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被押送到刑场上。
他脖子上戴着咒文缠绕的锁链,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看着受尽折磨尽显狼狈,但却有一身让人无法忽视的风骨。
他目光清明,即便是即将死亡,也维持着冷静。
押送他的人,浑身上下遮掩的严严实实,手中拿着控制国师的锁链。
——附带着缚仙咒的锁链?
不对,这上面的咒术比缚仙咒的还要阴毒。
隔着人群,沈安歌注意到国师发梢遮蔽下的那双琥珀色瞳孔,正散发着琉璃般的光彩。
沈安歌一眼便看出来了。
这国师,不是人。
是妖。
但也不是一般程度的妖,他身上有一股灵气。
灵物?还是一脚踏入飞升之境的灵物。
沈安歌刚想,扶光便出声。
“原是一头半灵兽啊。”他慢悠悠地道,“能修成人形,还有半仙之相,已有造化。”
沈安歌敛眸,没想到扶光一个凡人还知道这些。
沈安歌手轻轻搭在无忧的剑柄上,符也暗中就位。
她眸光犀利,心下已有了打算。
“时间差不多了,行刑。”
审判官居高临下睥睨着面前的国师,他脸上还带着小人得志的笑容。
“记得下手注意点,王要留着他的灵丹飞升!”
国师直直站在原地,他讽刺一笑,盯着那审判官心下发毛。
审判官一把拽起国师的头发,“看什么看!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国师!我呸!孽障东西还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霸道的剑气朝着行刑台袭去。
沈安歌就见一分外眼熟,正气凛然的身影持着重剑出现。
一时之间围观的群众轰然散开,生怕自己被这事故波及。
沈安歌有几分意外。
扶光将这意外看在眼里,眯了眯眼朝着那蒙面人望去。
他先暗戳戳比较了一下,结论就是,对方比不过自己。
国师:“?”
“你谁……?”
那人蒙着面,用重剑劈开控制国师的锁链,动作利落将国师扛起,话也不多,“走。”
审判官跌坐在地上,他看到有人要劫走国师,登时眼冒红光。
他面目狰狞盯着那一群被震慑的黑衣人,“你们这群饭桶!还等着干什么?赶紧给我解决了这不速之客!”
审判官嘴里开始神神叨叨念着咒语。
被蒙面人重剑打倒的蒙面人又一个个扭曲着身体爬了起来。
审判官嘴角咧起,“不过来得正好,就等着将你们这些反叛者一网打尽。”
“啧。”
蒙面人轻啧了一声,手上挥出的剑气更加猛烈。
带着中境界大乘巅峰的灵压弥漫开来。
但很显然,他的力量在邪术面前,逐渐开始呈现颓势。
“小心……身后。”国师被扛着语气平静,虚弱的提醒。
蒙面人:“!”
只见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潜伏了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一个布满了咒文的网,眼见着就要将他们二人给拿下。
再想离开网的范围,已然来不及了!
审判官已经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来了,就都留下!”
“夫人?”扶光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动了。
“老实待着。”沈安歌手抓着帷帽,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就在这紧要关头,她出手了。
沈安歌轻轻启唇,只听她念一字:“破。”
业火爆破,火舌将那咒网顷刻间吞噬。
风猎猎作响,沈安歌就这么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宛若不败之神。
她戴着帷帽,掩去自己的样貌,一出手就让人感受到别样的安全感。
稳住了蒙面人劣势的局面,情形逆转。
沈安歌身法极快,一符破了那网,紧接着就对着他们俩用了一个传送符。
“你是……”蒙面人有些诧异沈安歌会出现在这里。
沈安歌冷然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此地不宜久留,需要尽快离开。
高丽国内部的问题比沈安歌所想还要严重。
话音刚落下,沈安歌丢了一个障眼符,刹那间,烟雾在这片区域弥漫开来。
沈安歌趁机左手捞着还在看戏的扶光,右手捏符,带上国师和蒙面人一起离开。
“又是哪来的这些雕虫小技?”审判官不屑一顾,“敢在老子面前班门弄斧?!”
他挥了挥袖,将那烟雾散去,结果却发现好端端的人全不见了。
审判官脸色一黑,暗道不好,玩脱了。
“快!禀告王,那畜生跑了……还有,赶紧搜,他们逃不远的!”
“是!”
