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舸戈这次没矫情,一坐稳,就抠住了电动车座儿。她低头细瞅了瞅,嗯,离柳栖的屁股差着一截呢,还算礼貌的距离。
今日无风,但中午下班点的车流声大,万舸戈提高音量,问:“你咋买个电动自行车呢?”
还是湖蓝色,看起来很女式。这人忒会过“紧日子”了吧。
前面柳栖微偏了下头:“普通电动车要D照啊。”
万舸戈:……
很快,在万舸戈“往前”“左拐”“再往前”的人工导航下,柳栖把她送到了罗雨歇的“雨歇女子运动馆”,商虞B座,距离容戈超市和柳栖的“栖息咨询室”不远,尤其和“栖息”是挨着的楼。
“真近啊。”楼下,万舸戈感慨。
柳栖笑了笑:“有空了来做客。”
万舸戈撇了下嘴:“去你那的都是病人,该是你来我们这儿做客才对。”
“行。”柳栖道,想起自己撒的谎,到这会儿还没正经解释呢,便带着点窘色道,“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是开培训班的……”
没想到万舸戈打断了他:“嗨,不用解释,哦不,我是有点好奇来着,不过改天说吧。咱俩赶紧忙完,下午还得去考场模拟呢。”
“行,下午怎么去?”柳栖重新跨上电动车。
“让万荣荣司机带咱俩去吧,陈叔气场足着呢,让他给咱俩撑个场面,顺顺利利模拟,速速度度拿照。”
“OK。”柳栖笑着摆摆手,骑车去了商虞大厦。
万舸戈上了商虞B座7楼,雨歇女子运动馆。
几个姐姐都是熟客了,所以罗雨歇没关门,让她们尽管跳,说晚点有姐妹帮忙守店。见万舸戈来,其中一个还招呼万舸戈一起跳,万舸戈忙摆手,一上午累够呛,这会儿她只想坐着歇歇,再吃个烤串。
隔壁的“歹歹的新疆烧烤”深得她爱,万舸戈和罗雨歇一周至少两次起步,尤其是烤蘑菇串肉,她能一口气炫五六串。
这会儿,万舸戈去隔壁找女老板古丽点了二十串肉、菜和蘑菇,重新回到店里,边开心地撸串,边看姐姐们跳操——眼睛看了就等于她也跳了,二十串东西胖不了人。
中间领头的胖的那个呼哧呼哧喘,大声朝她说了句:“你这儿烤串太香了,考验我们呢。”
“是啊,要不我去隔壁吃?”万舸戈扬扬手。
“啧,不用,就当瘦完身再瘦瘦心了。”领头的说完,几个人都笑了。万舸戈也没真走,继续开心地撸串。
等几个姐姐跳完操走,她午饭也吃完了,帮罗雨歇把各样器材归置了一下,又简单拖了下地,然后给罗雨歇拨了个视频。
嘟嘟——
接视频的是小梧桐,头上贴着发烧贴,鼻尖通红,大眼睛肿得厉害,看着可太招人心疼了,尤其那小嗓音一出来:“舸戈小姨——”
万舸戈的心都跟着颤,拿手指隔着屏幕刮了刮她脸蛋:“宝贝儿打针疼不疼啊,小姨给吹吹,呼——”
“疼呢,”小梧桐可会告状,手机往下挪挪,让舸戈小姨看她扎着针的脚,“脚好疼哇。”
万舸戈看她强忍着不肯落泪,更是心疼:“快点好吧宝贝,到时候舸戈小姨带你去坐大邮轮。”
“真的吗?”小梧桐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可怜中透着点期待。
“当然啊,拉勾勾——”万舸戈伸手给她拉。
安抚了一会儿小梧桐,万舸戈朝罗雨歇问起她老公郭恒帅的情况,飞机故障的范围可太宽泛了,不免她跟着揪心。
提到这儿,罗雨歇松了口气,说:“没事了,飞机重新起飞了,一切正常,就是要晚点三个小时。”
“晚点不怕。”万舸戈也跟着松口气。罗雨歇两口子一路走过来来不容易,她老公原本是建筑设计师,按说待遇可以,但郭恒帅升职加薪运气不行,加上实在不乐意封闭的办公环境,跑出来干建筑了,辛苦钱多些,但不稳定,且风险大,尤其是出差、盖新楼或者帮农民工找大boss讨薪时,罗雨歇都要跟着提心吊胆。
俩人又聊了几句,万舸戈主要为宽宽罗雨歇的心,见她因为小梧桐开始退烧了,老公也安稳往回飞了而定了心后,便挂了电话,在罗雨歇的店里午休起来。
临睡前,她不忘给万荣荣的司机陈叔拨了个电话,专门交待:“陈叔,穿得霸气点好,最好让人一看,大哥中的大哥,我看驾校还敢为难我们呢?”
