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日光爬升的很快,游走到项知的脸上,附上了一层暖意。
晴朗的一天。
项知睁开眼,手挡着光看向窗外,想起昨晚应该是忘记关窗帘了。
项知坐起环顾四周,简洁干净的房间融在淡淡的金色光线里。虽然是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但被暖暖的阳光晒到自然醒,还是觉得心情大好。
好景不长,十秒钟后,昨晚的事情涌进大脑,项知只觉脑子翁的一下,心跳加速,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应该是医护人员的例行检查吧,项知知道敲门只是礼貌提醒,护士小姐姐会直接走进来的,就没回应,继续呆坐原地。
咚咚咚。继续着敲门声。难道不是护士?是谁呢?爸爸已经出差飞走了吧。
项知下床拉开门,迎面一个宽阔的肩膀挡在眼前。黑色外套松松的衣领下,露出白色的T恤,和同样有些苍白的脖颈。开门带起的一阵风,送进了一阵清清淡淡的味道,像是刚下过雨的森林,还是开着很多花的那种,与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格格不入。
她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向来人。
“路森行?”她满脸疑惑。心想你这个家伙站这么近,吓我一跳。
“你怎么又来了?不用去上学吗?”刚被混乱的思绪烦到,他又这么突然冒出来,像是特意来给她提醒似的。项知说话没什么好气。
“嗯,不欢迎吗?”来人倒是轻松自在的样子。
“有事说事,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嘴上这么说,项知还是开了门,自顾走去倒水,旋即坐到昨天的椅子里。
来人自当是得到了允许,不紧不慢跟了进来。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一样,随手带上了门。惹了项知一个白眼。
俩人还是像昨天一样对坐着。大眼瞪小眼,沉默中暗流涌动。
虽然还有无数个问题要像眼前这位在昨天自称为意能者的同学问起,但项知还是觉得有必要用她认知范围内有能力回答的一件事,先来做一个解释,以此来化解一个小小的尴尬。毕竟,后面可能免不了要跟这位同学展开更多的“学术探讨”了。
“那个……昨天……”项知方在心里放低了些姿态,说出话来竟然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对方眼角微弯,身体轻轻向前探了探,两个手肘搭在面前的小圆桌上,小臂松松交叠,没有开口。一副认真的样子看着她,等她继续。
“昨天你说的樱花的约会的事,是什么意思?”项知保留了最后一点希望,先卖个傻。
“你还记不记得那张字条。”路森行回答。
“噢!……”原来是这个!项知想起来那次路森行传字条约她去小三园,结果变成抱团游的那次。想到这她突然觉得内心无比敞亮释怀,那次可是他主动的呀。
等等,那次,是约会?我记得是说有重要的事要说,后来又没说。当时指的就是这件事吧?怎么好像又绕回来了?
项知刚放松的心情,又焦灼起来。也就是说,在那次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的呀。这个骗子,是不是还在耍什么把戏!
“那张字条上说的重要的事,就是想告诉你我知道看樱花的约会的事。”路森行又继续说道。
果然!项知倒吸一口凉气,闭上双眼。
少卿缓缓呼出一口气,张开双眼,没敢直视对面的人,扭头看向窗外。内心的尴尬暂时无法平复,不过也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看着这些小动作,路森行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对面这个女同学经历如此内心波澜。看来还真是个清纯的书呆子。
也是,毕竟从小就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校草同学,虽然一身的冷傲孤僻,也没能挡住成群的少女争相表白,对于约会恋爱的话题,他早就云淡风轻了。
“好吧,请解释,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又知道多少?”项知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
虽然已经有昨天的故事作为铺垫了,但接下来听到的,信息量和震惊程度也丝毫不逊色。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缓缓打开,项知仿佛穿上了不听自己使唤的鞋子,带着她一步步的向前迈进。
“我知道的不算多,但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少年的声音缓缓传来,带着几分冷静。
路森行起身微微侧头,上下打量了项知一番,随即伸出手,拉住后者的手腕。
“跟我来。”他语气柔和,诚恳的目光落在项知略显迷茫的双目。
项知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他带着走到了门口。
路森行顿了顿,拉开门,迈步出去。
项知被拉着也一步踏了出去。
清冷的空气袭来,略略吹偏了项知的刘海。落脚之处突然一阵粗糙松软的感觉,项知低头看到,那是厚地毯般扎实的草皮。
先前被他挡在身后,随着通过门口后变宽阔的视野展开,项知看到了面前的景象。
毋庸置疑这不是医院的走廊,或是医院里的任何地方。一片碧绿的草地向前伸展,似乎看不到尽头。
右侧是高大错落的树木组成的茂密森林,其中有几株异常高大的树木相伴而立,呈现出古老与优雅并存的姿态。
左侧是相对开阔的绿地,点缀着星星落落的低矮灌木丛或是各色花草,一直延伸至远处起伏的山岭。黛色的山岭连绵相依,山顶隐藏在淡灰色的云雾中,衔接着天际。
头顶的天空呈现晴朗的淡蓝色,日光从树林方向倾斜过来,给森林脚下涂上了三分之一长的深色阴影。树林的上端沉浸在一片米白的亮光中,最高处的叶片在光晕中变成时隐时现的黑色小点,活泼的跳着集体舞。
走出了几步,路森行松开了手,回头看向项知,静静的等她用震惊的眼神环顾完身处的四周,而后回到自己的脸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欣赏这位同学惊讶无措的表情已经成为路森行乐在其中的一件事了。此时他嘴角扬起,难得一见的阳光笑容在他脸上展现。
虽然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路森行笑的这么开心,但面对好像又是被耍了的场面,项知不免眉头紧蹙,嘴唇弩起。
路森忍不住笑了出来,旋即停住,佯装严肃的说: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说着一边摊开双手,示意这周围的一切。
项知用她那被震碎的脑渣渣飞快的想了想,他的世界,就是他所说的“意识场”吧。
这种地方,是可以带人进来的??
