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桃和小哥没有轻举妄动，只是远远看着那条被绿色填满的山缝。
周围高耸的峭壁中，只有这唯一一条裂缝。
夜幕之下，整个裂缝如同一个巨大的眼睛一般死死矗立在这儿，睁着黑绿色的眼球时时刻刻观察众生。
“这草——”
少女语气有些迟疑，停顿片刻后继续道。
“真的很绿呀。”
她所说的绿并不是那种森林里有蓬勃生命感的绿色，而是一种绿到发黑，甚至看起来有些诡异不详。
自然界里是看不到那样油绿油绿的草叶的。
小哥握着她的手退后几步，捡起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颠了颠重量，随后对准裂缝的位置用力一掷。
五秒、十秒、二十秒。
半分钟过去，纪初桃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仿佛石头凭空消失在了裂缝里。
“没有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按理说裂缝里面不管是水还是平地亦或是山洞之类，石头抛掷进去多少都会发出一点微弱的声响。
可纪初桃耳边却只有水流的哗哗声和叶片拂动的声音。
小哥也有些困惑，再次扫了一眼已经往裂缝外蔓延出一片的绿叶，转头对上初桃的视线，轻轻拍拍她的手。
“我过去看看。”
少女蛾眉微蹙，纠结几秒后同意。
“小心，不要靠太近，这地方不太对。”
小哥点点头，抬手揉了揉老婆的脑袋。
“放心，很快回。”
他向来说话算话，纪初桃一颗心也没有悬起来，站在原地看着小哥又捡起一块石头，几个呼吸身影就远处去一大截。
大概跑出去五十米远，他离那条山缝就已经非常近了，能够完全看清绿叶的模样。
纪初桃看着小哥将手里的石头随意一掷，紧接着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啪叽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下掉落到树木宽大的叶片上。
而另一头的小哥，此刻也完全清楚了叶子的情况，掏出手机放大拍摄一张绿叶的模样，而后快速折返回来。
到达初桃身边时，一把拉起她的手，带着人一起离开溪流边。
等走到看不清那条山体裂缝时，两人才停了下来。
“怎么样，很棘手吗？”
纪初桃平复着微微加速的心跳，疑惑看向带她撤离的小哥。
后者没说话，只是打开相册，将手机递到她面前。
放大的照片里，一种奇怪的叶片映入少女眼帘。
那是一片非常肥厚宽大的叶片，光宽度就有两个巴掌大小，叶片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色，夜晚的图片清晰度不够，看不清那些像黑色颗粒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但这颜色估计就是叶子绿到发黑的原因。
“那个叶子是一种蕨。”
小哥低声解释。
“张家古籍记载中，高山之地生长过一种会无限繁衍的原始蕨类植物，叫鬼面蕨。”
鬼面蕨是一株植物，这种蕨的蕨叶会自动绞杀一切靠近它的动植物。
古人不清楚这其中的机制，便供奉鬼面蕨为神灵，主动献祭祭品，反倒催生出了一种新的古神。
鬼面蕨通过尸体吸收了足够的地气，根系产生一种非常微妙的变化，开始拥有自主扩张的意识。
这话听起来非常诡异，一株植物拥有自己的意识，在现代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在地气的改造下，这种植物就是逐渐演变成新的形态，开始有意识、又或者说，这种意识并不是人类所认为的那种思想。
鬼面蕨本身还是人认知中的植物，但它已经有意识靠近地气更丰富的地方。
张家称这种现象为“进化”，古神是能够有意识选择进化的。
“为什么所有诡异的东西都要和鬼沾边儿呢？”
纪初桃发出灵魂拷问。
她真觉得很奇怪，到现在为止，她已经听过什么鬼面树、鬼手藤、鬼面佛，这次又来个鬼面蕨，真的很难不吐槽。
小哥被老婆问得沉默了几秒，而后唇角一掀，露出个极淡的笑。
“人越畏惧什么便越在意什么。”
小哥摸了摸初桃的长发，把她拥进怀里，清冽的声音响在少女耳边。
“在意就会想要征服和掠夺，所以人类赋予万物名字的意义，不止是畏惧。”
这是人骨子里头的天性，征服一切比他们更强且更具生命力的物种。
而自古鬼神是人类无法认知和匹敌的存在，自然想把所有无法解释的东西和它们扯在一块。
纪初桃小脸蹭了蹭小哥的肩膀，顺手抱住他的腰。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找的地方会不会就在那条山缝里，月氏国按地理位置来说，的确有可能接触过鬼面蕨，如果这东西真能无限制生长，那还真是最好的守陵嗯......植物。”