黑衣人就如同没有意识的傀儡,四散开来,融入人群之中。
随即,审判官目光望着那空出来的刑场,眼神愈发的阴鸷,嘴角一阵阵不规律的抽搐着。
他眼底划过一抹不正常的邪光,“看来鱼儿,越来越肥了。”
闻到了,相当强烈的气运味道。
审判官的舌头飞快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垂涎欲滴。
美味极了,看来是意外之喜。
也好,这样才会越来越有意思。
老鼠,是躲不了多久的。
-
沈安歌传送的落点是在郊外的一处荒废的庙宇。
“那些人暂时找不到这里。”沈安歌说着布了一个隐蔽结界。
她虚空画出的符在空气中散开,隐于四周。
扶光有点嫌弃这地方脏,他依旧默默粘着沈安歌。
沈安歌见他老实,也就默许了。
站在沈安歌身后,扶光审视般盯着国师和那蒙面人。
当然,国师也在打量着扶光,他不紧不慢的挑眉,但是也没有过多表示。
蒙面人摘下了面罩,露出了清俊的脸,鼻尖有一点鲜红醒目的朱砂痣,他眉眼清正,墨色瞳孔之中带着一些惊喜。
“师妹,你怎么也在高丽国?”
“大师兄这时候不应该在宗门吗?”
沈安歌和他,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二人面面相觑后,大师兄先解释,“我早就来高丽国了,之前师父观天象,道北面有异动,于是我就先来此一探,没想到这高丽国内事情比想象中要复杂。”
大师兄名唤谈青屿,是宗主的亲传弟子。
沈安歌颔首。
确实复杂。
高丽国的长公主出现在了大顺皇宫里当了嫔妃,之前并未听说过两国之间有联姻。
且一国的国师也不是凡人,这里的术法之中也都参杂着某些特殊的东西。
“你呢,我听说你的无情道破了,你…还好吗?”
“我无事。”
谈青屿点了点头,他的视线紧紧跟随着沈安歌。
“那你来此是……?”
“我来这里是为了结一人所愿。”沈安歌简单解释。
谈青屿知道沈安歌的脾气,既然来了,也就说明高丽国的事情她一定会参与。
扶光:盯——
他盯着谈青屿,这家伙刚才在说到沈安歌无情道破的时候,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动容。
这小子,对沈安歌有意思!
是情敌!
扶光嗅情敌的直觉从不出错!
扶光拽着沈安歌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沈安歌:“?”
他又发病了?
“你来一起也好。”谈青屿只觉得莫名感受到烧灼的目光,背后发凉,他望了望周围没发现什么不对。
他继续道:“我一个人也感觉吃力……玉京子?”
玉京子便是国师的名字,他此刻突然站了起来靠近沈安歌。
玉京子的视线里带着探究,“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忽然,玉京子就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蓦然紧紧抓住了沈安歌的肩膀。
“她在哪里?!你是谁?为什么会有她贴身之物的气息!为什么还带着死气?!”玉京子的声音愈发的急切与执着,带着些疯狂。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她在哪里?!!你告诉我!!!!”
“玉京子,你冷静一点!”谈青屿没想到玉京子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伸手阻拦却发现无法撼动玉京子。
玉京子就像是失去了理智,执着的重复着放下的话,哪怕在刑场上即将面临死亡也一直沉默的人,此刻俨然如同了疯子,情绪失控。
沈安歌淡然抬眸,她轻轻抓住玉京子攥着她的手,她翡翠色的瞳孔中平静的倒映这玉京子此刻失态的样子。
沈安歌:“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思考,会不会妨碍后面的事情。”
玉京子嘴里依旧在念叨着,“在哪里?在哪里?!她在哪……”
扶光歪了歪头,他煞白着自己精致的脸蛋,意味深长地出声:“这样失体面的行为,做出来确实太不美了。”
他声音轻柔,但是却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
浅灰色的瞳孔中隐隐带着几分不愉。
沈安歌不多废话,她将那鹤行玉佩拿出,在玉京子的面前展示。
玉京子愣了一下,他松开手,抓住那枚玉佩,双眼通红,紧紧挖着那玉佩在胸口,随即他便蹲着身子,捂着头又哭又笑。
扶光眨了眨眼,他挽着沈安歌的手臂,分外无辜,“他不会真疯了?”
内心这么脆弱?说一句这样了?
沈安歌给了扶光一个安分点的眼神,扶光无辜极了。
谈青屿看到玉京子的样子有些无措。
“师妹,他这是……”
沈安歌做出了噤声的动作。
“让他安静一会吧。”沈安歌能察觉到玉京子和公主的关系,“给他一点时间。”
谈青屿凝重的会意,跟着沈安歌一起暂时回避。
扶光没走,他垂眸,看着玉京子撕心裂肺的样子,站在那好似透过玉京子看到了其他的景象。
玉京子的感受,扶光比任何人都了解。
他经历过,知道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但也不是人人都如他这般幸运,可以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