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人头攒动,兵刃交接,池鸢三人坐在树上,兴致勃勃的看着底下打得火热的人群。
薄薰摇了摇双足,捧着脸笑开了花:“哈哈哈,这个人好蠢啊,这什么剑法,既不好看又不中用。”
池鸢跟着笑了一下,底下那群黑衣人,可能是在隐藏身份,使出的招式极为不流畅,像是集齐百家之所长,但这个长处却只学了些皮毛,使出来后就有些捉襟见肘,虎头蛇尾。
可即便如此,千青派的那群弟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打着打着,千青派的剑阵就被破开了一个口子,有了这个开端,他们的剑阵立马就溃不成军,没出一会,就被黑衣人压制下去。
灰衣青年和黑衣女子在一旁单打独斗,那青年不愧为大师兄,一手剑术使得十分精妙。不过,他的对手武功也不弱,甚至比他还要强上一分。
青年急退几步,接着矮身一躲,随即,一柄寒森森的剑就从他头顶插过,刺进身后的树干。
青年反应很快,但下一招的扫堂腿却打得他措手不及,只觉小腿一阵剧痛,下一刻,人就被那股劲气冲击到草地上。
青年转过头,还未开口说话,脖颈上就横来一剑,黑衣女子挑眉俯视他,剑尖轻轻点起他的下颌,对着月光,神情满意的欣赏他眼中快速闪过的颓败。
“哎,可惜了李少侠,你的武功这么好,年纪又这般轻,为何要如此卖命呢?”
“你认识我?”李必目露惊讶,他一瞬不瞬地打量黑衣女子,企图在她身上找出一丝线索。
“呵呵……是啊,我认识你,而且还钦慕已久了。”
黑衣女子隔着蒙面巾掩住嘴笑,可她目光中却不带一丝笑意,明明是调笑的话,但语气里却充满了冷漠。
李必皱起眉,想半天都想不出此女是谁,但经她这般提醒,又感觉她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你……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来劫杀我千青派的弟子?”
“哼,若是让你知道我是谁,那我蒙面还有何意义?”
黑衣女子使剑拍了拍李必的侧脸,像是故意偏了剑锋,在他脸上划出几道细小的剑痕。
“至于为何要来劫杀你,李少侠,我想这个答案,你比我更清楚吧?”
李必沉定地昂着头,脸侧剑痕处,断断续续的沁出小血珠,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坚毅地看着黑衣女子。
“我知道你们是谁,你们是……云梦弟子。”
此话一出,被压制在地上的千青派弟子接连惊震,包括坐在树上看热闹的池鸢主仆。
薄薰捂着小嘴,低声讶异:“云梦弟子!主人,是不是奉清川所属的那个云梦山庄?”
池鸢目光紧盯着黑衣女子:“没错。”
“啊……可奉清川是好人啊,他的两个师妹还被人追杀,云梦山庄作为名门正派,怎么能干出这杀人勾当?”
“不知道,但那女子的气息,确实令人熟悉。”
薄薰闻言也转头去瞧:“唔,还真是呢,不过要想确实她是谁,还需走近一些才能确认。”
见薄薰要下树,池鸢出手制住她:“别动,先看看再说。”
呼啸的夜风穿过山林,掠过草地,盘旋在燃烧的火堆之上,四下陷入一片诡异沉寂,半响,黑衣女子终于有了动作。
“看来李少侠确实是知情人,既是如此,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来劫杀你。”
李必攥紧拳头,一脸视死如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别妄想能从我这里拿到东西。”
“什么意思?”黑衣女子的语气有些不稳。
李必别开头,去看一旁的师弟,他的师弟们正被黑衣人按着头屈身伏跪在泥地里,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他,神情既悲愤又疑惑。
“你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师父会让我来送?”
黑衣女子心中一惊,恨恨咬牙道:“好你个赵荀,果然老谋深算!”说完,她猛地出剑,一剑扎进李必肩胛骨。
但转瞬她又冷静下来,盯着李必,眼里闪动讥讽的笑:“李少侠好心计,差点让你骗过去,哼,你可是赵荀的爱徒,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让你亲自送,还会让谁来送?即便别的队伍都是障眼法,但你这支队伍绝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李必面色发白,一声不吭的低下头。
黑衣女子瞧了他两眼,转头去看那些被捆在地上的人:“哎呀,我倒是忘了,方才在你说出我们身份之时,你的师弟们,可是一脸惊讶表情呢!”
