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刻,大部队归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疲惫。
宋渔问:“怎么样?”
李希长舒了口气:“总算能交差了。”
“今天多亏了你们。”她看向顾如意和哈日查盖夫妻二人,表示感谢:“我刚才跟老板娘说好了,晚上弄只烤全羊,我请客。”
顾如意朝羊群抬了抬下巴,笑说:“哪能用得着你。”
“那可不行!”李希坚持:“你们也不容易。”
昨天都给他们杀了一只了,今天哪能再杀,养多少羊也顶不住这样啊。
她“嘿嘿”一笑,弯腰凑近,一脸神秘地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公司报销。”
众人哄堂大笑。
一行人终于决定改道去做客,回去的路上还切实体会了一把牧民的辛苦。
浩浩荡荡羊群里面总有那么几只不听话的,不是落队了,就是偏离方向,需要人工干预。
宋渔累得哼哧直喘,进门先干了一大碗水,十分庆幸距离还不算太远。
她不由感叹道:“你们真是太辛苦了。”
顾如意正提着暖壶给众人倒奶茶,闻言顿了顿,语气稍显落寞:“还好,从前有班布尔帮忙。”
不过转瞬间她又恢复原状,热情地招呼大家喝茶。
家里难得来这么多人,两个小孩都格外兴奋,蹦跳着把好吃的端出来。
吉尔格勒把自己最喜欢的糖果塞进宋渔手里,眼巴巴地看着她吃下去后,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
李希看得眼热:“她跟你真是投缘。”
宋渔把小姑娘抱起来放在腿上,随手剥了颗糖给她,笑说:“干嘛?你嫉妒我啊?”
李希撇撇嘴,转头去逗吉尔格勒了。
说笑玩闹声充斥在屋子里,热闹得像又过年了。
除了某处。
余宵坐在最靠近门口的沙发边,一声不发,安静到独成一片天地。
他的目光穿过半个房间,始终紧跟着宋渔。
她坐在炕边,短暂的忘却了烦恼,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样鲜活,充满了生命力。
夕阳从窗外洒进来,刚好落在她身上,无比明媚。
就像当年,她如同这束阳光一般闯进他的世界,照亮他那灰暗的人生。
余宵握住手机的掌心暗自收紧。
他必须要加快进程了。
-
宋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借由昨晚的气氛,她喝了不少酒,或者说是借酒消愁也不为过。
自家酿的纯粮食酒,醇香浓厚,度数自然不可小觑,她连怎么回来的都不太记得清了。
不过那酒不伤身,醒来后倒是没有宿醉后的头痛。
隔壁的床是空的,宋渔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试探地喊了声:“希希?”
没有回应。
估计应该出去了。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打算冲个澡。
等她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房间门刚好打开。
“你醒啦。”李希说:“正好,我刚才出去跟老板娘打招呼了,你收拾好东西,咱们吃完饭就走。”
“好。”
宋渔带的东西不多,整理起来就很快。
半个小时后,她吹干了头发,连人带箱出现在前厅。
门边堆了不少行李,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笑着跟她打招呼:“早上好。”
“早。”
宋渔点头示意,视线环顾一周,并没有看到某人,于是不经意地转头看向窗外,那辆黑色越野车又不见了。
这回应该是真的走了吧?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滋味。
“别站着了。”老板娘招呼道:“快进去吧,她们还等你吃饭呢。”
宋渔回过神,沉默地走向餐厅。
老板娘看着她那略显落寞的背影,无奈摇头。
唉~
年轻人哟。
吃过午饭,众人终于踏上归途。
明明才待了三四天,回去的行李箱比来的时候重了不止一倍,塞得满满当当,都是牛肉干和奶制品,托运的时候毫不意外地超重了。
大家挨个打开行李箱,翻找着,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随身携带。
满地四散的行李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作为其中唯一一位男性,摄影师对她们的疯狂购物行为表示很难理解。
李希瞪他:“你懂什么!”
摄影师识趣地闭上了嘴,默默后退。
兵荒马乱之后,终于免去了补交托运费,成功登记。
宋渔找到位置后,第一时间脱掉外套,以手做扇给自己扇风降温:“我第一次羽绒服叠穿棉袄,也算是走在时尚前沿了。”
李希“扑哧”笑出声:“这可太时尚了。”
宋渔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作势要打她。
“饶命,饶命啊~”李希嘴上喊着,行动上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伸手来挠她的腰间的软肉。
宋渔那里最怕痒了,嬉笑着往后缩。
旁边的空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人,她突然感觉胳膊肘撞到东西,猛地一顿,赶紧用眼神示意李希,然后迅速调整姿势坐好。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您……”宋渔转过头,道歉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哽住了。
李希探出头,越过她,朗声问:“您没……怎么又是你!”
