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就是解了我诗词的人?”
萧墨痕虽然人还小,但架势不小,登登跑到了廖文泽面前,抬头看着比自己快高上一个脑袋面前,衣服破破烂烂的小叫花子面前,双手插在腰间,上下打量着他,狐疑地问道。
廖文泽吓得后退了几步,但还是鼓足了勇气,看着萧墨痕,信誓旦旦地道:“我就是!”
“看着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公子,大人说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些规矩,您莫不是忘了?”
一边跟在萧墨痕身边,身着了一件银白色丝质长袍的男子蹲了下来,抓着萧墨痕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劝道。
廖文泽站在一侧,只觉得那男子衣摆所绣的白色菊花煞是好看,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萧墨痕看着廖文泽不太聪明的模样瘪了瘪嘴,将小脸扭到了一边去:“就他这种人还能答得上我的诗,燕京之中的贵人子弟还有何用……“
“嗯?小公子?”
那男子噗嗤一笑,一双温柔地桃花眼温柔地仰视着萧墨痕,蹙了蹙眉头。
萧墨痕无奈,挣脱了开来,道:“好了好了,泉叔。”
“我知道了。”
萧墨痕伸出了小手,摊在了他的面前,泉叔温和地眯眼一笑,站了起来,从腰间取出了一锭银子,交到了他的手中。
萧墨痕看了一眼自己手中重实实的银子,深叹了一口气,很不情愿地走上前去,揣到了廖文泽手里。
“谢谢。”
“那是你应得的。”
萧墨痕忸怩地站在一边,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眼前比自己快高上一个脑袋的孩童,却不想无意之间与他看了一个对眼,他只得慌张地看向了别处,故作漫不经心。
这时,一个随从走了进来,对魏泉悄声说了几句什么,魏泉面色凝重,快步走到了萧墨痕身边:“公子在这稍坐片刻,属下稍后就来。”
萧墨痕虽小,但也懂事,知道魏泉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自己又是常年来这鸿雁楼,也不怕生,自然是乖巧的点点头,看着魏泉随着随从离开了鸿雁楼。
廖文泽见魏泉走了,好奇地看着萧墨痕道:“要和我一起坐一会吗?”
“不用。”
萧墨痕自然是不想和廖文泽坐在一起,微微的往一边挪了几步。
廖文泽没法,自己坐了下来,继续百无聊赖地吃着花生,这时有说书先生来了,廖文泽探头探脑地看了几眼,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萧墨痕:“要不一起来坐吧?”
“不用。”
还是一样的回答。
廖文泽虽是不解,但也不能强人所难,瘪瘪嘴,喝了一口茶,聚精会神的听着书。
却不想听到一边,廖文泽打了补丁的衣服被萧墨痕扯了扯,廖文泽好奇的看着比自己小,眼神中微微有些许慌张的萧墨痕,问道:“怎么了嘛?”
“我能不能……坐在里面,有我认识的人来了……我不想和他们说话。”
廖文泽看着萧墨痕窘迫的模样,也没有犹豫,豪爽地让开了自己的位置,让萧墨痕坐在了里面,自己则挡住了他瘦小的身躯。
他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萧墨痕所躲避的方向,确实是看见了几个穿着华服的少年,想来与他们年纪相差不了几岁。
“你为什么怕他们?”
“他们都看不起我……”
萧墨痕咬着粉嫩的唇,垂首摆弄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小声道。
“就因为泉叔……他们才看得起我些许……但背地里还是喜欢欺负我……”
那这当真是苦了这宝贝少爷了,出身还算不错,但还是被人看不起。
廖文泽听后,拍拍胸脯:“没事,我也可以保护你!”
萧墨痕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算了吧。”
说着他又张望了几眼廖文泽的身后,确定那群人都已经走了,这才走了出来,恰巧魏泉也回来了。
魏泉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之前面上的春风笑容转换为了忧心忡忡,但看见了在廖文泽身后探头探脑走出来的萧墨痕,不由得心生笑意,他笑着蹲了下来,看着小公子道:“怎么了我的小公子?”
“泉叔,我要把他带回萧府。”
夏雨过后,少年光着脚,拎着木桶,用手遮挡着雨滴狼狈地从后门跑回了府内,在后院小厨房煮饭的阿姨看见了少年,调侃道:“公子又去何处玩去了,淋得一身雨!”
“就在府外的鱼塘,看着夏天到了,我去钓了几条鱼,快拿去给温玉煲汤喝!”
