宁：“诶你别——”
已经来不及了，夏杨手快，一下子把草编笼薅出个窟窿，没等他去抓，蛐蛐儿直接腿儿一蹬蹦出来。
夏杨：“我靠！兄弟们快帮我！”
池照寒：“你就虎吧！”
蛐蛐儿和宿野说不上谁受的惊吓更厉害，前者在屋里乱蹦，后者本能地后退一步，差点儿把自己绊倒，池照寒比较冷静，还能观察蛐蛐儿的动势，宋哲宁不能说一点儿不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可让他给捡着热闹了。
也没个啥战术，顿时一片混乱，好悬没把桌子撞翻。
“那儿呢！那儿呢！用碗扣！”
“在你脚边儿！哎别拿脚踩啊！”
“快把厨房门关上！”
“还有卧室！卧室！”
“搁哪儿呢？我又看不着了！”
最终蛐蛐儿从窗缝蹦了出去，才算是消停了。
“谢谢兄弟，”夏杨拍拍宿野肩膀，“虽然没能留住，但这礼物我一辈子忘不了。”
宋哲宁：“回归自然了，挺好。”
池照寒：“剩下的礼物吃完饭再拆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在宋哲宁的号召下，碰着没碰着蛐蛐儿的都重新洗了一遍手，才坐到桌前。
宋哲宁：“整得挺像样啊，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呢夏杨杨同学！”
夏杨：“你跟池月月学坏了，宋宁宁！”
宋哲宁“夏杨杨”喊得挺自然，“池月月”却还是叫不出口，只能反驳：“我小名不叫宁宁！”
夏杨：“那你叫啥？”
宋哲宁：“不告诉你！”
夏杨：“我还不稀得问呢！宿野呢？”
宿野：“我没有小名。”
夏杨：“咋能没有呢？那你爸妈在家咋叫你啊？”
宿野：“一般就直接说话，或者叫‘宿野’。”
“倒也是，‘野野’有点儿别嘴，但是可以起个别的啊，”夏杨往宿野碗里夹了个鸡翅，“要是我就起个‘圆圆’‘壮壮’‘小胖儿’啥的，让你多长点儿肉。”
宿野：“那不挺讽刺的吗？”
“啥呀，那是美好的愿望！”夏杨又挑了块儿顺溜排骨给他，“你也太瘦了！”
“谢谢，”宿野给什么吃什么，“我吃得也不少其实。”
宋哲宁举杯，“来吧，咱走一个，祝夏杨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四个人各干了一杯橙汁。
吃完饭拆剩下的两份礼物。池照寒实在人儿，六本练习册，还不是一套，每科单独给夏杨选了适合他的，夏杨接过来，心情复杂，感动中带着无语，觉得池照寒干出这事儿是又合理又离谱。
宋哲宁带的是一个篮球。
“收好了啊，这可是签名版，全球仅此一个。”
“谁的签名？”
宋哲宁把球转了个面儿：“我的。”
夏杨：“我以前咋没看出你这么不要脸。”
宋哲宁掏出签字笔，“你们仨也签上，这象征着咱们的友谊。”
池照寒：“咱们的友谊是个球儿啊！”
宿野乐得手抖，名字写得七扭八歪。
本来是郑重地写的。
送走了小伙伴，夏杨这生日就正经过完了。吃饭的时候宋哲宁问他长大一岁有啥感想，让他一句“咋跟老师似的，烦不烦人”给糊弄过去了，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安静得只能听见电器的嗡嗡声，夏杨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伤，看《十七岁不哭》的时候才五岁，电视里那些中学生对他来说就是大人，小屁孩儿只关心最后谁跟谁好，根本不会去想自己十七岁是个啥样，想也想不出来，实在太远了，现在忽悠一下也到了这个年纪，四舍五入就是成年人，并没有感到自己有多么成熟、强大，而只知道傻乐疯跑的童年又的确已经远去了。夏杨想起运动会上广播员爱说的套话，“像离弦的箭，像飞奔的马”，觉得岁月更是这样，又想起朱自清写的“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呢”，吕秀才说的“一辈子很短，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爸妈到家，才把夏杨从这种情绪里拔出来。
“带啥好吃的回来了？”夏杨走到门口迎他俩。
“你激动啥？”夏秋把袋子递到夏杨手里，“不是说这两天吃顶着了吗？”
“葡萄啊！”夏杨打开袋子一看，啥怀旧啥青春感伤全跑没影儿了，比马还快，“我去洗！正好溜溜缝儿。”
今天这葡萄格外甜，夏杨一颗接一颗往嘴里塞，明知道吃多了但就是停不下来。
夏秋：“差不多得了，马上睡觉了。”
夏杨：“池月月新送我练习册了，我一会儿看一眼，得一阵儿才能睡呢。”
夏秋：“那练习册能飞啊？明天再看，熬一周了还不歇歇。”
夏杨：“这两天净聚会来着，都没咋顾上学习。”
夏远东：“过生日不就得放松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别仗着年轻瞎嘚瑟。”
夏秋：“累病了躺一周，看你傻不傻眼。”
夏杨：“哎呀妈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
夏秋：“吃完痛快儿洗漱上床，眼皮都长了还不觉景儿呢。”
“行行行，睡睡睡，”夏杨又伸手抓了一把，“最后几粒，吃完就睡。”
夏秋：“馋死你得了。”
夏杨最近熬夜有点儿熬习惯了，现在就哈欠连天纯属吃多了血糖高给整的，早早躺下虽然是睡着了，但是一点儿不踏实。
好像总听见蛐蛐儿叫，往窗边儿一看，好家伙！才一会儿没见，他比晚饭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都赶上小狗了。
“嘬嘬嘬，”夏杨一点儿也不怕，开心地凑到他跟前，“你回来找我啦！”
哥俩儿搁房间里又唱又跳，正在兴头上——
“What I’ve done! I’ll face myself——”
夏杨一个鲤鱼打挺，抓起手机把闹铃按掉。
遗憾啊，还想跟他多玩儿一会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