在短暂的几秒钟愣神时间里,宋渔飞快地调整好心态,坦然接受了再次和余宵毗邻而坐的事实。
昨天加上今天,他摆明了要死缠烂打。
既然他想要做狗皮膏药,那就随他的便吧。
飞机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奔向蓝天。
宋渔侧过身,把脸偏向李希那侧,闭目养神。
她原本不困,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落地北京时天已经黑透了。
余宵不远不近地坠在一行人身后,宋渔也权当他不存在,照常取完行李,走向出口。
“老胡不是说要来接我们,他人呢?”李希抻着脖子打量外面等待接机的人群:“找到了,在那儿呢!”
宋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瞅见胡成礼正满面笑容地朝她们挥手。
两人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一见面,李希照例跟他互怼:“你小子,最近过年是不是没少吃,怎么又胖……”
话音未落,胡成礼忽然脸色大变,风一样地蹿了出去。
李希奇怪道:“哎?你干嘛去?”
宋渔跟着转头,只见胡成礼猛冲上前,对着余宵的脸就是一拳。
别看他这些年长胖了,虽然不够灵活,但力量实在不容小觑。
事情发生得太快,余宵根本来不及反应,脸被打得歪向旁边,踉跄着退了半步,脑袋因为充血而发出阵阵轰鸣。
闹出的动静太大,引得周围人连声惊呼,自发围成一圈。
同样来接机的曹特助刚找到自家老板,正打算上前帮忙提行李,就看到老板被人打了。
他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把人推开,张开手臂挡在余宵身前,厉声质问:“你谁啊?凭什么打人!?你知道你打的人是谁吗?”
胡成礼重重啐了声:“呸!我打得就是他!”
说着,他又冲上去,抻长胳膊想拽余宵的衣领。
“打人你还有理了!你这叫故意伤害,懂不懂?”曹特助一边用力推搡他,一边扯着脖子喊:“安保!安保呢!?”
宋渔和李希挤进人群,一左一右地抱住胡成礼的胳膊往后拽。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轰鸣声退却,意识逐渐回笼,有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延,余宵用舌尖顶了下腮,不甚在意地抹掉嘴边的血迹,然后轻轻拍了拍曹特助,示意他让开。
曹特助不解地喊了声:“老板?”
余宵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不断叫嚣的胡成礼,眸光晦暗不明,脸上没什么表情。
又来了!
就是这副死人脸!
胡成礼感觉受到了挑衅,理智完全被怒火所淹没,再次往前冲。
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带着不断呵斥。
安保来了!
宋渔赶紧用力拉紧他,高声喊道:“老胡!再闹就得进局子了!”
公共场合寻衅滋事,故意伤人。
只要余宵想,轻轻松松就能把他关进去。
到时候,工作、前途都毁了。
宋渔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出气,但实在没必要闹到如此地步。
李希也跟着劝:“是啊,老胡,跟他计较个什么劲儿呢,咱走吧。”
余宵就站在那里淡定地看着他。
胡成礼胸口剧烈起伏着,对视几秒后,又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转身大步离开。
“老胡!”
李希赶紧跟上。
宋渔抬头看了余宵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也追了过去。
闹剧散场,人群迅速分开,安保姗姗来迟,上前询问情况,被余宵三言两语打发了。
上了车,曹特助回过头,不放心地再次问道:“老板,真不用报警吗?”
余宵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沾拭嘴角的血迹,抬眸递给他一个眼神。
曹特助秒懂,识趣地转换话题,回报最近几天的工作:“公司一切正常,跟零时科技的合同谈下来了,就等您签字。”
“期间老董事长来过一次。”他顿了顿,语气渐弱:“没找到你人,就问了你的行程。”
余宵手上的动作一停:“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说您出差去了。”
“他就没再问了,不过走得时候脸色很不好,还说等您回来,让您回去一趟。”曹特助补充道。
“知道了。”
另一边,李希扶着前排座椅靠背,在胡成礼肩膀上轻锤了下:“你小子!长本事了啊~真解气!”
“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胡成礼说着,抬眼瞄了下后视镜。
宋渔正安静地看向窗外,光影交织打在她的侧脸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晚的首都车水马龙,灯火璀璨,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繁华。
她在这里生活了八年,只离开了几天,却产生了奇怪的陌生感。
为什么?
耳边传来李希的询问声:“小渔,等会想吃啥?”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