少年天生的卷发在淋过雨后愈发的卷翘,就像一个炸毛了的小狗一样,晒得乌黑的皮肤上满是水滴,他扯来了一边的毛巾,大喇喇地擦了擦,将手里的水桶递了过去。
厨娘笑着接过了少年手中的木桶,进了厨房里去杀鱼,而少年也在侧屋内换了一身清爽干净的白色长衫,往前院走去。
前院不似后院,整体装修宽阔气派,仆人们都低着头,只是做着眼前事,而少年随意地穿过长廊,走过了开满了荷花的池塘,还不望摘了几朵刚淋过雨的荷花,去往了花园的一侧。
院内梧桐高长,粗壮的枝丫向上延伸着,浓郁的翠绿遮挡了夏日雨后的烈阳,为小屋夺得了一丝雨后的清凉。
这里并没有很多人会来,连院内的打扫都不太上心,那杂生在暗处的野草野花肆意的张显着生命的活力。
少年推开了屋门,只觉得一阵清凉气迎面而来,伴随着一丝清香。
“广浩,你来了。”
蜷缩在床上的披发少年坐起了身,掀开了床帷一脚,露出了清秀雪白的脸庞,嘴角噙着的一丝笑意吸引着少年,少年手里握着开得正艳的荷花,来到了床边,将花放在了床上,另一只手温柔地捧着散发少年清瘦的脸颊,就着他修长的脖颈吻了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荷花的清香。
“我的小公子又在这看了一日的书?”
“嗯。”
那散发的少年正是当年的萧墨痕,而手持荷花远来的少年自然是廖文泽了。
萧墨痕像一只小猫一样趴在廖文泽的腿上,心里有道不尽说不明的烦心事,却在廖文泽一下又一下的轻抚中缓解了烦躁的心情。
“近日多听父亲提起南蛮送来的那对质子,你可曾知晓?”
“何事?”
廖文泽看着萧墨痕支楞着胳膊坐了起来,爬到床上去寻发簪,自己则来到了桌边倒了一盏茶入杯,倚着桌沿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个公主喜欢上了二皇子。”
“是吗,那二皇子自是春风得意啊。”
“是啊,虽在燕京她是个质子,但到了归国之日,身份自是高不可攀。”
萧墨痕咬着簪子,双手抚着轻柔的青丝,利索地将它盘了起来,蹦着跳着下了床,夺去了廖文泽手中的茶杯。
“你还是少操点别人的心,多担心担心你自己,明年的会试你可准备好了?”
“那有什么好准备的,不管我怎么考,都能过。”
“你也太骄傲了吧。”
廖文泽从萧墨痕的手中拿回了杯子,放到了桌上,看着比自己矮一个脑袋的少年,笑着打趣道。
萧墨痕站在廖文泽面前,垂着眸,忽而心事重重,廖文泽察觉了他的多思,问道:“怎么好好的又多愁善感起来了?”
“明年会试过后……我还是想和父亲母亲提提……收你为义子的事。”
原来是这件事,廖文泽听后也是摇了摇头,萧家人待他的确视如己出,萧墨痕有的,他廖文泽不会少一点,但萧墨痕出于自己的私心,终究还是希望父母能够收廖文泽为义子,而萧父对于这件事是秉持着中立的状态,萧母也是含含糊糊,倒是让萧墨痕多费心思。
“怎么了,就这么害怕我以后考上了,不要你了?”
廖文泽叹了一口气,捧起了萧墨痕的脸,看着他微红的眼尾挂着几滴泪水,轻轻擦去,小声安慰道:“温玉,凡事要看的长远,你为如今眼下的一些小事多愁善感,很是不值,或许等到哪一天,所有的事,都称心如意了呢?”
“到那一天,我会一直伴在你身侧的。”
“状元廖文泽,当为翰林院修撰。”
“谢主隆恩。”
说着,跪在前列的廖文泽忧心忡忡地回首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后的萧墨痕,而在同时,萧墨痕也无意地与他对上了眼,但萧墨痕的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因为廖文泽成了皇帝钦定的状元,萧府内自是锣鼓喧天,有不少的豪门贵族,世家子弟都来府内拜访,而萧墨痕却将自己一人关入了屋内不愿出来。
“哎呦呦,萧大人好福气啊,状元传胪都被您府中的两位公子给考上了,可真是好福气啊。”
廖文泽虽站在府门口,却心牵挂着屋内的萧墨痕,听着面前的一位不知名的大人站在萧父身边夸夸其谈着,只是尴尬地笑着,迎合着,萧父也是笑着邀请着客人入内,得了空才喘了一口气,叉着腰站了一会,随后回首道:“这里我看着,你去看看温玉。”
“是。”
廖文泽见萧父替自己解了围,点点头,而后挽起衣摆,往萧墨痕的住处跑去。
廖文泽站在萧墨痕的屋门口,喘了好几口气,勉勉强强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这才抬起了手,敲了几下萧墨痕的房门。
“温玉!温玉!”
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廖文泽抿了抿唇,又抬起了手,去敲门:“我能进来吗?”
“你若生气,不想见我,我就站在屋外同你说……”
廖文泽话还没有说完,萧墨痕就已经开了门。
今夜的月光很是明亮,照亮了整个院子,萧墨痕的屋内也并未点灯,皎洁的月光洒下,温柔地披在了他的脸上,更显得他整个人阴郁无比,而院外的欢声笑语伴随着鞭炮的响声,却与此处形成了独有的突兀。
萧墨痕披头散发,衣服也只简简单单地穿了一件白色长衫,垂着眼眸,轻声道:“进来吧。”
廖文泽跟着萧墨痕,进了屋内,借着月光走到了小榻边,点亮了烛火,这才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却见萧墨痕颓废的坐在榻上,酒壶散落了一地,以及揉了满地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