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轩辕景看着依旧是女装的夭颜,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下不乔装一下?”
夭颜露出一个你说话真伤人的表情。
她明明精心挑选了一套乌金暗色系,超绝少年感侠女穿搭,还梳了个高马尾。
“这样就好。”倚靠在一旁等待的祝以朝站直了身子,“那里是风月场,看不破性别岂不让人笑话。”
轩辕景一听有理,与其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伪装,不如大大方方地往里走。
夭颜路过祝以朝时,顺势问了句:“没碰到卢太守吧?”
祝以朝一个时辰前和她打了个招呼,要偷偷去府衙翻阅下近一年的卷宗。
夭颜觉得这个操作十分熟悉,于是赞赏了几句他的有样学样。
“你好像需要重新回忆一下我的实力。”
夭颜嘿嘿一笑,她确实忘了。
“最近一年离城报了十几起命案,基本都和碎玉楼或多或少有些联系。”
夭颜听完点点头:“先去楼里看看。”
夜晚的碎玉楼张灯结彩,门庭若市,映衬着这繁华离城的一角,倒映着这世间繁荣之下滋生的欲望。
三人被请入楼,引路的姑娘明显是见过了大场面,在看到夭颜时眼睛都没晃一下,反倒十分自然亲昵地搂了上去。
“几位官人今天想怎么玩?”
祝以朝大手一挥,丢给了对方一个钱袋:“听说你们这有和别的地儿不一样的玩法,看看成色?”
有眼色的她只掂了掂重量,便立即冲着楼梯上等待的各色罗裙少女喊了句:“二楼雅室上座!”
姑娘们蜂拥而上,香气萦绕的裙纱在他们脸上一遍又一遍地拂过。
三人就这么被簇拥着上了二楼厢房。
刚要开门,就被一个女人拦住。
“交给我吧。”她的穿着和她们不同,看上去有几分话语权。
姑娘们笑着尽数退下,离开时还不忘冲他们抛出几张手帕。
接管了他们的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扭着妖娆的身段引他们往里走。
“几位爷出手阔绰,咱们也不能怠慢了!这外头的呀,都是一般的货色。里头的,才是咱家不常接客的水灵姑娘!”
她走得很慢,一句话回看他们好几眼。
“有劳了。”祝以朝心领神会地又递出去了一锭银子。
女人立即眉开眼笑地接过,脚上的步子都快了几分:“来吧几位爷,这边请。”
夭颜眉梢微扬,一脸懂了什么的模样,刚好被祝以朝的视线撞上。
他用眼神辩解。
夭颜用眼神表示理解。
二人在后面的一段路都默契地没再说话,有关六姑的问题,现在还不是问的时候。
此人在离城肯定颇为有名,一旦暴露自己外来人的身份贸然试探,怕是会打草惊蛇。
终于,他们来到了更里面的雅间。
一进门,便让他们有些不适。
屋子正中央有一个小型绒垫,上面铺满了花瓣,两位仅披薄衫的粉裙少女正恬静地躺在上面,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
其中一人像是听到了声音,缓缓直起身子,双目无神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看来。
她们像被惊扰的花中仙,毫无防备的娇弱模样,毫无疑问会激发那些活在阴暗中人的毁灭欲。
她们乖巧温顺,不会露出鄙夷的模样,这让每一个人都能在她们身上得到优越感。
夭颜的视线被另一个一动不动,依旧安详地闭眼躺着的盲女吸引。
片刻,她上前两步,坐到了茶桌旁。
轩辕景自觉朝盲女走去,查看起身那位的眼睛。
“也是天生的。”
被查看的盲女一愣,她们在这里好歹也混了些年,如此意料之外的开场,一看便不是寻常客人。
“官人是不喜欢奴和阿枝吗?”楠楠有些忐忑地开口问道,手向前虚抓了下,但因为轩辕景的后退而扑了个空。
夭颜发现她说话的语气和形态和阿眠几乎如出一辙,像是经历过统一培训。
看来她想的没错,这些天生的盲女抵抗情绪不高。
像是阿眠说的那样,混口饭吃。
那她们是否也像阿眠那样,知道这看似自愿的牢笼下,隐藏着的血腥?
“阿眠你们认识吗?”
夭颜一句话,让从进门开始就没有动过的盲女睁开了眼。
她坐了起来,艰涩地将头转向夭颜所在的方位。
“你们见到阿眠了?”她的声音干哑,不似楠楠那般娇滴可人。
果然碰见了认识她的人。
三人对视一眼,轩辕景一掌劈下,楠楠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便重新倒回了绒毯。
而后他走到阿枝面前。
谁知刚伸出手,就被敏锐的她捕捉到,手胡乱一挥,便误打误撞打落了轩辕景的手。
“你要做什么?”
她的眼神即便没有焦距,却是异常警惕。
轩辕景也不恼,凑近看了看,而后道:“刚瞎的,没几个月。”
难道她就是阿眠所说,被六姑恶意弄瞎来谋取私利的那些良家女?
这线索得来竟全然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运气好,查出卢太守也参与其中,定然能给太子一个下马威。
夭颜:“噗嗤。”
阿枝秀眉一皱,语气冷硬:“你笑什么?”
“我笑这世界真小,这一切真巧。”
她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走到她身旁的祝以朝看到没他的份,便自己又加了一杯。
“阿眠引导我们来这碎玉楼,而我们一来,就被极其顺利地安排进了这样的房间。”
“这有何可笑?碎玉楼让盲女做皮肉生意是离城人尽皆知的事实,有什么好藏着掖着……”
“可你这么个有逆反情绪的后天盲女,会出现在这,就是个做好生意的伪命题。六姑就这么自信,放出你这样不听话的盲女来接客?”
“阿眠说她极其残忍,唯利是图。这么大的赔本风险,不是她的作风吧?”
阿枝冷哼一声,自嘲笑道:“呵……我早就和阿眠说过,没有人会相信六姑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
“因为你们也没完全说真话呀。”夭颜道,“破绽百出,却妄图执子,实乃大忌。”
阿枝不语,像是他们没有通过她的测试,不愿再在这几人身上浪费时间。
“六姑只是你们的幌子,支支吾吾的无非是那十几起碎玉楼的命案。”
“你一边怕我们不敢查,一边又怕祸及己身。世道不易,姑娘心怀正义实属难得,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
“可那些真心想帮你们的人,势必会因为你们隐藏的某些细节而棋差一步,最后他们成了你们的替死鬼,而你们,再为了自己贫瘠的良心寻找下一个帮手。”
“你懂什么?!”阿枝握拳忍耐,最终起身厉声喝道,“你知道一次次希望换来的失望是什么感觉吗?被牵连的姐妹一个个离去,卢狗还时不时钓鱼执法,我们敢不谨慎吗?!”
夭颜眼睛一亮:“这么新的词都会,天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