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五十五分。

距离行动开始只剩五分钟，连作为后手的克尔顿都已经发来待命的消息。而杜克依旧没得到老板的联系。

这很不寻常..非常不符合老板的风格。

杜克吞了口唾沫，再次伸手拍了拍夹层中的信封，斜着眼去看凯琳：“如果，我说我现在想去一下厕所....”

凯琳毫不犹豫地说：“你最好给我拉在裤子里。”

这直白的表述让杜克头皮发麻，既然暂时没法独处...那就只能再找机会，再说了，老板只是说出问题立刻联系嘛。

现在又没出什么问题。

念及此处，杜克也不再犹豫，给威尔逊发去准备好的消息，将背着的步枪甩到手上。

他身上的改装大部分过于暴力，不适合这种场合。

不说别的，万一把这岌岌可危的建筑轰塌了，那埋下去的大部分都是友军。

“我再次重复一遍要求。”耳机里，威尔逊语气严肃：“我将指挥三队封锁公寓的窗户。杜克老兄，你们的目标在二层最里面那间，我相信你自有判断，就不细说战术了。”

威尔逊顿了顿：“我们的战略是不惜代价、当然，也要对一切意外有心理准备。”

这个‘一切意外’，所有人内心都知道在说什么。他们的目标大概率不在那，而下了如此判断的白崖很少出错。

这是个简短的战前宣言，因为战斗是从没找到威廉，白崖接手指挥开始的。

现在只是个战斗开始的前置条件而已。

“..稍等，我想确认一下。”凯琳忽然发声：“威廉确实没有离开过公寓吗？”

威尔逊顿了顿：“确实没有，离开的只有‘不过三刀’，这点也跟白老板确认过了。这个外来客的行动也符合他们的日常规律。”

凯琳皱紧了眉头，还是没有再回复。

得到全部队伍确认信号的威尔逊盯紧了时间，开始倒数：“最后一分钟....”

“......”

“开始行动！”

两队凯蛇作战服、头戴防毒面具的作战队刷啦啦踏上台阶，却没造成多大动静。

这全是凯蛇最精英的成员，他们经验丰富，前不久才袭击了加拉菲医药的工厂。

杜克混在队伍中间，步伐一致地踏上一层。手并成掌，向两边示意。

跟在他身后的队伍顿时分成两股，蹲守在楼梯两侧。而他前方的队伍则脚步不停，迅速向二层前进。

这是在堵死楼梯口的位置。

接连不断的作战队员抵达目标楼层，以两两分组分别候命在不同的门房前。威廉的房间是最里面那间，206号。

经过重组和阵型打乱后，杜克第一个抵达楼道尽头，在他身后还有两名携带大量投掷物的凯蛇成员。

杜克再次检查时间，并给老板发了个行动开始的信息。随后比出手势，那两名凯蛇成员点头表示收到。

随着三、二、一的倒数，杜克见那凯蛇成员猛然踹开了门！

紧接着，一颗椭圆形的物体通过缝隙，贴着地被丢了进去。

等待闪光弹起效的短短几秒内，杜克看着行动利落的凯蛇成员，接下来的许多安排闪过脑海。

要控制可能存在的室友，然后立刻联系老板...假设联系不上，那就必须先一步联系克尔顿，争取独处空间，打开信封......

最好还要注意一下凯琳，她看上去真的非常不好....

随着消音的小型爆炸在里面响起，那两名凯蛇成员端起步枪，直接踹飞了那道木门！

杜克顷刻间回神，大吼着：“双手举起！”便跟着冲了进去！

屋子里面安安静静，没有这间宿舍的另外两名社工。同样，也没有开灯，窗帘拉死，安静得像是从始至终都无人来过似的。

一下接触到昏暗的环境，虽然暂时看不清，但杜克对这种情况毫无意外，正要抬手通知威尔逊开启计划第二阶段....

“不好意思，手举这么高足够吗？”

一道略微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杜克僵住了，迟迟调整好曝光度的义眼清晰地展现了所有细节。

那人坐在最角落的床铺上，显得相当不适地眯起眼睛，瘦骨伶仃。活像是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骷髅。

那是威廉。

他好像是抱歉地笑了笑：“咳...抱歉，刚才的闪光弹让我反应慢了点。手举这么高足够吗？”

杜克：“.........”

