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德滚着履带在医务室里转来转去。
付医生专心配比着自己面前的试剂，他将试剂管子拿起，两根指头捏着转了转加速试剂的融合，随即用滴管取了几滴，滴在了鱼缸里。
“医生，我还是出去吧。”艾津看见付医生手里的动作做完了才敢开口说话。
其实他现在还有些不敢看付医生，毕竟自己之前一直误会他和奥伯兰是一对。
很尴尬！
艾津还是怀疑，但上次奥伯兰的态度太坦荡了，坦荡到只要自己开口，他就能立马和付医生联系，给自己确认。
艾津怂了，他怕付医生知道后自己再也别想在他那用治疗舱了，也就没管奥伯兰，撂下他就逃了。
今天要不是泽鲁联系他让他来付医生这一趟，他近段时间除非是实在撑不住了，不然都不会来医务室这边。
“来帮我搭把手。”付医生没理他的话，开口说道。
艾津抿唇，还是朝付医生的标本罐走去。
“我拿着盖子，你帮我把它给拿出来。”付医生手上的动作不停，开口交代道。
艾津看了眼比德，想说让比德来，但是对上付医生看来的视线时，他瞬间闭嘴，快步走到了标本罐旁。在付医生的配合下，艾津将长着獠牙的海兽头拿出。
付医生见他那么稳当，夸了一句道：“不错，先拿着，我准备一下。”
“好，好的。”艾津尽可能地将手臂伸直，好让那个鱼头离自己远些。
他以前也跟着海泽达出去过几次，也杀过海兽，但都是杀完就走，怎么也不会这么盯着海兽的尸体！
早知道他刚刚就换一面拿，让牙齿海兽的眼睛朝向另一边了。
“付，付医生。”艾津抿了抿唇喊道：“好了吗？我可以放下了吗？”
听出了艾津的异常，付医生诧异抬眉，侧头朝人看去问道：“你还怕这个？”
“有点瘆人。”艾津诚实道。
付医生收回视线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等上了前线你就知道这不算什么了，到时候肠子，器官到处都是。”
艾津瞥了眼付医生，知道他是在故意吓唬自己，也没说话。
“真吓到了？你这不行啊，泽鲁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要是知道你害怕海兽估计会气吐血。”付医生细致地擦拭自己的手术刀说道。
“没有怕。”艾津听着外面动静也知道为什么泽鲁会喊自己跑一趟医务室了。
这是让自己现在这里躲躲。
“是发生了什么吗？”艾津问道。
“不知道。”付医生指了指手术台，说道：“放着儿。”
随即付医生就不管艾津开始解剖海兽起来，他边动刀边说：“这一块是他们的颈动脉，这儿是他们的鳃，这儿是他们的毒囊——”
说到这付医生微微皱眉，艾津只见付医生手起刀落，直接将那一块红白肉剜开，低头检查了一番后，有些不爽地将那坨艾津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丢在盘子里。
“这头的毒素死之前都用完了，不中用的东西，都不会赶着它吐毒液之前就把它砍死？”
用不着艾津反应，付医生立马调整好状态，他一层层解剖着，时不时骂两句。
骂的无非是杀这头海兽的人，太用力，把什么组织又砍断不完整了。
中间再穿插几句懊悔，放太久了，有些肉都坏死了。
啪嗒，啪嗒，肉摔在盘子上的声音不断响起，艾津看着有些昏暗，特别是两面墙上还立着不少海兽死尸的房间，一股子寒意后后背升起。
“坐下！”
艾津屁股还没抬起，付医生预判开口道：“都坏死了，帮我把这些丢出去。”
“丢，丢哪儿？”艾津看了眼已经被解剖的不成样子的死尸，只觉得眼睛疼。
“就外面，别挨着门口丢，也别丢太远了。”
“啊？”艾津意识到付医生说的就是医务室门口，他小心探道：“是为了后面好回收骨头吗？”
“收那干什么，就四散在外面不蛮好看的。”
艾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抱着像是被狗啃过的海兽尸体朝外走去。除了尸臭，还有好大一股刺鼻的药剂味道，艾津感觉到自己胃里在翻涌。