陈叔嘎嘎乐半天,说:“放心吧,我得当大哥的爷爷。”
下午,万舸戈接到陈叔的电话下楼,上车前先跑驾驶座看陈叔的打扮,笑得停不下来。
“咋,咋样?”陈叔被她笑得有点没底气了。
“好着呢,太行了。”万舸戈直起腰,钻进后座,指挥陈叔往商虞大厦楼下停停,“接个人。”
陈叔在看到穿着淡青色连帽衫、卡其色休闲裤的柳栖之后,怪里怪气地“呦——”了声。
“呦什么,这我练车搭子,30了都。”万舸戈说完,朝车窗外挥挥手,招呼柳栖过来。
陈叔“哦”了声。
“我专门让陈叔穿得凶一点,你今天咋回事,这么嫩呢。”万舸戈往里挪了挪,笑着看他。
柳栖扯了下硌后脑勺的帽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要不我去重新换一身。”他一柜子的白衬衣、黑西裤,随便一穿,都显得严肃,偏偏今天下午换了个风格,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万舸戈摇摇头:“快算了吧。”
想了想,她又说:“这样,咱俩变个人设,清澈而愚蠢的装傻大学生,陈叔负责凶人,我们用愚蠢攻击教练。”
“呃……”柳栖欲言又止。
“什么?”
“你不会以为我们在教练眼中不愚蠢吧?”柳栖说。
万舸戈双手交叉,做出“NO”的姿势,说:“我可不笨。”
“好吧,我笨,你装笨。”柳栖觉得自己有点弱智,三十岁一大男人竟然陪万舸戈玩起这种把戏。
到考场后,许是因为俩人交了颇贵的模拟费,瘦子教练难得的早到了,也没有再揪着万舸戈找私教的事儿不放。
只是他这造型,本来就干巴排骨似的,又给脖子上、手上挂一串大链子,让万舸戈觉得憋得慌。
不过人家气场在的,再看肥嘟嘟一脸慈相的陈叔,万舸戈幽幽道:“陈叔,这一对比,你跟弥勒佛似的。”
“那也是大哥他大爷不是。”陈叔说。
“那倒也是。”万舸戈点头。
万舸戈先上车模拟,瘦子教练当考试安全员坐副驾,陈叔充当不好惹的社会车辆跟在万舸戈的模拟考试车旁边。
不过,陈叔的这辆不好惹的社会车可是向着万舸戈的。
比如变道时,陈叔开着卡宴提前占右道,压着速度替万舸戈挡住后面的车,好让她有充足的时间过去。
很快,瘦子教练发现了卡宴的存在,到右拐弯等红绿灯时,他一脚踩了刹车,下车朝卡宴走去,一顿输出:“到底她考试还是你考试,要不你一辈子开着个破豪车跟她身后啊!”
万舸戈扶着方向盘叹气,陈叔啊,她真是错付了,这下好了,说挺对的瘦子教练率先占领了先锋,后面再朝她撒气也只好忍着了。
毫无战斗力的陈叔开展卡宴灰溜溜地走了。
万舸戈又叹了口气。
瘦子教练秃鹰般的目光看她一眼,万舸戈只好假装看不到。
果不其然,瘦子教练又癫起来,一路骂骂咧咧,路怒症都没他这么雄的,还故意在万舸戈快要到终点时踩“死”她一回。
气得万舸戈忍不住硬刚。
站在起点处等待的柳栖看到的画面便是:小公鸡一样怒气冲冲的万舸戈,还有挂着死人脸的嘴里还在骂脏话的瘦子教练,两人一齐从车里下来,剑拔弩张。他莫名愤怒,在树林带捡了根棍子,朝他们走过去。
考试中心的工作人员终于不再看热闹了,两三个过去劝架,其中一个大姐人还行,给万舸戈和他拿了瓶水,说:“消消气,消消气。”
但万舸戈憋屈,600块钱模拟费不是她掏不起,但一个小时就跑三把,还都被瘦子教练踩挂了,她简直怀疑对方是故意搞她心态。
最后经大姐协调,万舸戈可以在柳栖模拟时坐后面观摩。
等万舸戈上了车,她突然有点后悔,不该看柳栖模拟考试的,实在是——太好笑了。她的火气已然散了,但很快又差点因为憋笑憋出内伤。
到现在,她终于明白柳栖为什么反复强调说自己笨了,原先还以为对方是不是有点子自卑,如今看见,嗯——
她挨骂冤,他挨骂该。
超车时,柳栖挂了右转向灯就准备一脚油门过去。
“大哥,你不看后视镜吗?”万舸戈不自觉抓紧了车后扶手。
瘦子教练“啪”踩“死”,右后方一辆面包车呼啸而过。
“脑子他妈的被狗吃了呗!”瘦子教练一脸菜色。
柳栖用手撑住额角,微微叹了口气,一点脾气没有,确实,他真是笨得可以。
原本憋笑的万舸戈一见他这样,又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就是那种小伙伴被欺负了想要帮忙出气的心理,叉腰一本正经对骂道:“嗯,他脑子就被他妈的你吃了呗。”
瘦子教练回头看她半晌,气得塌鼻子呼哧呼哧,最终还是没说话。
万舸戈赢了嘴仗,又想乐,同时也担忧:柳栖恐怕要挂第五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