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比拼手速，你追我赶，互不相让，居然比出了职业赛场般的气势。

屏幕上灰狼灵动、修长的手指越来越快，一时间，复杂繁琐的操作令人眼花缭乱，眼神不好的观众居然难以看清他的手部动作。

尽管如此，仍有人津津有味地在看，讨论他此刻手速究竟飙到了多少，有没有打职业的潜力。

直播间的人气越炒越高，不少人觉得有意思，也加入战局，打赏了点小钱。其中粉丝头子夏阳更是兴致勃勃，愈发兴奋，见他声音如此有气无力，只感觉胜利在望，自己马上就能打赏到他服气。

然而，眼见备忘录里能用的账号越来越少，从原来的十三个、十四个，到目前的十个、九个，直到用完一半，也只能听到灰狼嘴上的唉声叹气，难以见他手部动作慢下来。

此刻他正在刷龙，打十分钟的暴君。两个人已经新开了一把游戏，这次甚至玩的是排位。灰狼这回玩的仍然是打野，要做的事情很多，从本方野区到对方野区，刷个不停，闲时还要抽空来管直播间，挪动鼠标的动作只能看到残影。

耳边仍然残存着他求饶的声音，压低嗓音轻声的拜托，一股死人微活的味道。慵懒的嗓音又引起了粉丝们的狂欢，也让夏阳耳尖一热，操作都慌乱了一瞬。

夏阳定了定神，想要集中注意力，但还是忍不住分神，偷偷掰出一秒，暼了一眼那双白皙的、节骨分明的大手。

那双青葱般的手，就是肩膀以下的东西，似乎和他肩膀以上的东西，互相分割开了一样，各做各的，各忙各的，好像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体的。

说话声是疲惫的，微活的，默默念叨、求饶的，但手却是迅速的，敏捷的，挺拔的。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他完全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影响效率的小动作，也丝毫没有停滞、变缓的迹象，一举一动都干脆利落、雷厉风行，极有压迫感。

速度从始至终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范围，没有太大的变动与波动，不会突然着急变快打断节奏，也没有因所谓的疲倦而放缓速度，一副游刃有余、淡定自若的模样。

夏阳呆住，不禁陷入沉思。

……这个家伙，真的有在累吗？

怎么看都好像在装诶。

可是他为什么要装……为了让我心软？还是，为了哄我开心？

越是考量，他就越是莫名感觉自己真相了。无他，这家伙手速太快了，让人不得不起疑心。

他不得不思考起自己干的事，到底有没有让他感到为难，给没给到压力。

难道说，我所做的一切，对他只是洒洒水，闲时不得不应付的小调剂？

两人在拉扯、夏阳怀疑人生的同时，直播间排名冲上第三，涌进来的观众越来越多，节奏也越来越大。

不过好在还有管理员，也算是勉强控制住了局面，没有影响到大多数普通粉丝的观看体验。

粉丝也涨了不少，具体夏阳没机会看，但他知道以此刻的热度和弹幕数量来看，涨幅不会少的。

【cp真好磕】

【我去这是在搞什么比赛吗，好激烈】

【老板加油啊！打败主播！主播已经开始累了，他已经在疲倦了，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老板冲啊，老板真厉害！】

【呜呜呜怎么这么好磕啊，一边不断打赏，一心一意为他好，一边担心老攻，可怜巴巴的拒绝，这对双向奔赴的CP我磕了】

【他们俩互相之间的双箭头也太粗太明显了，家人们我好像磕到真男同了，这真的不是真的吗？】

【我觉得可能是纯欣赏，大概就是男性之间的兄弟关系吧，相互帮助，偶尔有点吸引力之类的。至于目前这种情况，也只是男性之间的好胜心、逆反心理而已】

【就是，肯定是假的，说不定还是剧本，私下其实一点联系都没有也很有可能，看看乐子就行了，可别当真被骗了】

【你们说假的人不要太离谱，这要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关羽和张飞会喊对方老婆吗？】

