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对他们不设防,贺霆山没有心机也厌于那些兄弟阋墙的狗血戏码,小鹿通过面试和一些人脉关系顺利入职成为贺昀之的助理。
他所使用的身份是那套系统的“贺兰玉”,履历相当拿得出手。
——收养在贺如真名下孤儿院的孩子,虽然出身不好,但为人聪慧勤勉,毕业于常青藤名校金融专业。
助理办公室与贺昀之仅隔着一道装了单向门锁的磨砂玻璃墙。
工作日常对接下面递呈上来的各类文件,梳理过后给到他签字,外加一些传话、寄发快递、订票,部分私人行程的照料陪同。
江南集团以造船与丝绸起家,后期发展壮大的契机是建国初期国家大力发展重工业,顺势乘上了东风。贺老太爷称得上是一个传奇,但传奇的书写绝不会提他私生活的不堪,无人知晓贺如真的存在。
他之后贺霆山接手集团,传奇不再,而雄厚的资本根本抵挡不了扩容的步伐。数十年间,仅作为投资理财性质的产业就遍布了地产、时尚、金融等各行各业,核心业务则在重工制造的基础上又扩充了新能源。
贺霆山缺乏精明的商人天赋,却胜在脚踏实地,信奉能者居之。他培养扶持真正的人才,也不吝啬给予其他年轻人机会,如今虽还身居董事长之位,但大部分公司实权已移交出手。
也许,他也是以这样的视角来看待贺如真的。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大概这就是顺风顺水的情感环境造就出的完善人格。站在不带私人情感的客观角度去看,他对于义父白手起家的产业以及孤儿院那些慈善事业想必是抱有赞赏态度的。
只是……
你尚不得知义父当年白手起家的第一笔资金是如何得来的。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又会作何感想。
贺兰玉,因为相同的姓氏与初入公司时的一些传言,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关系户,对他也颇为和气。
但他的实际目的见不得人,且也没打算花太多时间精力去粉饰,他只需要一个契机。
至于后续如何收场,人后他又会被如何唾弃,都不在考虑范围内,因为义父终归是伪善,两家迟早会撕破脸面。
他过了一段早出晚归正常上班族的日子,居住在前两年购置于市中心的一套住宅中,房子是套普通的三居,面积不大却价格不菲。与义父生活的这十多年,他确实未曾为钱烦恼过。
公司离住处十多分钟车程,加上堵车也就二十来分钟,很便利。
房屋按照了自己喜好布置。独自生活,早晨7点准时起床,洗漱过后顺便热上早餐,在阳台拉伸筋骨、跑步机上再跑二十多分钟,然后冲澡,吃过早餐后下地下车库取车上班。
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感觉很安逸。如果可以的话,以后……
咚咚——
热发动机的间隙,有人敲他车窗,打断了这短暂的幻想。
看到来人,他皱起了眉。
那个休闲装打扮的年轻人从车窗递来一小瓶东西,说道:“我们的货绝对不会有问题,不过还是单独帮你调整了成分,再试试吧,这瓶不收钱,多给我们介绍生意。”
贺兰玉道:“谁准许你们就这样过来?”
年轻人压低鸭舌帽笑道:“C药而已,充其量就是W哥性质,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没什么用,不需要了。”
“你确定对方吃下了?我们的药剂是真人实验过的,不信你自己试试,绝对XX焚身。”
“……”
“放心,新调配的对人体也没有什么毒害。”他啰嗦着。
“让开。”
“你是用在什么地方?”他把着车窗,又神秘道:“不要那么见外,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我们店一向是服务到底的。”
拉扯僵持耗了许久,贺兰玉心想下次购买这种东西还是去暗网比较好,现实里中间人介绍的都没什么分寸。
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他叹了口气道:“行吧,先给我。”
上班路上毫不意外堵车,在第二个十字路口等待红灯。
三月初的天气依旧冷,他回过神来想关下车窗,侧脸一瞥却看到非机动车道上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贺昀之骑着单车,把手上挂着俩包子和一杯豆浆,似乎感觉到视线,也转过了脸。
两人四目相对,贺昀之眉开眼笑,热情灿烂地朝他打了个招呼:“贺助理!早上好啊!”