余光瞥道付医生嘲笑的脸色，艾津顿住，觉得还是要纠正一下付医生的错误观念。
“海兽多，前线的打法不会是虐杀，基本上一招毙命，有机会就补第二刀，没机会就被海兽吞了，不会出现肠子，肉四散的场面。”
“大肚鲸会闻着血腥味来，基本上尸体都会被它们吃掉，都不需要多久，海面就会恢复原状。”
艾津说完赶紧憋气朝外走去。
外面聚集的人听完郭尔的话，有人开口问道：“这样真行？”
“试试呗。”一人回答道。
这人扯开嗓子朝医务室喊道：“医生！我病了！”
“傻逼吧你，这也太假了。”
“你他妈，你来！”
“医生——”
艾津憋着气，脑子都被熏得嗡嗡的，瞧着医务室大门的光立马咬牙上前大喊道：“让——开——”
“诶诶不是付医生的声音！”站在郭尔身旁的几人对视一眼，开口说道。
郭尔闻言眼里闪过暗芒，但嘴角还是带着笑。
奥伯兰听出了艾津的声音，不由自主伸头朝门口看去。
众人只见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东西飞了出来。
“砰”一声，不知道谁带了枪，那坨黑色的东西被击中，在空中四散开来。
除了肉，海兽粗壮的骨头也四处飞去，有人被裂骨刺伤，还以为是有人在攻击，砰砰砰又是几声枪声响起。
艾津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把医务室的门给关上了。
奥伯兰黑了脸，没想到他们居然带枪，这摆明了要艾津不死也残。
现场一片混乱，腐肉被枪火一灼，还隐隐散发出了焦味.....
艾津之前在巡逻队的时候基本的校规都熟记于心，在当了大队长后更是每天看一遍，虽然没当几天就被赶下去了，但记住了的东西也很难忘记。
学校是禁止私自携带枪支弹药。
这种明知他们违了规的事，艾津就不会再参和进去，巡逻队的人肯定回来管的。
艾津知道，外面故意来闹事的人肯定也想起了。
他们现在都是明面上“留级”重修，今年毕业的人。确定了三皇子到了一军之后，校长就开始慢慢走流程让人返校。
三校联赛规定了只能是在校生参加，到时候都是得每所军校各出老师组成一个纠察小组，其中就包括查参赛学生学籍这一项。
外面的人对视一眼，现在不是追究第一个开枪的人责任的时候。
突然一人咬牙站出又朝天上猛开了几枪，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去，郭尔和他对视一眼，然后眼里露出了笑意。
奥伯兰瞧见领头那人不动声色地朝开枪那人点了点头，随即开口指责道：“小雷你哪里私自搞来了枪药？”
“是啊是啊，还乱走火，刚刚差点都打到人了。”一人瞬间接话道：“没谁中弹受伤吧？”
“没。”
“没有。”
奥伯兰带着帽子，混在人群里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是有人出来顶罪了。
“这什么味道？”
“像是肉味？”
“你他妈是饿疯了吧！”
不知道是谁挑起的话题，人群突然散开，莫名其妙的找起了发出味道的东西来。奥伯兰的视线死死盯着领头的人以及那个小雷。
看着他们就移动到了医务室门口。
奥伯兰眼皮一跳就要朝门口去，但不断被人推搡拦下。
“你小子，走错了！”有人低声跟奥伯兰指点。
奥伯兰烦躁地直接扒拉开了那人的脑袋。那人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瞬间就暴起，但被旁边的人拉着就朝反方向去了。
奥伯兰隐约听到有人说：“本来是来示威，这下事情弄大了如果最后没搞死那个，事情就老火了！”
“搞死？会不会太狠最后不好脱罪？”
“一个混血而已，谁在乎。”那声音补充道：“我们可是纯种优质基因，放心。”
奥伯兰后槽牙狠狠咬紧。
