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凝并未因宁清的话，改变态度。
“我并非在意容貌之人，在我眼中，无论美丑，都不过是具皮囊。”
“可我已习惯戴着面具，从不曾摘下示人。”
洛清凝观女子态度坚决，似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心内有些惋惜。
她并非咄咄逼人之辈，也做不出那样的事。
“日后若阿清想通了，便将面具摘下，好不好？”
无论前世今生，从未有人叫过她阿清。
片刻的怔愣后，宁清回过神，颔首应了一声好。
见她同意，洛清凝面上绽出笑容，随即又想起方才打听到的消息，心绪再次变得沉重。
“慕容世家打算对付天浮宗，这件事必须尽快告诉师尊。”
话至此处，她忽然想起师尊的嘱咐。
在外莫要轻信任何人。
宁清......可以相信么？
直觉告诉她，可以。
然而世间既存在能控人心神的蛊虫，想必不乏其余诡异秘法，如果......她的直觉也是被人所控，在欺骗她呢？
如此想着，洛清凝下意识后退数步，远离女子。
宁清敏锐察觉到少女的情绪变化，很快猜到了缘由。
此刻的她，不仅无丝毫不满，还有些欣慰。
警惕心增强，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是再好不过之事。
“洛姑娘所言甚是，慕容世家所图甚大，当尽早告知宗门，小心防范。”
前世，宁清并不知慕容世家真正的图谋，今生早早得知，也算解开了心底原有的部分疑惑。
慕容玥以她为目标，不仅仅是因她掌门亲传这一身份，更重要的是，可以借她之手，间接对天浮宗造成伤害。
当初，宗门的天材地宝被宁清带出了许多。
那些宝物，若全部用在门徒修炼上，宗门整体实力会直接提升一个层次。
还有，她后来向慕容玥透露过宗门绝密，千年来从不外传的镇宗道术，太玄真定诀。
此法存在特定的破绽，外人若不知晓，用之对敌，永远不可能被破解，只要自身灵力不绝，便是无敌的存在。
天浮宗多年来，能稳居东胜洲之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这门道术存在。
然而......太玄真定诀的秘密被她泄露，致使敌人找出了道术破绽，宗门失去了最大的优势，自那时起，在外历练的修士，死伤人数倍增......
前世，宁清是宗门罪人，纵使是被人所控，可事情的确是她做下的，这一点，无法辩驳。
宁清掩在面具下的眼眸低垂，遮住了万般复杂的心绪。
一旁，洛清凝逐渐感应到了女子周身流露出的彻骨悲意。
那悲意太过浓烈，让她感同身受。
她以为是自己方才的疏远举动惹了女子伤心，正想出言安慰，却听眼前之人话音一转，说起了一件毫不相干之事。
“洛姑娘是否喜食灵膳？”
洛清凝下意识点头。
虽说修士筑基之后，便可辟谷，但她并未这么做。
宗内的灵膳十分美味，不含杂质，她平生仅有一大爱好，那就是美食。
阿清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她有些疑惑，正想开口询问，却听女子继续道：“从此地出发，一路向北，大约两百里外，便是横断山脉，那里存在许多制作灵膳的原材料，我打算去往那处，洛姑娘可愿一同前往？”
宁清心知年少的自己喜欢各类美食，先前在万事居，为拒绝慕容兰，说出不喜前往客栈的话，纯属违心之举。
前世的她，每当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皆会大吃一顿。
过往的回忆太过沉重，她想通过美食，来转移注意力。
洛清凝听到她的话，有些意外。
“阿清会制作灵膳？”
“会一些，我同洛姑娘一样，喜欢美食。”
“那我们立刻过去！”
临行前，洛清凝取出一道传音符激发，低语数句，符箓顷刻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浮宗。
做完此事，两人一同启程，朝横断山脉疾驰而去。
行至半途，宁清似是发现了什么，遁速骤减，迅速向身旁的少女传音。
“洛姑娘，有人跟踪我们。”
洛清凝神色微凛，“阿清可知对方的身份？”
“此人用的隐匿之法非常高明，刚刚发出了一道传音，结合方位判断，应该是慕容世家的人。”
“又是此族！阿清可有法子抓住对方？”
“可以试一试。”
话音方落，宁清立刻动起了手。
前后不过须臾，跟踪之人便被缚住身形，坠落地面。
只见其一袭黑衣，半边脸戴着黑巾，右眼角处有道明显的刀疤。
