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甄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跟我们走一趟”和“被捕了”之间可是涉案人和犯罪嫌疑人的差别，秦甄不管是看起来还是根据九处的要求都应该是个遵纪守法的守法人士，应该大概也许不至于知法犯法，还犯的是刑法？

一众警员确认了秦甄的身份，看秦甄没有反抗的意思，后头咔哒几声收起了枪，接着就给秦甄戴上手铐，然后开始搜身——秦甄倒是挺配合，白荇平冷眼瞧着，他确实是没有掏镇命的意思。

白荇平示意常云不要轻举妄动，站起身来探着头试图看看秦甄的表情，道：“打扰，这是什么情况？秦甄这是犯了什么事？”

似乎白荇平看起来并不像什么无关群众，其中一个警察转过头来看了看他，转头朝另一个警察致意——这个警察走过来向白荇平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道：“我们是永宁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公安干警，我是永宁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支队长姜明。有什么问题吗？”

白荇平道：“我是……京城来北山研究所视察工作的。常云？”他差点要说自己是秦甄的直属领导，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这个研究所没挂第九办公室的牌子。

常云闻言扑棱着起来，从兜里掏出白荇平的证件两手捧着打开——证件左侧一整面国徽金光闪闪，下书国安部特殊安全局两行加粗大字；证件右侧白荇平大头照光彩照人，下书姓名白荇平性别男职务第九特别行动处正处级主任。姜明看完证件，忍不住上下看了白荇平一圈——确实，白荇平现在这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看起来跟证件上精明利落的大头照差别实在是有点大，不过黑体加粗的国安部特殊安全局两行大字和职务一行第九特别行动处正处级主任已经足够醒目。

看在白荇平这证件如果是伪造的话估计得十年起步的份上，姜明虽然看起来仍然将信将疑，但还是客气了点，道：“特殊安全局……？失敬失敬。白主任有何贵干？”

白荇平收起证件，指了指秦甄道：“我们九处和北山研究所有个合作项目到了考察期，秦主任刚带我们去看了北山遗址回来，怎么就被逮捕了？姜副支队方便说说这是什么个情况吗？”

姜明看起来不想再跟白荇平纠缠，简短地道：“是这样，秦甄可能涉嫌一起刑事案件，我们也是刚申请下来提请批准逮捕书才来逮捕他的。白主任有什么疑问，我现在不便回答。”

白荇平皱眉道：“什么刑事案件？”

姜明迟疑了一下，见秦甄已经被拷上了，略一点头示意带走，向白荇平颔首道：“白主任，这个案子正在侦查中，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白荇平脸色阴晴不定，见他们就要离开，只能呵呵一笑，道：“那肯定，是我唐突了！那我也不打扰你们办案了，这么说，我需要作为目击证人做笔录吗？”

姜明似乎也没料到白荇平这么快就从强硬领导切换到热心群众模式，当然逮捕过程是不需要目击证人笔录的；他也不想再跟白荇平多废话，只是让他留了个联系方式，如果以后要传讯他方便直接联系。

白荇平收好自己的工作证，退回沙发上坐着，看着他们簇拥秦甄着离开，脸色恢复了平静。等一众警员都走光之后，常云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道：“老大？秦甄这是犯什么事了？”常云对公安的程序不是一窍不通，九处有时候也会跟公安联合办案或者执行抓捕行动，逮捕是需要检察院批准提请批准逮捕书的，而检察院批准逮捕可是需要相当的证据，能够直接证明秦甄实施了犯罪——秦甄看起来可真不像是个会杀人还留下能成为证据的痕迹的人。

白荇平古怪地笑了笑，道：“如果有证据指向秦甄是凶手，而实际上不是秦甄，他们为什么会认为是秦甄干的？”

常云迟疑地道：“为什么不会是秦甄？老大你什么时候这么信任秦甄了？”

白荇平深吸口气，道：“不是相信他，你忘了九处的入职条款？哦对你不是非人，没看过他们的协议……秦甄是非人，这是确定的，他的协议里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入职九处之后不得因私人原因对人类造成威胁。况且秦甄那副德行……你忘了，我们今天见过谁？”

常云想了想，一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秦晏。你是说，秦晏冒充秦甄然后嫁祸给秦甄？”

白荇平斜眼看着常云，感觉他的逻辑实在是没法救了，叹了口气道：“猜对了一半，我是说秦晏的‘主人’。如果是秦晏干的，他为什么要留下指向秦甄的证据？我差不多能确定秦晏跟龙乾有关，至少在那个棺材打开的时候那个幻境——要这样的话，龙乾或者秦晏或者别的什么人，要这样困住秦甄的理由是什么？”

常云想了想，艰难地道：“我们……秦甄出事了，九处不可能坐视不理，今天当着你的面带走他，我们一定会分出精力跟进他的事……？”

白荇平吐出口气，冷冷道：“打电话给唐烁让他看好京城，我来联系邵靖宇。其他三个地方主任也要当心了。”

既然确定了方向，白荇平多少安定了些，回到酒店就调来了九处能量监测网络的数据，分析这段时间永宁出现的异常能量波动——非人的能量场和人类的能量场是迥异的，如果那个案子跟非人有关，九处的能量监测仪肯定能记录下来。到这时白荇平才后知后觉，秦甄的第九办公室居然真的没有单独设点。