李必身形一震,怒瞪她:“你要做什么?”
“噗”的一声,黑衣女子从李必肩头拔出剑,喷出的血水一下染红他身前的衣襟。
“要做什么?哼,当然是,先拿你这些可爱的小师弟开刀,只要你不交出东西,我就一个一个把他们全部杀光!”
李必神情顿急,但随后又无力地垂下手:“东西不在我这里,真的,没骗你。”
黑衣女子挑眉一笑:“是吗?可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动手!”
“等等!”李必急喝一声,看向身后的师弟:“诸位师弟,对不起……这次密令不是我故意隐瞒,是师父不让说……对不起,是我轻敌害了你们,是我对不起你们……”
说着,李必骤然起身,用胸口直挺挺地去撞黑衣女子的剑锋。
“大师兄!”“大师兄不要啊!”
一声声嘶喊中,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之中飞来,细小的,拖着长长一道尾光。
“叮”的一下,黑衣女子的剑被一道短匕击飞,让李必直接扑了空,一头栽在她的脚下。
“谁!”黑衣女子惊愕回头,朝短匕飞来的方向探去。
夜风渐冷,吹得树影梭梭响动,黑衣女子寻探一番,却寻不到半点踪迹,她眸色一沉,示意手下去探。
就在手下人刚准备动身时,一阵疾风掠来,卷着大片落叶撒落在众人身上,看似轻飘飘的落叶,可一旦落在身上,打在脸上,就瞬间转为锋利的刀刃。
“啊!”场中惨叫声此起彼伏,黑衣女子迅速扣住李必的咽喉,拖着他捡回自己的剑。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藏头露尾?”
话音一落,漂浮在空中的落叶一齐转了方向,往黑衣女子这边飞来。
“呵呵呵,谁说奴家藏头露尾?奴家一直在的,只是小妹妹看不见罢了。”
妖媚的笑回荡在幽静的山林中,随着那笑声出现的,还有一道快得肉眼难见的身影。
黑衣女子拖着李必吃力地躲开落叶的攻击,她抽空往周围探了探,忽而,一股奇异香花飘入鼻尖,接着,后背就贴上一个冰冷的物体。
黑衣女子反应极快,一个蹬步扭身闪走,心魂未定之余,终于看见那道游移在空中似鬼魅一样的身影。
那道身影着红色长裙,衣裙上的红,在这暗夜之中,好似血染一般,惊悚又可怖。
“阁下是谁,为何扰我等行事?”
夜风撩动女子拖曳到地的长裙,她缓缓转身,冷银色的月光,映照出她娇艳浓丽的脸,而她正是血娘。
“小妹妹,你这番话说得好没道理,奴家只是路见不平,想出手相助罢了,毕竟,奴家最是见不得这年轻俊俏的男子白白送命。”
黑衣女子眼神冷厉,悄悄退后一步:“如此说,阁下是想管这闲事到底了?”
血娘抬起长袖,掩着嘴轻笑:“小妹妹,何不摘下面巾与奴家看看,若是生得貌美,奴家也可考虑放你一马。”
黑衣女子冷嗤一声,她收紧扣在李必喉咙上的手,直掐得他嘴唇颤抖,脸色又青又白。
“阁下尽管放马过来,看是你的速度更快,还是我动手的速度更快!”
“呵呵呵,小妹妹倒是个倔脾气,嗯……奴家就喜欢你这样的。”
血娘朝黑衣女子眨了眨眼睛,随即,黑衣女子便感觉身体动不了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压得她呼吸困难,连抬手指的动作都做不了。
“你,你做了什么……”黑衣女子满眼惊愕,直到此刻,她才发觉眼前人的实力,远比她预估的还要可怕。
一阵香风扑鼻,血娘便出现在黑衣女子面前,她抬起手,隔着面纱勾起黑衣女子的脸,“嗯,看这骨相倒是个美人坯子。”
“啪”的一声,黑衣女子突然浑身脱力,李必被重重摔在地上。
血娘低头瞧了一眼,目光又立马转回:“那这样……奴家只要你,其他人便都去死好了。”
轻描淡写的话,在配上血娘笑意盈盈的脸,让黑衣女子内心极度恐惧,还没来得及求饶,周围飘飞的落叶,就全都朝黑衣人刺去。
鲜红的血,撒落在脆嫩的草地上,被月光一晒,越发的鲜艳夺目。
风势微微停歇,大片沾血的树叶纷纷而落,场中,血娘和黑衣女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大片黑衣人的尸体,以及惊魂失魄的千青派弟子。
树上,薄薰望着血娘远去,微微噘起嘴:“主人,我们不追去吗?”