被抓住后，他心知难逃一死，正想自尽，然而下一瞬，丹田处一股剧痛袭来，一身灵力顷刻散去。
没了修为，全身无力，以他如今的状态，连自尽也无法做到，只能睁着一双鹰眸，恶狠狠地望向在其眼中，十分恶毒的女子。
宁清眸光冷然，“是谁让你跟踪我们的？”
“哼，既能破解隐身秘法，必然已知我的身份，何必多问，要杀要剐，开刀便是！”
“不说出指使者，死对你而言，便是一件奢侈的事。”
宁清以灵力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利刃，瞬息削下敌人一片血肉。
断断续续的惨叫咒骂声传至耳旁，她神色不变，只以灵力控制利刃，一刀又一刀继续下去。
洛清凝在旁看着，眉头微蹙，但并未出言阻止。
师尊曾说过，对待敌人绝对不能仁慈。
是对方不怀好意在先，有此下场，是其罪有应得。
活剐之刑，实在太过痛苦，前后不过二十息，满口咒骂的敌人开始痛哭求饶。
“仙子饶命，我说......我都说，是玥小姐的命令，她让我严密监视洛清凝，随时向她汇报最新动向。”
宁清执刑之时，心内已有猜测，如今这番话，算是做了个印证。
一旁，洛清凝依旧蹙着眉。
宁清知晓慕容玥的目的，年少的她却不清楚，因此这时立刻发问：“慕容玥为何要你监视我？”
“玥小姐之事，我一个旁支，哪敢过问，只是听令行事。”
“除了让你监视我，她可还下过别的命令？”
“没有了，只这一条。”
“慕容玥是何时开始下的命令？”
“两日前，不过小的正式开始跟踪，是在今日。”
听到这番回答，宁清立刻开口：“慕容玥下达命令前，可有什么异常表现？”
“这......玥小姐在族中身份尊贵，旁支根本无法接触到，纵有异常，也不可能知晓......该说的话小的皆已告知，恳请仙子给小的一个痛快，莫再折磨。”
“还有一个问题，你可知慕容世家传承秘宝放在何处？”
“此宝由历代族长掌管，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弟子根本不可能知晓宝物下落。”
闻得此言，宁清未再开口，利落出手，了结了这人性命。
鼻尖传来一股较浓的血腥气息，洛清凝望向出手的女子，虽因面具遮掩，看不清其面容，但她却能大致想象出女子此刻的神情。
“阿清是不是杀过很多人？”
听少女如此问，宁清默然片刻，道了声是。
被人陷害，入魔前，她行事原则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死在她手中的，皆非无辜之辈。
入魔后，除了覆灭害她的慕容世家满门，她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
慕容世家族人过万，若说全是恶人，不太可能。
有句话，冤有头，债有主，若是理智尚存，她报仇，应该只杀那些参与陷害她的仇人，放过不知情之辈。
可当时她已入魔，失去了往日的理智。
如今再度回忆，对当初的所作所为，也说不上多后悔。
斩杀当除根，否则日后祸患无穷，尤其是今生得知，此族早有对付宗门之意，若是放过那些人，将来如何，委实难料。
而且......不知情的慕容族人虽未参与陷害，但却享受着家族作恶带来的资源与荣耀，由此承受相应恶果，也是应当的。
罪不及亲族的前提，是亲族不曾享受相关便利，否则便没有无辜之说。
眼看少女保持着沉默，宁清随口一问：“洛姑娘可是觉得我很残忍？”
洛清凝立刻否认：“不，我没有这么想，虽然我不知阿清的过去，但我明白，阿清绝不是恶人，若是恶人，怎会提醒我慕容兰的身份，助我避开可能存在的一劫。”
闻得此言，宁清失笑摇头。
“洛姑娘可曾想过，若我和慕容世家本就有仇怨呢？提醒姑娘慕容兰的身份，只是为了多一个可对付慕容氏一族的盟友。”
修士入魔，失去理智时，实力最强，理智回归后，实力稍降，逐渐趋于稳定。
全盛之时的宁清，可独自覆灭整个慕容氏，如今却不一定能做到此事。
另外，比起报仇，她更想守护年少的自己，毕竟仇怨在前世曾了结过一回。
洛清凝听到她的话，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有共同敌人的盟友，比起普通的朋友更为可靠，阿清这般提醒我，恰恰说明对我没有恶意。”
先前，她对宁清有过怀疑，可眼下，已是信任居多。
此刻，远在千里外的慕容氏族地，则是另一番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