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桌上的人都认识他，那个帅哥我真一点都不眼熟。我是不是坐错桌了，他是谁啊？”有个声音响起。
“奥，他是应跃，我们以前一起组局吃过饭。你不认识他也正常，一回生二回熟嘛，下次就认识了。”另一个声音解释道，还顺便给他解了下围，“也不是一桌子就你不认识他，你看，应哥旁边那个美女姐姐看起来也不认识他，都无聊地玩起手机来了。”
“奥奥那就好，要是都认识他还真说明我人缘不太行嘞，就我一个不认识他。”那人又道。
另一个人继续递台阶，但是不免有自夸嫌疑：“瞎说什么，你认识我，这说明你人缘多好啊，不要自卑。”
那个人没再说话，干笑了两声作为回答。
舒子阳总会对别人的视线极为敏感，就像某个人在背后说她闲话的时候看着她，她会有预料地感觉到，并且精准做出反应回头锁定目标。
就像现在这样，她感觉到不太友好的视线时不时地扫来。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知自己的脸引不来这么大的争议。马上察觉到有人在议论她。狐疑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两个人又消声了，开始聊别的事情。正疑心自己多疑了，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了，就没那么轻易地消下去，她又看了看四周。
好奇心害死猫，好巧不巧，别的没看见，一下子看见旁边多了一个人，占据了空位本就不宽裕的空间。舒子阳看他手都有些放不开，椅子好心地往旁边移了移，给他让出来一点空间。
男人此时的坐姿正儿八经的，看起来比平时要拘谨一些。不过应该不是他这个人正经，而是空间小被迫拘谨的。像是一只大鸟蜗居在金丝雀的笼子里。因为有种诡异的和谐，就很想踢笼子一下，看看大鸟是什么反应，并且希望他是忍辱负重的反应。
他眼神没乱飘，只大泛集中地看着对面那些嘴巴不停的话痨们。嘴角难得没负担地扬起，时不时回复一两句，看起来有点人情味儿。当然跟他平时的刻薄比起来，人情味多了不是一点。或者他平时挺有人情味的一个人，只是对她有些刻薄。
如果她没看错，这个人是应跃。不，没有如果，她是不会看错的，应跃化成灰她都认识。
这就是应跃，应跃为什么要坐在她旁边？
这么多位置怎么就偏偏找了她旁边的，一会看见她又该露出那种嫌弃的表情来，那种“你为什么要跟我坐一起你有什么企图”的表情。他肯定还会觉得她对他贼心不死，还妄想着攀高枝。
这么一想，舒子阳瞬间想出安慰自己的话。是她先过来的，他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他没有任何的理由，一桌子人给她作证。
见她往旁边移了移，应跃也没客气，将身子往她的方向斜了斜。大鸟换了个笼子，从一个人挤变成了两个人挤。偏偏他还完全意识不到，还在言笑晏晏地谈笑风生。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衣料的香味，很好闻，很令人心安。舒子阳对气味很敏感，但是也忘记了他几年前身上什么气味，只是感觉他应该是换了牌子的洗衣液。没了柔和的感觉，多了冷冽和复杂，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应跃应该还是没看见她。
得想办法换个桌。
舒子阳慢慢地起身，还装模做样在包里掏纸准备上厕所。没想到应跃一条腿就这么移了过来，这样一来，空间就变大了。他一边跟旁边的人说话，一边用手扣打着她这边的桌子，还挺有频率，跟敲门似的。
舒子阳丝毫不解风情。
敲什么桌子，帕金森吗，敲她这边的干什么，怎么他是没有自己那块桌子的使用权吗，三八线没画就没有数了吗？
“干什么？”舒子阳见他实在是妨碍她起身，也顾不上他看没看见自己了，问道。
“借几张纸。”应跃开口。
奥，舒子阳这才回过味来。看见她了啊，她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一下他没怀疑她坐这里居心不良？
纸就勉为其难地借给他吧，她这么善良的一个人。舒子阳顺手就把刚才掏出来的纸给他了。
应跃礼貌道：“谢谢。”
舒子阳点了下头，也礼貌了一点，心里收敛了一下恶意的揣度：“腿挪一下，我要出去。”
“要换桌？”应跃问。
舒子阳：“……”
哇，被你猜到了，太聪明了！
应跃将纸递给那个水撒了出来的朋友，那个人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看见纸来了抽空对着应跃露出了一个巨大而灿烂的笑脸：“谢谢应哥和他旁边的美女。”