又是这套基因论，又他妈是这套！
奥伯兰从身上摸出营养液，一股脑地都灌了下去。他眼睛死死盯着医务室门口，手摸出了光脑，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至今没加艾津的联系方式！
奥伯兰压着眉眼翻出付医生的联系方式，一边朝医务室门口移动，一边将通讯打出去。
通讯连接的嘟嘟声音，奥伯兰听来只觉得十分煎熬。
“快接，快接，快接。”逆行的人不断撞开奥伯兰，嘈杂的声音将他包围，但他只能听见光脑传出的声音。
奥伯兰其实不确定艾津是不是正好就站在门后，根据自己对艾津那个傻子的理解，他肯定会在门附近以应对突发情况。
艾津确实一直留心听着外面的动响，但付医生的来电提示音实在太吵。
不知道过了10秒还是一分钟。
“喂——”
“砰——”
电话接通的声音和枪声同时响起，奥伯兰在原地呆愣了一瞬，随即快速朝医务室门口冲去。
“又，又走火了？”一人尬笑说着。
奥伯兰猛地将挡路的人踹开，闹出的动静传到了前面。
郭尔微微皱眉，小雷看了他一眼同时微微动了动手里的枪，郭尔看着医务室门上被打穿的洞眼眸幽深，到底摇了摇头。
小雷看了看郭尔，又看了看刚刚打出的枪口，他没有听到弹药入人体的闷声，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咬了咬牙移开了视线，重新抬起枪又要朝医务室门口指去。
今天打死了艾津最好，没有伤了也行，最差最差的结果就是白闹了这一场什么都没干成，如果是这样郭尔未必会记得自己顶罪的苦劳，他还有爷爷在外面需要照顾。
奥伯兰没给他再动手的机会，迅速靠近抓住了枪，一时却没能抢动。小雷的执念太深，手像是和枪焊在了一起一样，他不顾奥伯兰的阻拦，深深看了郭尔一眼，随即咬牙反肘朝奥伯兰腹部打去。
他死死拽住枪，砰一声，走火的弹药射中了门把。
奥伯兰咬牙刚要猛地用力就听见开门的声响。
“关门！”奥伯兰喊道。
小雷立马抓住机会朝门缝又打了一枪。门彻底被打开，艾津就站在门后。奥伯兰目眦欲裂，硬是将处在爆发中的小雷折了腿。
小雷的手青筋暴起，枪口直指艾津。
奥伯兰：“快躲开！”
电光火闪的一瞬，小雷的手被比德的机械臂折断，枪口一歪，艾津也迅速动作抓住枪身。
奥伯兰一直盯着枪的扳机，小雷早就手指用力按下。
意料之中的枪声没有响起，一直旁观想坐收渔人之利的郭尔脸色一变，立马抢过那把枪，发现弹夹已经空了。
本该及时赶到的巡逻队现在才姗姗来迟，比德抓着小雷往外走去，众人只见它身上还有个弹孔。
郭尔微微皱起的眉在再次扣动扳机确定没有弹药射.出时松开，他盯向奥伯兰，艾津却拧眉站出挡住了他的视线。
郭尔看着艾津突然一笑，伸出了他指尖还勾着枪支的手，说道：“你就是艾津吧，很高兴认识你。”
艾津板着脸不说话，郭尔也不恼，随手将枪丢在地上后朝以及要带着小雷走的巡逻队走去。
医务室的门没了比德压着，一闪闪地就要合上。
艾津看着带着帽子站在原地像是呆住了的人，脑海里浮现出奥伯兰用力拽住持枪者的样子，艾津不傻，即便平时有些迟钝，但在看到这人极度紧张着喊自己躲开时，也都明白了。
艾津只觉得心里软陷了一块下去，他告诉自己，答谢了奥伯兰的这次关心再和他保持距离。
艾津的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说服好自己打算抬手把人先牵回医务室时，奥伯兰动了。
他抬手直接将艾津抱在了怀里。
奥伯兰的动作不算快，艾津却没能躲开。他僵在原地，感受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你是不是个傻的！”奥伯兰的心慢慢跳回了心室，开口骂着艾津道。
艾津拧眉就要挣开，果然这人还是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