但这么多年过去，鬼知道鬼面蕨到底长了多少，就目前来看，整个山缝全部都是它的叶片，而且已经延伸出来一大片，处理起来肯定非常棘手！
“张家从前已经从根源上处理过鬼面蕨，这一株很可能是残留下来的根系，看生长情况也是自然发展，不用担心。”
小哥刚刚就是在测试鬼面蕨的能力，判断现在山缝这株究竟是不是古神。
显然，它不是。
不然以鬼面蕨可以吸引人的特质，它应该早就能占据整个山头。
小哥的意思显然是不难处理，不过他的不难，可能对别人意味着生死存亡巨关，但既然地方弄清楚了，他们怎么都能过去。
一晚上探查非常有收获的两人依照原路返回，等天蒙蒙亮时，刚好到达他们扎营的山洞。
守夜的人已经从张海客轮到了瞎子。
昨天两人打猎的时候给其中一只野鸡加了不少料，足够吴邪和胖子带着那个小少年向导美美睡一个晚上不出来耽误事儿。
看到纪初桃和小哥回来时，瞎子歪着头看向两人，手上拿着树枝捅了捅还未燃烧完的篝火。
“回来了？”
小哥没搭理他，牵着老婆在瞎子对面坐了下来，拿出口袋里揣着的士力架拨开递给她。
“吃点东西。”
奔波一晚上，纪初桃也的确累了，先对瞎子“嗯”了一声，才接过士力架咬了一口，甜腻的巧克力和花生香顿时在舌尖散开。
这种过甜的东西她和张起灵都不太喜欢，但不得不说，这玩意补充体力的效果确实不错。
吃了一半，剩下的自然而然落入小哥嘴里。
感觉肚子没有那么空了，纪初桃才将两人今晚看到的一切仔细给瞎子讲了一遍。
因为曾经跟着齐八爷和三爷混过，瞎子对古神这种东西其实不算陌生，得出的结论也和小哥一样。
危险但不算棘手，总是有解决办法的。
而且他们既然已经知道河流的源头在哪，那就没必要再带着那个少年向导兜圈子。
于是接下来两天一夜，纪初桃他们让归带着在山里转了个遍，完全熟悉了河流周围几公里的地形。
另一边，小花和越文也各自集结了在印度的伙计，通过他们实时传输回去的画面制定了上山路线，秘密携带许多热武器和装备顺着杂草丛生的无人道路上山，一路直达山缝一公里外扎营等待进入。
归在第四天结束此次向导委托，获得了五万卢比的报酬，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钱，几乎是他和妹妹快一年的生活开销。
为了感谢这份酬劳，归特意采了一种带着淡雅香味的植物种子送给纪初桃他们，而后告别，开开心心拿着报酬回了自己山脚下的家。
他要给妹妹买一些好吃的！
送走少年向导，纪初桃几人再次上山，以最快速度全速赶路，在当天傍晚十分便抵达伙计们的扎营基地。
“纪老板。”
两方伙计营地扎得井水不犯河水，但看到纪初桃时，同时恭恭敬敬地行礼。
少女随意点点头，叫上所有人去了最大的帐篷里头，里面堆放着他们六个人的装备，还有最新的防毒面具和防毒衣，是专门为了抵御乌荼王陵里使用毒气的。
纪初桃不想再重蹈覆辙。
帐篷内设置了临时会议桌，等所有人坐好，她大致讲了一遍今晚的行动计划。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在归的带领下走完了大部分觉得可疑的地方，只是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
只有河流源头这条山缝，仍旧在他们探索名单之中。
而要想进去的首要条件，就是先消灭裂缝口处那些如同海蛇一样到处蔓延的鬼面蕨。
“这里的植物很奇怪，绝不是你们以往见过的那些，人多混杂，我们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要活命，进去以后就打起二十分的精神应对所有突发状况。”
“如果不能做到百分百听我的，那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们离开。”
少女看着众人，粉白的小脸表情严肃冰冷。
在所有伙计还没看清的时候，一把手枪瞬间出现在她的指尖，黑洞洞的枪口让人心里发紧。
其实能过来这里的都是小花和越文放心的伙计，也早就已经把脑袋别在了裤腰上，对于纪初桃的话，两阵营的伙计心里有准备。
可该有的威慑，纪初桃不会忘记。
难听话说完，她把枪放在桌上，昳丽的眉眼缓和下来。
“不过你们放心，不管能不能活着出来，你们的家人，我都不会亏待，所以是多拿一笔奖金还是只有抚恤金，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几句话恩威并施，瞬间将不太齐整的军心笼络到一起，本来两个隐隐不对付的阵营，此刻统一都认定了队伍的核心在纪初桃这里。
张海客看得目瞪口呆，原来张海盐那个狗东西真没骗人，夫人驭人之术有些研究啊。
再看族长，一直认真地瞧着夫人，满心满眼都是她。
按照他的了解，族长现在心里应该美坏了。
夫人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