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二人的客套,林唯昭心道:“看来那日,方笑古确实未骗我,齐南北当真不知他身份。但他身份似比暗卫还高,更受重用,与冯显康关系可见一斑。”
“季教主,你的任务可不在此地。”方笑古解了季青临的穴道,“你在梁上做什么。”
“先解决另一个问题。”季青临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望向另一侧一直沉默的人,“他是谁?”
“我……”林唯昭回过神来,自然知道他在问自己,也知道四人中只有自己一人非魔教中人,更有种还没开口就落了下风的感觉。
齐南北嗤笑一声:“认不出吗,也是,你毕竟没见过。”甚至直接挑明了身份道,“这位是桃湖山庄的少庄主林唯昭。这是他暂居之地。”
“少庄主?”季青临闻言,微微一怔,抬头又看了眼老旧的房屋,咋舌道,“玄同宗就给别人少主安排这么个破房?”
微蹙眉头,齐南北狐疑道:“怎么,你甚至不知这里是何地?就在这猫了这么久。”
“我为何要知。”季青临思忖片刻,蓦地想起了什么,唏嘘道,“等等,齐教主?这桃湖山庄不正是你的任务地吗?我记得你说稳操胜券,那现在正主不是就在我面前,还好端端的?你原来不长能力,只会吹牛吗?”
“你看不起谁呢。”齐南北眉头紧锁,不悦道,“林唯昭,我有没有重创你们山庄。”
让被害方帮加害方说话,实非常人思维,方笑古瞄了眼林唯昭的面色,果不其然,异常难看。
“齐——”他刚想开口骂了齐南北。
“何为重创?”林唯昭微微一笑。
齐南北不假思索道:“你受了重伤不是。”
“一人受伤和损兵折将究竟哪个才算重创?”林唯昭轻合双目,语气却异常冰冷,“你的手下大多葬身在了我庄阵内之中。”
闻言,齐南北诧异不已,刚扭头望向说话人,却见下一刻,林唯昭已近身突现在身后。
又听他道:“若非你用了诡计,当真以为能奈我何?”
齐南北不由一怔,立刻以肘后袭,却被一棍压下,林唯昭迅速探出右手,只一瞬,擒住齐南北左臂扭至其身后,左手持杆,压上其背:“齐南北,若再让我听到,你在外辱没山庄名声,新仇旧怨一起算。”
被迫躬身的齐南北,不由错愕,心道:“他的功夫怎么回事,忽高忽低!我尽是一点未察!”
即便如此,齐南北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反手挣脱地同时脱手将扇打开,但转身的瞬间,却见竹杖正抵他咽喉,而自己的乌金折扇距离目标却仍有半臂之远。
惊得一身冷汗,齐南北倒退了一步,那竹杖也跟着逼近一步,他吞了吞口水,提醒道:“诡计非我之意,当初敌袭真正对你下了重手的,也不是我,而是楚孟。你应该知道的。”
见林唯昭动作一顿,齐南北便抓住机会,脚下迅速后撤。
双耳闻声,林唯昭轻蹙眉头,立刻下压竹杖,一杆拍上齐南北之手。
乌金折扇顺势下落,齐南北刚欲接扇,又被林唯昭抬脚踢飞,又见他迅速抬肘提杆,竹杖穿入扇骨缝中。
眼见林唯昭夺扇入手,季青临双手环臂,笑着调侃:“看来,你没能控制住桃湖山庄。”
“我是因为刚中了迷烟,功力还未完全恢复。”看着抵住自己脖颈的乌金折扇,齐南北梗着脖子喊道,“我是状态不好,并非真的不敌。”
但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自己当真不是林唯昭的对手,哪怕是已盲的林唯昭。
“你继续嘴硬。”季青临摆了摆手,同时瞥向方笑古,提醒道,“我们两个人人还制服不了他一个外人吗?”
“机会如此难得,季教主何必假他人之手。”方笑古半眯着眼,拱手抱拳,轻笑道,“我也想瞻仰一下您的英姿。”
闻言,季青临目光微动,笑道:“方小兄弟,我留机会给你,你不想建功立业吗。”
“见笑了,胸无大志。”方笑古抬眸,“只想与所爱之人朝夕相处。”
“方兄弟真乃性情中人,但莫要忘了。”季青临以过来人的口吻,老气横秋道,“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哦?”方笑古轻笑道,“人无手足则废,人无衣服亦与畜生无异。我还是想做个手足俱全,仪表堂堂之人。”
季青临微微一愣:“未尝不可。但你现在不是没女人吗。”又道,“齐教主受到挟持,你就不想杀了这姓林的,救一救兄弟吗?”
“有道理。”方笑古侧首,“林兄,你说我该如何?”
林唯昭静默不言。
“林兄。”闻言一怔,季青临诧异道,“方兄弟,你和敌人称兄道弟吗?”
