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肉小说网

繁体版 简体版
NP肉小说网 > 煮酒弄青梅,我从地狱归 > 第123章 续篇:《寒蝉鸣秋梧桐雨》(一百零四)

第123章 续篇:《寒蝉鸣秋梧桐雨》(一百零四)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香烟缭绕,红锦铺路,鼓乐大奏。

丹陛两旁,旗明甲光,禁军环列。

窦琦身着皇后服饰,由窦将军,太主陪护,一步一阶。食母【乳母】抱着襁褓,随行其后,后面,跟着长队的宫人。众人逐一朝她俯首低头。

她洋洋自得地,从我手里接过皇后的玺绥,在一片称颂声中,和我并坐在御榻之上。

百官膜拜,万民欢呼。

我的目光,轻细地飘向食母怀中的婴孩,像微风吹动的落叶。

自从他落地,我还没好好看过他。

他长得很好,五官清秀疏淡,我觉得不是很像我。心中,恍如一块石头落地。

男孩都随母亲呐。常询贴耳细语。

有道理。小公主像我,我像徐皇后。我又仔细瞄了瞄他。"他也不像窦……皇后呀。"

"陛下……"

"是像春惜吧?"我随口一说,常询面色一紧,闭口低首。

大殿内,灯火滟滟,宴乐曼舞。隐在热闹之后,黯然神伤的窦婕妤。

只要推开我一次,我就再不会与她同房。皇后【元配王霁】很聪明,可惜别的女子都学不会这种聪明。

我呢,我会忘记。

我忘掉了春惜,遗忘了婕妤。

不去看她,就看不见她脸上的悲,眼里的伤。

她和其他女子一样,成为宫中千红中的一簇,慢慢被风吹黄,扫落。

"平和三年,帝立昭仪为后,其子为嗣,婕妤升昭仪。追封闵孺子为闵婕妤……."

——《岱书,思帝本纪》

生了儿子,我觉得做完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大事。但他们还在等,等我有更多的儿子。

我一刀一划,雕刻着梦的边缘。

其他的事,更多的事,我一件一件忽略。

春至,花重重,荡千秋。

细雨褪红。

红莲谢,金菊开。

我仍在练习骑射,偶尔,也会带着宗室子弟,和窦家人一起春猎秋狩。

芳草绿荫。我的马跑得快多了,我的箭,也比以前准了。

但我还是,射不中一只猎物。

"阿硕心善,不忍心杀生。”窦将军声音深而缓,目光透过我目光,泛出绵绵暖意,落在我心上。

雨,下着,淌着,流过层层瓦檐。

寒蝉静寂,庭院空旷。他死的第三十年,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墓。

我率领臣僚,宗亲,祭天,祭地,也祭战死的亡灵。

因为是大祭,不仅有各种祭仪,还举办了水陆法事。

太傅说,这样盛大的祭事,只在那年和议后,为慰藉亡灵,举办过一次。

他的墓,在嶙峋的山峰下,是个高高的土台,长满了尖尖刺刺的硬草。

虽然别处,都是青草繁花。

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只长这种草。有人对我说。大概土不好吧。

我知道。我知道。笑挂在脸上,泪落在眼角。

和画里一样的草。“元佑世子,喜欢呀——”

因为大祭祀,大法事,我看见了各种各样的器具,各种形像的佛画。

和善的,可怕的,丑怪的,欢喜的,悲伤的,愤怒的。

我也见到了西方的神——叫菩萨的神。

遍体鲜花珠串,宝光璀灿,目光半开半闭,娴雅怡然,看不出是男是女。

数不清的佛画,从各地送来,涌到都城。人们酌水献花,虔诚礼拜。

画像五色五彩,金丝银线,精致而繁复,令我目不遐接。

这当中,我看到了他。

从无数铺排的画间,我看到他的脸。

仿佛从密林间找寻独一无二的那片落叶,只一眼,我就知道,那是他。

尽管,我从没看清过他的脸。

大块大块的黑云,浓墨重抹,遮蔽天日。一少年将士正穿云而出,如大鹏展翼,肩背覆着的战帔,飞扬长风里。

头顶的盔缨,铠甲的鳞片,一丝一笔,都细笔勾勒。五官轮廊,衣带纹褶,线条变化,无一不细。

笔尖尽着心力,好像慢慢爬上井栏的

藤萝,一寸一寸延展,细密,安静,述说着纤细的心思,浅浅地,掩在风雨里。

柔柔地环绕,随即,倾泻而出。

画的是罗刹,是恶鬼图。他们回答我,指着下端的字,给我看。

《罗刹鬼众图》。

不!他不是罗刹!我大声反驳。

年轻刚毅的脸庞焕发着火焰的活力,不是鬼的模样。

″谁画的?谁画的!?"

