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沃尔脸上某种意味不明的笑意一闪而过，斯瓦拉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不过她也没有机会细究了。

“最后一个问题，”艾沃尔两手撑着膝盖俯下身问，“除了你我和古尔，你还知道谁是在世的圣者？”

“据我所知，里格，也就是海姆达尔已经死了。”斯瓦拉耸耸肩说，“离你最近的圣者，其实就在你身边。”

艾沃尔立刻开始慌忙回忆有哪个女神是红头发，很快她记起来圣者的性别可能和神族本尊不同，那么红头发的男神……

“你在想什么？”斯瓦拉在艾沃尔跟前挥挥手问，“你是不是已经想起了谁。”

“不，我认不出任何圣者，你知道的，我和奥丁的联系太弱了。”

“……好吧，我以为你至少能认出你哥哥。”

“我哥……西格德？？”艾沃尔毫不掩饰震惊神色，“他……他也是圣者？？”

“是的，你真的对他的脸没有任何印象吗？”

艾沃尔剑眉倒竖催到：“别卖关子，快告诉我他到底是哪个神！”

“就是你之前最亲密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战神提尔啊。”

艾沃尔脑子里嗡地一声，竟然一时忘了反驳斯瓦拉不要乱用人称。

提……提尔。

不会吧……艾沃尔完全没法把神话传说中谦恭温和公正严明且甘于奉献的提尔跟西格德联系起来。

完全不能。

“他们……根本不像。”艾沃尔摇着头说，“除非神话传说传到现在出了岔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觉得他们俩……属实除了外表没什么相似之处，但我非常确定，西格德就是提尔的圣者。”说到这儿斯瓦拉也叹了口气说，“不过他的情况甚至比你还更蒙昧，我早就试探过他，他身上没有任何觉醒神识的迹象，他没察觉到他的圣者身份，也不知猴年马月他才能苏醒……也有可能这辈子都不能了。”

艾沃尔捏着下巴沉默片刻又问：“科约特维是吗？”

“据我所知并不是，”斯瓦拉摇头道，“除非某位女神和你一样变了性别，但我想不到任何人选，我宁愿相信他与圣者毫无瓜葛，哦，我十几年前见过哈拉尔德。”

“哈拉尔德？现在的那个金发王哈拉尔德？”

“对，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可我觉得他长得很眼熟，我没有机会与他做进一步接触，也许他也是……圣者吧，你看，他的征伐大业现在不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吗？也许这就是他充分发挥伊述人赋予的超凡聪明才智的结果。”

“还有呢？”

“别的……我就不清楚了，我这辈子去过的地方不算多，长期居留过的无非就是霍达菲尔克和吕加菲尔克，圣者又不会扎堆全部出现，我也没能认出更多。不过艾沃尔，我还是劝你不要那样抗拒奥丁，接纳他包容他你才能从他那里获得更多伊述人的信息，而不用求问别人，还有谁比王更懂他的臣民呢？承载伊述人精神能力的圣者，要么是可靠有力的盟友，要么是可怕可敬的对手，你会需要尽早认出他们身份的。”

艾沃尔用力呼出口气，站直身体挺直脊背道：

“你就在这等夜宵吧。我没什么可问的了。”

斯瓦拉一把抓住艾沃尔衣衫下摆追问：“你会怎么处置我！会……会杀了我吗？”

“不好说，”艾沃尔撇撇嘴说，“看我心情。”

艾沃尔用力抽开斯瓦拉的爪子扭头就走，斯瓦拉还不放弃又去拽她，边拽边急急告求：“你不想得到伊甸碎片吗？那可是个能直接控制整个国家的无与伦比的宝物，你们凡人再探究一千年也制造不出，刚刚我说错话了，就算你是女人我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不想出人头地吗？我看得出你……”

“撒手！”艾沃尔用力抠住瓦尔卡的手指再粗暴将其掀开，然后大步流星往外走反手狠狠带上门，之后她却没有直奔卧室，而是绕到房屋侧面小窗所在的那面墙附近，看到了还贴着墙一动不动站着的兰蒂芙的背影。

艾沃尔上前拍了兰蒂芙一下，惊得后者整个人差点跳起来。反应这么大确实是艾沃尔没想到的，她有些诧异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兰蒂芙，后者飞快眨着眼半天挤出一个“我……”，艾沃尔做了个噤声手势不由分说拉起兰蒂芙就往卧室去。

两人步伐匆匆进了房间后艾沃尔扭身关紧房门，兰蒂芙甩了甩被艾沃尔拽疼的手，看向她的神色还是有些忐忑。

好吧，其实她的这种反应应该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你想说什么？”艾沃尔抱着胳膊怂着肩膀问，“怎么突然不认识我了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呃，”兰蒂芙挠了挠额角视线慌乱地游弋一圈，抿了抿嘴唇问，“所以，我们的众神之父现在就在某处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是吗？”

艾沃尔默默咬咬唇承认：“可以这么说吧。”

“所以我其实是这么一个情况，”兰蒂芙艰难吞咽了才挤出后面的话，“小姑子是奥丁转世，丈夫是提尔转世，相熟的本地女先知是……是芙蕾雅？”

艾沃尔挠了挠头，表情很是尴尬：“……是。”

“哇哦。”兰蒂芙表情夸张地挑挑眉，视线兜了一圈又回到艾沃尔脸上问，“所以你是真的有类似……千里眼这样的能力？”

“嗯。”艾沃尔点头承认。

“希宁就类似……奥丁的福金或者雾尼？还是说其实你也有两只渡鸦？”