九处虽然挂在国安名下，但更像是一个公安机关的补充，主要职能是在发生非人相关案件时派人参与或直接接管；当然九处本身并不是执法部门，没有执法权，只是一个“特殊的行政机关”，毕竟他们所针对的对象一般来说也不是人；而九处的四方主任自然是负责各个地区的灵异案件，比如东北主任边从珩管着东北各个地仙确保他们不闹事，东南主任薛清抓过好几个僵尸，秦甄似乎早年也抓过几次在西北搞邪教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秦甄已经鲜少以第九办公室的名义处理案件了。

所以，秦甄为什么不再履行第九办公室的职责了呢？

白荇平摇了摇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现在没空想，他得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回头把秦甄捞出来，多少得好好跟秦甄“谈谈”。

白荇平毕竟是白荇平，哪怕今天坐了半天飞机一刻没歇就开始了青龙垣历险记，现在还能精力充沛地看了三四个小时的监测记录和分析报告，还洗了澡刮了胡子，还做了三组十二个卷腹。常云喝着奶茶瘫倒在床上看完了三天的分析报告，感觉头晕眼花，立马又点了一杯奶茶和一盒泡芙，吃完洗了澡倒头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常云九点多从睡梦中幽幽醒来，发现白荇平正在接收资料，手边的咖啡落下的水珠已经快干了。

常云登时肃然起敬，深深感觉自己是个铁废物，然后转头诚恳地问白荇平早上吃了吗。

白荇平眼都没抬，道：“少吃点，中午出去吃饭，我找了律师，下午一点就到永宁机场。”

常云：“……”他果然还是低估了白荇平的行动力，白荇平这么多年死死压着他果然是有原因的。

白荇平根据监测数据已经确认了几个时间地点，根据最近的气象数据和永宁的公安出警数据交叉对比，白荇平已经基本了解到这个牵涉到秦甄的案子的概况了：死者名叫佟恩，28岁，女，因住所发生火灾丧命。死者是独居，由于火灾发生在深夜，火势蔓延到楼上楼下后才被发现。其楼上住户报警后过了快一小时才扑灭火灾，发现佟恩时当场确认死亡。

这种死因其实很难判定是自杀还是他杀，然而几天后火警的现勘报告出来，分析出这次火灾系人为。公安介入调查后，很快查到了指向秦甄的证据。鉴于白荇平没看过现场勘验报告和法医检验报告，他也不能还原整个火灾的过程；但是那场火灾前后和过程中，动态能量监测数据显示有非人一直停留在那里，而且火灾发生前一周左右，那个非人持续出现在佟恩的住所附近。

白荇平稍稍想了想，感觉这些个时间节点还真是巧妙：火警的现勘报告是三天前出的，公安介入也是三天前，而秦甄昨天是当着他的面被捕的，那群警察要是早一点他们就还没从青龙垣出来，要是晚一点他们就已经离开研究所了。秦晏那个架势明显是冲着要秦甄的命去的，如果秦甄没从青龙垣里出来，他们能逮捕谁？

白荇平不知道秦甄秦甄有没有前科，毕竟他不知道秦甄有没有动机；如果秦甄跟这个案子无关，后续肯定也会有其他的证据会推翻对秦甄的指控，毕竟证据链里有一环不成立就不能定罪，就算永宁市局想要钉死秦甄结案，白荇平不可能不参与这个案子的侦查和诉讼，秦甄没做过的事情不至于这么平白无故地被按在他身上。

不过现在白荇平这么费力的原因还是在于，他没法把这件事过九处的明路——也就是没法以九处的名义来处理这件事。如果要通过九处青龙垣的事情就很难不被剖出，看秦甄那副德行如果青龙垣暴露了多少得跟他拼命。白荇平到现在一切亲力亲为除了人在永宁而第九办公室没人之外也是因为客观上他也没法用九处的人，最多用他的处长权限调点数据，而需要找人的事情就只能一边打着九处办案的旗号一边整不出批文和申请，全靠着九处处长的虎皮和他本人的脸面。

常云扒拉着盘子里的意面，感觉白荇平心情不是很好，于是道：“老大，我昨天回酒店之后发现我又能看见京城了，这算是好事吧？”

白荇平头也没抬，眼睛盯着电脑，“哦”了一声道：“还要我夸你吗？”

常云：“……”他感觉自己担心这头活驴的精神状态就是在犯贱。

不过白荇平对待常云多少还是有点温情在的，看常云一副忍着不翻白眼的憋屈样儿，他总算是屈尊把眼睛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挥手叫来服务员，给常云添了一份提拉米苏、一份水果塔、一杯鲜榨西瓜汁、一杯拿铁。面对常云期待的眼神，白荇平泰然自若地重新看回了电脑，安抚般道：“你好好看着京城，回头邵老妈子算外勤补贴，我那份都给你。等会严律师到了你下去接一下她。”

常云满意地戳起盘子里的小番茄塞嘴里，感觉跟白荇平出外勤还是很满意的。

白荇平盯着监测数据报告和其他的一片资料，头一次感觉到了厌倦。他没法把秦甄扔在这儿不管，而京城那边哪怕是让常云看着他也很难完全放心。现在的一切都指向龙乾，而如果龙乾连秦甄这种几乎在九处隐身的人都不放过，他可能放过九处和九处的其他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