没人说得上来。

这不是原作。

献画的人说,是一个画工经过慈州,在一座小庙避雨时,从壁画上临摹而来。

只是匆匆一过,他甚至不记得小庙的名,只记得庙主是个女尼,收了几个孤女,教她们刺绣为生。庙虽小,墙里墙外,却画满了罗刹众图,纯用水墨,没一丝彩色,墨色浓淡分明,罗刹形象神态不一,生动传神,直入人心,令人震撼。

就算是仿画临摹,也有驱邪避祟之功,所以他将其作为水陆画献上。

"还有吗?还有吗?"

画师就临了三幅。

下一幅,我看到他的表情,憎恨,愤怒,嘶吼。

指甲像树枝,红舌像长/蛇,半人半鬼。

雪在四周燃烧,像被吞噬一样溶化。

我直盯着他的眼神,像被噩梦迷惑,一股炽热从画帛透出,点/燃我的唇,我的舌,我的身。

第三幅展开,冷风扑面而来,风雪迷朦,寂如一色。

少年黑甲黑帔,脚边凝着寒冰。背后,隐隐绰绰一群黑衣人。

风夹着雪,从画中吹来,生生地,卡住咽喉,吹冷了心。我没再追问。

那女子知道他,见过他,画过他。

她看过他的脸,看过那么多的他,日里夜里。

我的心,刹时花凋,萎落在泥地里。

“他好年轻……"我说了半句,喉间一阵酸楚。

我不再追问。

“元平九年,帝造乌燕台,常登台,眺之,面有戚色。"

——《岱书,思帝本纪》

一日一日晨昏,一年一年寒暑。

太傅又一次,想辞官回乡。

“不要回去呀,太傅!我是教不好了,你可以——教教昱儿!”

太傅眼底的悲凉,显出一道光亮。

昱儿在长大,长得很好。

被照顾得也好,不像我。

他规规矩矩地屈膝跪地,拜太傅为师,恭恭谨谨。"昱儿会好好学!父皇不喜欢读书,昱儿替父皇读!父皇不喜欢的,也让昱儿去学,去做!"

我傻傻瞅着他,看到了三弟的恭顺,窦将军的坚毅。

惟独,看不见我。

我扬唇,笑弧一线,细细,轻轻。"昱儿不学我,真好!"

昱儿之后,后宫再无所出。

他是我惟一,活下来的孩子。

从幼儿到学童,我的皇子在长大,不断长大。

他读书,练字,还学射箭骑马。

我学不好的,不喜欢的,他都学得很好。

西苑里,他弯弓,对准半空掠过的一只鸟,动作稳健。

昱儿,不要射乌。

他惊讶地回头。父皇,那是雀,不是乌。

不要射乌。我望天,一再重复,喃喃,茫茫。

他放下弓,掩下双目,满脸谦顺。是,父皇。

深宫,撒娇,争艳。

四肢舞动,牵转视线,拉长春丝。

我永远像一只蝴蝶,衣饰鲜亮地,在春光花色中翩跹。

我也会化作纤纤藤蔓,紧紧依附男子的身体。

靶场上,昱儿骑着小马,一箭射中垛心。四周一片喝彩。

我启唇,浅声。“昱儿不像我,真好。”

窗外秋渐凉。

桐叶坠地,一簇又一簇。枝头,分外清肃。

无意地,我瞥见一个小儿郎,五官明朗,十二三岁,身着简便的猎衣,步伐纠纠。

心怦怦一阵跳。

我第一眼觉得他真漂亮,第二眼,才发现他是昱儿。我的儿子。

他近前,向我问候。我比平常更沉默,但我不知道我的少言少语,有没有让他错过我眼中的恐惶。

我生硬地,毫无借口地避开了他。我跑回屋子,坐到妆镜前。

镜中洁白艳丽的脸,如玉如璧,无一丝一缕残褪。

美丽,可丑陋。

十分美丽,十分丑陋。

愤怒,扭曲了我的面容。

“好丑呀,好美呀!"我叫着,推倒了镜奁。

我和父皇,偏殿那些人——没什么不同。

我口中,泅出了血。

一口一口,一团一团。

心在颤,手在抖。手指奋力探向几案,困难,钝重,力不从心。

青灰画砖,乌,黑黑油油。

(待续)

(2025年1月4日13:48独发晋#江网)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