“不不，我只有希宁。”艾沃尔脸上挂着僵硬微笑澄清道。

“哦，那你就做不到像奥丁那样监视掌控九届中的每个角落情况对吧。”

“……我没必要这样做，也没兴趣这样做，兰蒂芙，”艾沃尔神情严肃中透着疲惫，“别把我和奥丁划等号，我确实拥有了他的能力，但我不是他，我也永远不会成为他，我甚至跟他难以共存，我决心要将他永远驱逐出我的意识，所以别……别再把我当成什么奥丁，我不是。”

“……我知道，对不起，”兰蒂芙抚上艾沃尔胸口安抚道，“我在门外听到的事实在是太过于……震惊我的认知，我脑子很乱……那……我可以确认你不会在某一天骑着斯雷普尼尔飞回阿斯加德，永远离开我？”

“不会，当然不会！”艾沃尔攥紧了兰蒂芙双肩激动承诺道，“我宁愿死于凡人的刀剑，掩埋于挪威的冻土下，也不会突然弃你而去，我们不是约好要共赴未来吗，只有死亡能让我食言。”

兰蒂芙赶忙抬手将守指轻轻压在艾沃尔唇上，突如起来的寂静中兰蒂芙再次湿了眼眶，伸出胳膊紧紧搂住了艾沃尔的脖颈。后者也尽量轻柔地回以拥抱，埋首在艾沃尔肩头丰茂皮草中的兰蒂芙又低低啜泣起来，不过很快她就擦着泪水努力扬起笑脸说：“了艾沃尔，现在是只有我跟斯瓦拉知道你身上的特异之处吗？”

“是，等斯瓦拉一死，你就是唯一知情者。”艾沃尔的口气郑重又沉重，“我也希望你永远是唯一知情者。”

“我会保密，”兰蒂芙神色认真地承诺，“你有打算听从斯瓦拉的建议去寻找其他圣者吗？”

“奥丁的记忆恢复得不够，我也没打算和他进一步发展友好关系。”艾沃尔答得干脆，“我想会有别的办法帮助我识别其他圣者，斯瓦拉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不过——”

“不过？”

“不过伊述人的圣者并不像斯瓦拉说的那样——那样难搞定，毕竟在圣者们觉醒之前生活的环境学会的技能不一定是乐观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天赋再高，仍然会被后天教养所影响。”

“是啊，古尔就……平平无奇，人生凄惨，死得毫无价值。外表上看也没什么特异之处，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女奴隶，我直到她死也不知道她除了守护者海姆达尔宝藏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到那个宝藏……你真的对它没有兴趣吗？”兰蒂芙皱起眉问，“这可一点不像你啊。”

“事实上，”艾沃尔下意识地瞥了眼身后才继续说下去，“我已经得到那个金苹果了。”

“这么说你还是……”

“是的，这就是我和斯瓦拉也没提起的第三部分的冒险经历，我跟古尔离开赫鲁兰后找寻数天找到了海姆达尔的宝藏，古尔其实是在埋藏宝藏的山里死去的，她还想拖我一起死。”艾沃尔撇撇嘴说，“所以很可惜，我只来得及抢救出一个金苹果，以及一颗……非常罕见的宝石。”

“宝石？”

“等等。”

艾沃尔说着松开兰蒂芙绕过她径直走到火把前，将四个火把吹灭三个，然后拉着兰蒂芙来到最阴暗的那个角落里。就在兰蒂芙一头雾水的时候艾沃尔翻开掌心，手中突然绽放出一团淡绿色的莹莹幽光，光芒的中心便是颗浑圆剔透的碧绿色宝石，兰蒂芙看得呆了一时说不出话，艾沃尔牵起她的手将那宝珠滚进她掌心，兰蒂芙感到触之冰凉甘冽，忍不住轻叹出声。艾沃尔仍旧捧着她的手说道：“我就是发现它在昏暗的宝库里熠熠生辉，所以想到你可能会喜欢，我向珠宝商打听过，这是极其罕见的夜明珠，经过足够的光照就可以永远在暗处散发光辉，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就收下。当然你要是想要卖掉我也没意见，送给你就由你处置。”

“我不缺钱，艾沃尔。”兰蒂芙将惊喜不已的视线从掌心抬起看向情人说道，“虽然我还没法自己赚钱，但我可以从国库里取钱。长屋总管因为贪墨挪用被斯蒂比约恩吊死，现在是我担任这个职位，这就意味着我掌握了所有库房的钥匙和物资流动，我早就想和你说你若是缺钱只管找我来要，无论多少我都能想办法给你弄出来，哪怕是用见不得人的手段。”

艾沃尔惊讶得微微张大嘴：“你……你可真能啊，我果然没有高估你。”

兰蒂芙的笑容透出一丝得意：“所以我用不着贩卖这样的宝物，我要把它串在胸前，和你的绝版银币一起，百年之后带进坟墓贴身随葬，就算是去到赫尔海姆我也不会感到寒冷。”

艾沃尔的嘴角刚刚浮现出笑意她就迫不及待地吻上兰蒂芙冰凉的双唇，后者立刻握紧夜明珠只怕它倏忽间遗落。黑暗中啧啧吻声，细碎喘息低低回回，标识着结束的是几声浊重局促的呼吸，艾沃尔先开口道：“我是很想要你可……现在不是时候，唉。”接着兰蒂芙气喘未平问：“我们什么时候回佛恩伯格？”“明天。”“好吧，我相信以后会有机会的，现在让我继续吻你，我真的好想你。”

于是暧昧的漆黑夜色中唇舌交缠的微妙细响再次绵绵密密地传开，犹如幽暗夜色中的水面荡开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