“那可不止,他还是我的冬裘夏葛。”方笑古扬起眉眼,又道,“既让我欺霜傲雪,又……”
“你也可能无衣可穿,饥寒交迫。”林唯昭面色一沉,打断道,“方笑古,少说无聊之语。”
齐南北初是不解,后是恍然大悟,心道:“手足和衣服都要是这个意思啊。但这么恶心的话,也就他能说出口。”
“怎么,无聊吗?”方笑古挑眉轻笑。
林唯昭颔首。
“是吗。”方笑古点点头,勾唇笑道,“那你岂不比我还要无聊,毕竟你还想我无衣可穿。”
察觉到抵住自己脖颈的木棍正微微发颤,齐南北不由挑起眉眼,心中暗笑:“真有你的啊。”
“嘴皮子耍够了没有。”林唯昭定了神思,提醒道,“忘了来这做什么的了吗。”
“记得,记得。”方笑古收敛笑意,正色道,“放心,放心。”
“如你所见,我与林兄就是这般关系。”望向一脸震惊的季青临,方笑古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但他与你素无怨仇,为何初次见他,就对他咄咄相逼。”
季青临指了指目标:“他正对我们魔教的副教主下手,怎么着都得维护吧。”
方笑古扫了眼齐南北,笑道:“但你和他并不对付。”
“你屁话怎么这么多!”看出方笑古的不战之意,季青临不耐烦道,“我讨厌瞎子行不行!”言毕,一阵阴冷寒意,从身侧炸开。
“那你应该也能理解我。”方笑古微眯凤眼,“我讨厌聋子,更讨厌装聋作哑之人。”
“我清楚的记得,下达的指令是让琉璃堂退出玄同宗。”方笑古倏然抬眸,睥睨着季青临,猛然扼住他脖颈,双眸中泛出的杀意昭然若揭,“季教主,你究竟是真聋了,还是装聋作哑呢。”
人高马大的季青临因被锁喉,面色青紫,双瞳充血,口不能言。
“他向来如此,嘴上没个把门,你何必同他计较。”就连齐南北也看出方笑古这是动了杀心,慌忙和事道,“他没了机关巧术,连个普通人都不如。若真是听不入耳,打他一顿就是。”
朝着齐南北的方向,季青临竭力翻了个白眼。
“季青临。”方笑古全然不理,低语道:“要不要再听听,教主下的另一个指令?”
季青临双瞳一颤。
“疑有异心者,诛之。”方笑古冷声道,“你耳朵不太好,但离这么近,应该听得清了吧?”
这几个字,分量之重不仅是对季青临,就连齐南北也心中大颤,但他没自讨没趣地再出声劝阻,而是看向身侧挟持自己的人,小声求助道:“林少庄主,我不识好歹,您大人不记小人。不若你帮忙求求情?”
若方笑古当真要下死手,便不会如此多言,但林唯昭沉默须臾,才道:“可以是可以。但一个讨厌瞎子,一个讨厌聋子,且都想将人置于死地,我该劝哪一个。”
“你看不到吗?”说罢,齐南北赶忙补充道,“啊,不对!我没说你看不到!”又急道,“只是现在快死的是季青临那厮,我们哪里还能动你分毫,当然是劝劝你的方兄。”
林唯昭故作思忖道:“但这是你们魔教之事,而我非魔教中人,似乎不好多言。”
齐南北恼道:“现在还顾这些吗,都是一条船的人,不分彼此。”
季青临白眼翻上了天,命悬一线中拼命挤出了个字:“是……”
“方少侠。”林唯昭颔首,“若在此地被玄同宗人发现已死的季教主,不仅暴露了你们魔教行踪,也会让我陷入两难之地,百害无一利,三思而后行。”
“当然。”方笑古轻挑眉眼,旋即松开扼喉之手,但另一手早已屈指,迅雷之势将药丸投入季青临口中,抬肘再是一掌叠在其胸口。
被迫吞了异物,季青临当下面色发黑,凌空一翻,重重坠地。
疼痛未来,只觉浑身瘙痒难耐,更是捶手顿足不得解,血痕已经显现,但他仍以指甲不断抓挠着面上。
齐南北见状,只觉这幕似曾相识,但本能的恐惧让他无暇多想,反而不怕死了地向林唯昭靠近,心道:“抓住他,才能以防万一。”
齐南北刚欲抬手擒住林唯昭。
“你也想试试吗。”方笑古冷笑着。
声音似闷雷在身后不远处炸开,齐南北便觉透骨的寒意从颅顶蔓延至脚跟,更快地伸手想去抓住那个救命稻草。
下一刻。
方笑古闪身而至,骨节分明的手掌禁锢住齐南北的肩头,瞬间压入几分,又是一甩衣袖,将人立刻震了出去。
林唯昭微蹙眉头,便欲起手。
“他刚要对你下手,你没感觉到吗?”方笑古蹙眉道。
林唯昭一怔,因他对齐南北有必胜的把握,所以心思并未留在他身上,更未注意他的细小动作。
“无妨。”见他沉思,方笑古舒展眉眼,宽慰道,“有我在,你大可放心。”
短短几字入耳,却似暖流涌入心田,林唯昭莫名安下心来,收扇入袖。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的心慈手软,或许有一天会伤了自己。”方笑古微眯凤眼,轻声道,“但只要我在你身侧,便无须担心。”
林唯昭面色微变,手握竹杖,轻轻点地,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