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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三人预料的是,李四屠大仓山一行异常顺利。山主接见了李四屠,交出了一缕纯净的无属性的灵脉。
祂要的回报是,让谢骄来大仓山,助祂了结一段旧缘。
先天神明的接见可遇不可求,李四屠来不及细想,答应了。但回来后细想想,山主太爽快了,就像赶着要李四屠把谢骄送去一样,几人一合计,不能让谢骄一个人去。
但做师傅的去又太像挑衅,山主只指名了谢骄一个。若他们几个大的跟上,难保山主不会觉得李四屠不守承诺。
此行凶险难料,谢骄一个人独行太危险,但要让谢袄随他去,李四屠开不了这个口。最后还是连夜赶制封印卷轴的林语槐看不下去,让李四屠直接回去问谢袄的意见。
人家姑娘没有自己的主意么?
一句点醒梦中人,李四屠回去了。回去前,林语槐很有义气,让她记名的徒弟简繁华随谢骄他们一起去。
太危险了吧,李四屠没答应。
不危险,我给那小子算了一卦,他命中有此机缘。林语槐道。
你会算卦?大师兄没教过你吧。李四屠不信。
我自学的,爱信不信,反正那小子去定了,你一走,我就让他跟着去大仓山。林语槐道。
他是你徒弟,不是你仇人吧。李四屠不懂,怎么有把徒弟往危险地方送的师傅。
记名的徒弟罢了,再说了,他将来要经历的磨难可不比大仓山安全,早点历经磨难,才能活的更长久啊。林语槐刨了个白眼,他可是有一个家族要继承的。
身价只有一座院子的李四屠很难理解,而且谢骄此行确实需要人手,他也就默认了。
而后李四屠回去,趁谢骄不在向谢袄说明了大仓山的事,他隐去了谢骄的身体详情,只说是为谢骄增寿。
谢袄没多犹豫,答应了。
他是我师兄,我想帮他,谢袄说。在谢骄的有意推动下,她很少提起救命之恩,替代这份恩情的,是同门之谊。
这份比恩情纯粹简单的感情,更适合谢骄和谢袄。
送别谢骄谢袄后,李四屠才和周白雅坐下来,一路默默陪伴他的师兄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他,给他切了叠牛肉配酒吃。
见李四屠动筷子,情绪稳定不少,周白雅才问了从李四屠回来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山主为什么独独要谢骄去?
李四屠边吃边道,也不是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事,谢骄那小子非此世之人,与此世因果沾染最少,想必山主选他,就是看中了这点。
周白雅了然。
一位先天神明要斩断的旧缘,因果太重,唯有命格奇异的人能接的住。谢骄非此世之人,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万一这是个陷阱怎么办?周白雅道。
谢骄非此世之人,若山主想借此做些什么,他们鞭长莫及,谢骄等人岂不孤立无援。
周白雅是看着谢骄谢袄长大的,谢袄是他徒弟情分深厚,谢骄虽未拜在他门下,但几年了,小小孩童长成翩翩少年,怎能没有感情。
山主给的报酬太过丰厚,要的回报又太过简单。
此事没什么猫腻,没人会信。
那也只能跳了,李四屠道,谢骄的身子等不住了,我若不赌这一次,他还有几年能活?那小子什么都不说,心里怕是有数的。
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他求死心切,这几年,也不过是我们把他绑在了身边,他才看着有了精神,可内里早就不剩什么。要是没那一身多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灵力撑着,他现在早就发烂发臭了。
李四屠放下筷子,道,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既然没几年好活,还不如让他去赌一把,最差……不过一死。
小袄,我没告诉她那么深,只说谢骄身体不好,此行去大仓山是为了换些灵物给谢骄增寿。也幸亏这丫头灵力不盛,看不出谢骄身体的门道,不然还不知会如何愧疚呢。
周白雅微微一叹,道,这几年,谢骄做的很好,小袄的转变我们都看在眼里,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会坚强的活下去的。
李四屠不说话了。
谢骄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徒弟,纵然性子跳脱,但骨子里重情重义,他不告诉自己的身子不行了,怕也是知晓此事无可挽回,与其让大家一起替他担惊受怕,还不如现在快活几年。
日夜流转
李四屠和周白雅两个人要么上山修习灵术,要么在府中做些杂事。等周白雅把谢袄提过的几类花种在盆里时,金星临世,异象骤降。
见此天地色变,李四屠和周白雅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们的师傅青菏散人,但等记忆里的影子散去,察觉到异象源自大仓山时,李四屠先崩了。
他们徒弟四个都知道“金星”是个什么东西,代表着什么。
祂竟是这个打算?
不愧是神,真是好算计!
李四屠目眦欲裂,仰天长啸,心中恨意无处安放。
为何?为何?
周白雅见李四屠状若疯魔,只能将他打昏。阴阳割昏晓,“金星”异象逐渐散去,但压在李四屠与周白雅心底的阴影却再度浮上心头。
师傅当年是怎么死的,徒弟也得怎么死吗?
李四屠原本的想法没错,谢骄最糟的结局就是死亡,可人总有一死,死了前往灵脉转世即可。
但“金星”的持有者,是没有转世资格的。他们的生命只有一次,死后的魂灵会被“金星”融合,只余一道清风,一缕月光。
谢骄非此世之人,“金星”非此世之物,还有什么比他们更契合的。山主让谢骄去大仓山,打的就是让“金星”选中谢骄的主意。
一缕灵脉就能把“金星”这等不详从大仓山永远移走,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
忆到如今,想到几月前的种种,周白雅和林语槐面上都不好看。
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金星”居然在大仓山。
他们见过“金星”陨落,自然而然就以为“金星”在那个地方,十几年来也没做他想。
结果现在就好了,“金星”临世,选的还是一脉相承的徒弟,叫李四屠如何安得下心。
“那我先…回去?”林语槐试探道,她来都来了,叫她就这么回去,实在不甘心。谢骄自进清净府以来,她都没见过这位师侄的面。
林语槐心道好歹让我看一眼苦主长什么样吧,不然她愧疚都不能愧疚个具体。
“你不想回去?”周白雅也算了解林语槐,见她迟迟不离开,就知道她不想走,他指了指禁闭的门,“你要是不想回去,那就敲门吧。死生与我无关。”
林语槐正有此意,她快步走到门前,准备敲门,可手指都要碰到门时,又踌躇了,她转过头,问:“真敲啊?”
周白雅主打一个不阻拦不知道,慢悠悠喝他的茶。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林语槐:“……”
她就知道。
林语槐盯着雕花扇门,给自己鼓劲,但一鼓作气,再而衰,她的手抬了又放下,硬是没敲门。
“要不我还是回去算了。”
林语槐搓了搓僵硬的手指,准备打道回府。
但门就是这一刻开了。
少女款步而出,她身着杏色襦裙,随意搭了件素衫,头发简单挽了挽却不凌乱,不施粉黛的脸上一脸疲倦之色,但眼中却含着喜意,她先朝林语槐喊了声“师叔”,接着快步走到背对着门的周白雅面前。
谢袄擦了擦眼泪,哑着嗓子道,“师傅,师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