应跃淡淡说了声“不客气”，眼睛却是看着她的：“暂时在这呆着，我一会有事和你谈谈。”
“谈什么，谈个恋爱？”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舒子阳那一点礼貌也告罄了，昨天的不爽的火气也上来了。语气中透着恶趣味地揣度：“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还是说想让我当三，钟小姐不能让你满意吗？”
应跃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那么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古井无波，没有一点惊诧或者厌恶，倒是让舒子阳有些惊讶。
他这些年真的成熟了不少，应祝西昨天听这些话还有些反应，有惊讶也有莫名其妙看不懂的情绪，反正整个人是凝重的。
而应跃，他竟然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说这些荒谬的话，就像她刚才说了一句很稀松平常的话一样。
一时有些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舒子阳刚想再刺激他一下，就看见应跃已经撇开脸和别人聊天了。舒子阳抿了抿唇角，决定闭嘴。
“你既然这么好奇，就在这呆着。”
半响，应跃跟其他人说完话，对她开口道。
舒子阳：“……”
不是，谁好奇了，我干什么要好奇？
舒子阳沉默了一会，又开始觉得无聊了，看了会李冉禾那边的进度。想起来过几天要回家，给杨左悦发消息：【嫂子，给我哥说，我过两天回家要吃他亲手做的酸菜鱼，宫保鸡丁，麻婆豆腐，还有他的拿手好菜：虎皮尖椒。】
杨左悦回了一条语音，舒子阳碍于人群转的文字，不知道怎么点错了点的外放，她哥的声音就这么冒出来了：“舒子阳，你怎么还来啊？你……”
在一群不认识的人面前被亲哥嫌弃，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情。舒子阳赶紧把手机静音，后面的声音就没有再出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看见转文字的内容：【舒子阳，你怎么还来啊？你想吃什么就给我发消息，给你嫂子发什么？】
幸好不算完全嫌弃，应该把这句话放完的。舒子阳有点后悔刚才手速太快了，当然只是有一点后悔，如果这条语音从来没出现就最好了。她回：【我给你发你肯定不做，还是让嫂子监督你最好了。我最最最最好的哥哥，给我做饭吧。】
舒鹤叶笑了一声，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这回没再用杨左悦的手机发，而且换了自己的手机：【怎么了这是，傻姑娘？】
舒子阳看见哥哥发的消息，鼻头一酸：【哥，我辞职了。】
舒鹤叶没再回复，舒子阳按灭了手机，也不知道找谁聊天了。于是看着应跃，妄想把他的侧脸盯出来窟窿。看了一两秒觉得不合适。她又不是真的小三，为什么真的要看有妇之夫这么久！
于是赶快收回视线，心里闪过对钟俏雨的愧疚。马上又停止自我反思，长得这么好看是应跃的错，帅哥的脸是公共资源，看一眼怎么了，谁让他这么帅。不道德是有点，但是怎么能用小三这么恶劣的词汇形容自己？
等安慰好自己点开手机，李冉禾的信息框已经炸锅了。
李冉禾：【拍的好好看，过来给我拍几张。】
李冉禾：【怎么回事，你人呢？】
李冉禾：【专业摄影师，你倒是过来给我拍啊啊啊啊！！】
最近一条是一分钟前。
李冉禾：【来化妆室，快点。】
救星啊，她怎么知道她急于离开这里。舒子阳立即起身，期间应跃看了她一眼，眼神说的什么不言而喻。舒子阳解释：“小禾找我拍照，你的那件事等我回来说。”
他“嗯”了声，把腿往内收了收给她让路。一瞬间舒子阳给他造了个孔雀收屏的新词语，大鸟重新滚回了自己的金丝雀笼子，只是他表情看起来没有被束缚的痛苦，反而有一种欠揍的春风得意。
人类应该把大鸟翅膀上的毛都拔了，没了开屏的机会他应该就不会这么得瑟了。舒子阳想到这里被自己的残忍震惊到了，咬了咬唇角去找李冉禾。
离职了不切实际的想象真的多了好多，有一种重新活了过来的感觉。村上春树说生活中总有一些微小而确定的幸福，他把这个称为“小确幸”。对于舒子阳来说，这些回归的想象力，是无聊生活的小确幸，最近它终于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