“这么说,我是在做梦?”项知缓缓的吐出一句,像是问对方,也像是问自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好像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她右手掐了一下左手,激动之中稍显用力。
疼……疼!
一旁的路森行见状,在心里快要被笑死。以拳掩口,忍笑偏过头去。
项知翻了个白眼,抬手在这个人手臂上用力一捏。
这个人看着单薄的手臂,捏上去竟然硬的像块石头。自己发力的手指因意外遇到的阻力而别扭的生疼。
如果袭击成功的话,她或许还能一面报仇解恨了,一面顺便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也会疼。
可看着眼前这个无动于衷的的人,受挫的似乎还是自己,而且也证明不了这个人是否也有痛感。
项知一不做二不休,将魔爪伸向了对方的左脸。靠近,伸手,捏住,一气呵成。
虽然够勇猛,但实在的身高差让她还是略显笨拙了。
路森行不躲不闪,愣了一下。回手握住攻击者的手腕,身体微微向前压过来,目光直视对方,认真的说:
“疼——”
然后捏住项知手腕的手指慢慢用力。
项知感觉到逐渐压来的力道,想要挣脱,但已经来不及。努力的挣扎仅仅轻轻晃动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她停住,怒目圆睁望向对方。
路森行缓缓放松力道,项知见状赶紧抽回手臂。果然在手腕上留下一串淡红的指印。
其实路森行并未使出全力,谨慎的控制在让她无法挣脱又不会真正弄疼她的范围。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就这么被轻易“占了便宜”,给这个小丫头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项知面对这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突然间的霸道反击,既理亏,又有些后怕。
她下意识回头向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刚跨过的那扇门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光景色。
“别害怕,你不乱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路森行猜透了她的心思。
说着他缓缓迈步向前散步状走着,并回头示意她跟上来。
项知别无选择。
“如你所见,意能者可以创造出如眼前这样的意识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是由主意能者构建并掌控秩序的。这里的事物既真实又不真实。”
路森行说着与她目光接触了一下,接着说道:
“真实,是说可被看到、听到、闻到、品到、触到,只要主意能者赋予其中的,都可以拥有并展现;不真实,是说这些事物有别于现实世界的客观规律,不需要实物的载体。换句话说,可凭空造物。”路森行边走边徐徐道来。
“也就是说,现在眼前的这些树木、湖泊、花草,甚至空气、阳光、天空,都是你造出来的?”听者问。
“是的,这些都是最初级的,基本和客观世界的景象和规律一致。经过训练直接照搬就可以了。”讲者回答。
“这样的世界,谁都可以来吗?”
“不是的,需要主人的邀请。”
“你邀请我来的?我并没有同意啊。”
“不需要你同意。”讲者说着,抬了抬眉毛,略显傲慢的笑笑。然后接着说:
“只要我的场力可以压制住对方,可以直接‘邀请’。”
项知明白了这个邀请的意思,哪里是什么邀请,就是直接绑架。
“这么说,我现在是受你的场力压制喽?”听者也挑起一侧细细的眉毛,揶揄的问道。
“嗯,开始是的。”
“开始是?现在呢?”项知停下脚步问道。
“随时可以离开。”
“离开?”项知望了望身后的方向问道
“门都没了,我怎么离开?”一副你在逗我呢的模样。
路森行强忍住笑,
“那个门,不是离开的路。即使回到刚才的房间,也一样还在这里。”
项知明白了。从“今早”醒来,她就已经被“邀请”到了这里。
“真实的我,现在还在睡梦里吧?”她低声缓缓的说道。
“嗯。”
“那个我醒了,这个我就回去了吧?”
“嗯。”
“如果我现在想回去呢?”
“想必你还没有自己的觉醒模式,在练习出你的觉醒模式前,只能被动回去。”
“被动?比如说?……”项知语气急迫。
“比如,由我给到你一个刺激。”被问者回答。
“像是,杀了我??”项知想到自己是被“杀”过一回,而且之后确实就会醒来。恐怖的疼痛感一瞬间又蔓延开来,让她眉头紧蹙。
“可以。不过倒也不用。虽然在这里杀人不犯法,但不到万不得已,我还不想杀人。”路森行说的轻描淡写。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方法也不同。”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想回去,我可以帮你尝试一下其他方法。” 路森行说着靠近过来准备“帮”她。
“谢谢不必!”项知慌忙拒绝。心理想着,与其让你现在就送我一程,还不如让我在这安静的呆到天亮呢,千万别再刺激我了。
或许还能被尿憋醒呢。
“好吧。”路森行看她这么紧张,也就不想再吓她了。
他笑了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了下来。
哪里冒出来这么一把公园椅。
在这片开阔的野地里,明明没发现人类文明的迹象,怎么突然间就冒出了这把椅子,让眼前这个人少爷似的悠闲的坐在上头。项知心头一紧,转而又都明白了。
好吧,一定是他的鬼把戏,毕竟她已经被告知,这里是他的地盘,他是这个世界的主子,变出一把椅子有何难?说不定他分分钟能变出一整个皇宫呢。
项知想到这,就也没像土包子似的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
“没想到,你还会变魔术?”她也潇洒的落座在另一侧,揶揄道。
“小意思,你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