另外两名凯蛇成员：“.........”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喂！杜克老兄！怎么了？！”威尔逊焦急的询问声从耳麦中传过来。

杜克立刻回神，现在不是探究为什么的时候！

第一页计划的要求瞬间闪过脑海——但如果他在，当场击毙，别忘了补刀，最好挫骨扬灰。

眼前，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复，威廉看似困惑地歪了歪头，咧着嘴笑起来。

“哦，我期待这个表情很久了。你们被意外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应该陷入犹豫，然后想活捉我...再用些非常有创意的方式杀死我。而我会用同样富有创意的方式逃脱。”

威廉顿了顿，用某种戏腔的语调道：“尽管主角们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反派却依旧逃脱了。欲知后事如何——”

还没说完这句话，威廉的笑容更大了。

因为他发现，面前这三人的指挥者不太欣赏他的讽刺笑话。是叫杜克，没错吧？

在亮蓝色激光子弹击中身体前，威廉想，至少白崖会通过耳麦听到的。

“开火！”杜克开枪后才想起喊命令，但依旧不迟。

三个人在狭小宿舍内的同时开火极为壮观，一时间视野里能看到的竟只有激光子弹反射出的蓝光。

足足十几秒后，杜克的激光步枪率先过热罢工，卡了两下不再动弹。紧随其后的便是另外两名凯蛇队员。

“呼——”杜克大口喘着气，迟钝地意识到耳麦里威尔逊已经喊了很久了，脚下隐约能感觉到建筑物在摇晃。大概是赶来支援的队伍。

被标为重大危险目标的威廉还是躺在角落的床上，不过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床垫烧焦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他死了吗？

不对，他一定死了。即使是医药公司也没法把已经八分熟的人救活。

杜克深深呼吸着，感觉到自己的手在抖。这辈子头一次摸到点‘荒诞’的意味，砸吧起来只觉得想笑。

这可真新鲜。

他整个人像是刚从一场宿醉中醒来，还有些恍惚。不过还记得第一件事是给老板汇报。

杜克：【老板，威廉在屋内，就地击杀。没有伤亡，已经确保补刀。】

然后他耐心地等了几分钟，或者说必须在原地耐心等上几分钟——威尔逊和他的轮椅抬上来需要点时间。

如果老板还不回复，杜克就必须要联系克尔顿去检查老板的情况了。

好在仅仅一分钟后，他就得到了来自白崖的信息。

那是一连串问号。

白崖：【解释清楚，所有细节。】

发出这条信息的时候，白崖正在假扮电工，从天花板上拆播音器。他的第一反应是杜克死了，现在发消息的是威廉。

但这是不可能的，杜克的终端进行过多重加密，除了他，没人能登上去。

白崖顿了顿，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没响两声就被接通了。对方确实是杜克没错，还对上了接头暗号。

受过专业训练，杜克条理清晰地描述了全部行动中的细节，当然，也没有多少可以描述的地方。毕竟一切都结束得太快了。

“最后我先一步开枪，目标立刻死亡。”杜克顿了顿：“补刀完善，没有留下任何治疗的可能性。”

——没有留下任何治疗的可能性。

白崖有些恍惚地看着手里的播音器，一张威廉尸体的照片适时地发到终端上。

那只能称为焦炭。

不是，威廉就这么死了？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莫名地，白崖的目光落在墙壁挂着的威廉画像上。就像是荒诞结束的掘墓人组织，威廉死得过于轻易，以至于让人不敢相信。

经过漫长的思考，白崖决定从头捋一遍自己的思路。

不知道为什么，威廉出现在凯蛇总部，目的不明，但并没掩盖行动。连试都没试，他身边甚至还带着极为显眼的玩家。

但正因威廉如此理直气壮，走得是最正常的路线进入凯蛇，他反而拖了很久才被白崖意外发现。

很简单的逻辑题，当一个被追捕的人不再掩盖行踪——那只能是陷阱。

白崖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会认为威廉早有准备。即使谁也想不到他能怎么准备。

直到现在。

威廉看上去好像死得很彻底。

不是，凭什么？？凭他天天宣称自己命不久矣吗？

那用命留下这么个费解的难题即使是对于威廉而言也太过于缺德了！

白崖呆愣愣地站在梯子上，好像手里的播音器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似的，目光连动都没动一下。

梯子旁，玩家们正在点数绑起来的俘虏们。林兰路过梯子，偏着头在跟理性至上说话。隐约能听清楚在说些什么。

“诶，姐妹。我完成这个进攻的任务，终于到30级了。”林兰说：“我看到35级可以解锁的技能了，你帮我看看下次升级应该点哪个呗？”

白崖听见理性至上说：“哦...我感觉那个，对，你要走赛博飞升的话...点那个‘仿生人’，比辅助性能的‘多面人’要好.....”

“你说什么？”白崖脱口而出，他盯着理性至上：“35级解锁的机械系的技能是什么？”

理性至上愣了愣，下意识回复：“仿生人和多面人？仿生人消除负面状态，多面人好像是....”

——这不是一开始游戏设计中的技能，白崖记得清楚，他设定的技能分明是适配性最高，以及飞行器装配....明明是叫飞行员。

不久前理性至上的话闪过脑海。

【“诶，白哥，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叫不过三刀的人？他是我们中硬实力最好的....”】

紧接着是江利的吐槽。

【“全服最高等级竟然谁都不认识，他都34级了诶！”】

34级，一天前是34级。现在肯定已经到35级了！

白崖几乎是从三米高的梯子上跳了下来，差点把林兰给撞飞。他顾不上调整姿势，抓着林兰的肩膀：“把35级的那两个技能的具体描述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要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