“……”
贺兰玉看了眼他陈旧的山地车,视线又挪到他把手上那市价两元一杯的豆浆上……
随即联想到了那瓶药剂,似乎知道了什么。
他回以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待红灯转绿,按下车窗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往日他会比他早到一会儿,按照莉莉的交代为他做一杯手冲咖啡,碟子里再加一把坚果。
总裁办公室还连着一个隐蔽的私人午休室。他想过最不动脑筋的方法——挑一个对方没有行程和会议的日子,将药下在咖啡里,待药效发作,他就会想去找人泄欲,届时有了把柄,联姻就未必能成了。
但今天看来,这显然过于理想化。实际操作中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譬如他压根就不喝咖啡。
再譬如,即便要找人泄X,也未必在那间午休室,等等。
抵达公司没多久,贺昀之前后脚也到了。
为了确认那个猜测,又过十分钟,他原样端了咖啡和坚果敲门进他办公室。
贺昀之叼着吸管正在喝豆浆。
“……”
第一次在清早这样的场景中面对面。贺昀之捏了捏手里廉价的塑料杯,只能说:“我没那么喜欢咖啡,尤其早上。”
大概有猜测他情绪,又补充:“但现磨咖啡的香味确实不错,你放下吧。”
贺兰玉:“好。”
果然……
所以,谁知道之前失败的真相是这样的呢。
一切再从长计议吧。
…………
生活日常。
专项任务:就职江南集团,按时上下班打卡。
现实工作:义父的下属、孤儿院理事。
情感生活。
做X:和义父做X。
摸鱼:摆脱了非人类的学习生涯,也不用再如待在义父身边那样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命。江南集团的这份助理工作,是十多年来唯一令他得以松弛、能够有机会放空的一个精神环境。
在摸鱼放空的时候,他下载了短视频、微博,知道了工具人这个词。
他琢磨着往自己身上套用了一下,发现很合适,自己一路成长后的最终定位,就是成为一个工具人。
到了周末。
他没有休息,分别跟随贺如真参观了新设立的分公司落成仪式,又参加了一个孤儿院的新年新气象分蛋糕活动。
分公司项目重点是生产全息影像设备并在此基础上持续优化,又令他想起风创,想起学长。
情绪上只是涟漪似的波动了一下,但不知为什么,在猛然刺破那封存数月的记忆之后,指尖忽的微微发麻,心脏连着胃部都不适起来,他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几乎一整天,他滴水未进。
好在到了次日,这种症状稍微缓解。这一天的孤儿院活动也比较轻松,只是简单内部聚会,和小朋友们一起吃晚餐和甜品。
他们的孤儿院几乎不参与任何社会层面的公益交流、访谈,虽然影响力不大,却也是比较省心的方面。
新来的糕点师是个留学归来拥有米其林工作经验的高级技师,长相也是受孩子们欢迎的干净甜美的类型。
装扮的整洁温馨的小食堂,孩子们围着长桌吃饭,前方投影放着动画。
大人们则另起一桌用餐。
那年轻的糕点师和孩子们笑笑闹闹,安静下来时,忽道:“冒昧地问一下,两位也是在‘启明星’长大的吗?”
风洵显然满意于这位糕点师的手艺,对她颇为和气:“嗯,虽然亲生父母抛弃了我们,但大家都在这里度过了非常快乐的童年。”
贺兰玉没有回答,心不在焉地吃着一块慕斯。
糕点师赧然道:“我发现这里的大部分孩子,都长得好漂亮……两位也是。”
“先生对孩子们都很关心爱护。”风洵说。
“是啊,孩子们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真好。”
晚餐结束后,他收到义父发来的信息,看过一眼,又没有任何情绪地熄了屏。
夜晚回到二人住处,他按部就班清洁身体,然后和他进行原始交流。
他们几乎不接吻,姿势后XX比较多,偶尔温馨一点的场面,是侧卧着与他拥抱彼此肢体交错着那么XXXX,能感觉到贺如真的心跳。
成年人的欲望,总需要一个途径发泄。
贺如真,性情难以捉摸,有时候阴翳、偏执,皮囊却并不腌臜。
只是,会觉得……不恰当。
这一天他们这么抱着做,他睁着眼睛,忽的想看看他。
于是就那么抬了头,他发现义父和贺昀之长得很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轮廓,唇角、下颌线。
之前他觉得,反正都会与义父相处一生,直至为他养老送终,以何种形式相处,都不重要。
而此刻这一念忽起,他想,如果在义父身边不是这么累,如果,义父不止是长相,性情也能和贺昀之相像,不较真,没架子,他们的日常生活就像自己做那份助理工作一样轻松……
那这一切,会不会就更顺理成章一点。
他抓不住这一闪即逝的感觉是什么。
结束后,他没有留宿,次日要上班,趁夜回邻市。
风洵开车载他回去。
这个少年俨然成为义父新的心腹。
他说:“这么急着回去,你该不是爱上那样的生活了吧?”
贺兰玉有些无奈。
“我在那里要做的事见不得光,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该尽量避嫌和你们保持距离吧。”
况且,年末年初都是人情往来繁多的时候,商业酒会层出不穷,他已经连续两个周末往返奔波,剩余时间则是与义父独处,真的有点累了。他想回到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窝,他需要充电了。
风洵笑吟吟道:“听说那个人风光霁月?老鼠爱上猫的狗血戏码我看多了,你可千万要把持住。”
贺兰玉只是一哂。
…………
办公室见闻:
这一天,总裁办来了一个小婴儿,是莉莉未满一岁的小女儿。她丈夫带着女儿来接她下班。
大家临下班空闲着,就逗起了小孩儿。
原以为总裁不屑于凑这种家长里短的热闹,却看到贺昀之溜达了出去。
大概五六分钟后,他又溜达了回来,身上的黑西装被吐了一口奶。
他的手里抱着一小盆之前莉莉养的桔梗,正花开灿烂,大概是作为被吐奶的致歉。
回来后,贺兰玉见他进休息间换衣服。
下班了,员工陆陆续续离去。
关于丁达尔效应:
贺兰玉走到那磨砂玻璃门口,探身说:“我先下班了,你——”
他看到贺昀之侧对着他,手里托着那盆桔梗,迎着早春日暮的光,轻轻擦拭着葱绿的叶片。
他穿着刚换的白色毛衣,微微仰头的样子,令那优越的鼻梁骨与下颌线愈发分明。黄昏的光斜照进来,产生丁达尔效应,在他身上折出朦胧的光晕,那松软的黑发上,跳跃着精灵般的光点。
仿佛在一瞬间,他闻到馥郁的香气。那星耀的黑发,干净洁白的肤质,莹润修直的手指,清澈温柔的眼眸,象征着从身到心的健康、无微不至的滋,
那像是故事书里,被仙女偏爱,被鲜花、珠宝簇拥长大的王族,他们金灿灿的美丽且幽香。
“……你还有没有什么吩咐。”他将话说完。
“没有,你回去吧,我也要下班了。”贺昀之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只朝他微微颔首。
就在那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笼罩了他,新鲜的、香甜的,朦胧的。
真奇怪啊,这是什么。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在那一瞬,一种陌生的冲动令他突兀地下了一个决定——
他想尝试一件事情,理清一种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