“追去做什么?”
“可那血娘把她带走了啊,我还想看看她到底是谁呢!”
“既是云梦山庄的人,那总会知道的。”
不多时,树下就来了一批人,是李必之前放信号弹招来的同门,见到满地的尸体稍稍探查了一下,便带着伤员匆匆离去。
夜深,风声呜咽,左右摇摆的树影像鬼魅一样缓缓前移,银白的月光将满地安静的尸体衬得有些惨淡,在火堆最后一簇光熄灭后,那树影便将这一切彻底掩盖。
空黎抱着短刀,眼色忽然闪了下:“姑娘,我们下去吧。”
池鸢有些疑惑,正抬头,就瞥见重重树影之间快速飞来两道白色的身影,那是流光君的近卫。
两名少年临到近前,突然跃下树,目不斜视的走过尸体堆,来到池鸢所坐的树下,向她俯身低头。
“姑娘,公子说夜深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池鸢眼眸低垂,看着树下两名少年:“我不用歇息,回去复命吧。”
两名少年听完却没动,依旧保持俯身低头的动作,势有池鸢不走,他们便在她身边死守到底的觉悟。
狂乱呼啸的风,让尸体身上的血肆意弥漫,山林之间悄悄来了一批食肉的鸟群。
池鸢眉头蹙了蹙,起身一跃,踩着月光向长芜山庄飞去。
临近二更天,山庄之内还是灯火通明,池鸢停在山门前,望着重重楼阁,有些记不清昨夜寝殿的位置。
空黎和薄薰落后一步,追至她身后。
“姑娘为何停下?”
“寝殿在何处?”
空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这边,姑娘跟我来。”
寝殿座落在整个山庄最中心,殿前就是一道高崖飞瀑,偌大的鱼池旁,比邻着另一座雅致楼阁,那里是藏书阁,是流光君待得最多的地方。
上了鱼池的桥,薄薰和空黎便自觉退走。
池水宛如明净,将天幕上的星月一一照映,淡淡雾气笼罩在水面,有白色的花瓣轻轻飘浮,一点一点,慢慢靠近依在桥上看风景的池鸢。
园外山风肆虐,入了园,风却静了,好似被一个结界隔开。流光君的每一处山庄,都处在山眼上,此地风水绝佳,附近山脉涌动的灵气,都会随着风势汇聚到此。
虽说灵气淡了些,但对池鸢的修炼还是有不少益处。
独自放空了一会,池鸢才想起来找流光君,遂匆匆挪步,往寝殿走去。
推开门,一室昏暗,月光穿过轻纱一寸寸将室内照亮。
池鸢一眼便看到长案前静坐的流光君,她提起裙摆朝他走去:“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流光君单手支颌,垂眸看着案前一幅画,听到池鸢的声音也没有反应,周身气息有些沉敛。
池鸢微微叹息,轻手轻脚坐到他身旁:“是在等我吗?难道,你以后都必须等我回来,才可安睡?”
这一回流光君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放下手,侧过脸去看池鸢。
“嗯,我在等你。”他的眼眸很亮,像一片片闪烁的星辰,可看久了,却又觉得寂寥。
流光君伸出手,轻轻挽起池鸢的手腕:“等不到你,我确实睡得不安稳,所以,你可以答应我,每天都回来陪我吗?”
池鸢眸光微微颤动,内心在坚定与动摇之间来回犹豫。
“在长芜,我可以答应你,但离开长芜之后,不行。”
“这就够了。”流光君眉眼含笑,手指顺着池鸢的手腕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