磕CP的粉丝逐渐占据了多数，因为胡言乱语太多，夏阳也不再思考主播的手，分神注意到了这批人群。

她们的战斗力极高，助长了直播间的热度和人气值，同时非常擅长扩大隐形影响力，给主播吸引粉丝。

他一边飞速操作，一边沉吟。

能得到她们的喜爱是件很不错的事，每个粉丝都值得珍惜。不过还是顺其自然吧，不用刻意去做什么、满足什么。

夏阳操作瑶从灰狼身上跳下来，顺带帮他挡住了诸葛亮的大招，拉后几步抽空刷了吉祥话系列，不出意料一秒后刷不了了。他退出账号，等大招cd转好了，又再次回到了灰狼头上。

他愈想愈觉得很好。

——哪怕我以后逆天改命、对灰狼失去兴趣与好奇心、十万粉顺利撤退也没关系，慢慢退出他的生活、消失在他的直播间就好了，这些粉丝们还是会继续陪伴他。

夏阳知道自己虽与他关系变好了些许，但依然不会一直呆在这里，总会喜欢上别的主播，不过他会做好售后的。

某些粉丝或许会因此流失，但没关系，转型是需要经受一些阵痛的，只要粉丝体量大，自己消失得够慢，就能悄无声息完成转型，不会留下黑历史，三方也能好聚好散。

到时候，自己把“肖恩”“羊羊羊羊”等账号封存，再也不用就行了，大家会忘记的。

为一位主播考虑到这种程度，满足情感需求，好聚好散给予售后，夏阳自认为自己仁至义尽。

这两局比赛他俩都轻松拿下，以极高的评分获得比赛胜利。夏阳趁机又换号，结果这回，才乱点第一下，打赏了不到十块钱，号就用不了了。

——灰狼已经杀疯了。

夏阳无奈败退，两人谁也没为此说话，没有任何眼神交锋，灰狼只照例轻声求饶，夏阳在内心默默吐槽他的演技，就各自默契地点了准备，进入下一局。

这个账号段位并不低，加上是新赛季，两人刚好能合作打排位局。一小时过去，便从星耀上到了王者，效率快得惊人，哪怕是撞车一些主播，也能轻松拿下胜利。如果不是夏阳偶尔会玩法师，效率只会更高。部分粉丝讨论起了游戏，夸赞起了技术。

【主播太牛了】

【老板也不弱啊，手速也不慢，开团保人的意识都还可以，很适合辅助，不适合脆皮法师】

【老板我是你的狗啊啊啊啊】

夏阳可看不到那些夸他的话，新的一局才刚开始，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换号上。只是，这一局还在选英雄界面，直播间便骚动起来。

【对面第三个！是我想的那个大佬吗？】

【我的天，我双开着呢，居然撞车了】

【蛙趣，撞上车队了，这把要输了，连胜要断咯】

夏阳自第二局排位起，就没怎么关注弹幕区了，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灰狼却冷不丁突然开口。

“咩咩，在吗，”他的嗓音很温柔，宛如一双手，拂过脸颊耳畔，语气却不容置喙，与刚刚完全变了个样，像是上位者在发号施令，“这局选辅助，别玩法师了。”

夏阳：“？怎么了？”

灰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声道：“听我的，不会有错的。”

夏阳是有点逆反心理在的，他刚准备问为什么，灰狼却突然换了种语气，笑眯眯地随意道：“不过你想玩也没关系。”

这回，他口吻里完全没了之前那种命令式的压迫感，转而变得漫不经心、随心所欲。

“我会兜底的。”

淡定自若的五个字，打败了一切。因为他的自信，夏阳把询问的话咽回肚子里，虽然疑惑，但没再反驳，乖乖选了自己最擅长的瑶。灰狼选了他最擅长的露娜，队友配合他俩，选了坦边和游射。

还未疑惑太久，进入游戏后，夏阳便知道了原因——

对方开局便来势汹汹，入侵我方野区，不仅收走了红buff，还差点拿到了法师的人头。

本来蓝buff也是要一块收走的，这对前期露娜来说绝对是大伤元气的事，但灰狼惩戒用得很好，平时控龙就很在行，这次也稳稳拿下了蓝。

夏阳意识到灰狼可能认出了对面的人，对面或许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果然，他抽空去看弹幕区，很多粉丝都在讨论对面的打野。

【这个人我认识，这不是早餐店牛马吗，水平超强的，是国服李白、在榜国服镜】

【我嘞个去，我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主播，你不能输啊！】

热度再次高涨，众人热烈讨论。夏阳认识这个人，他大号在加特林直播间时，遇见过加特林撞车他。实力很强，意识很好。

如果能赢下这局，不仅能继续连胜，还能博得一定关注。

既然这样，该认真起来了吧？

夏阳心里突然涌现出一丝期待，立刻瞟了一眼右下角的屏幕，让他失望的是，灰狼没有任何反应，仍在标记自己的账号。

……哪怕是这种时候，他还在标记我的账号。

夏阳服了。

更令他不得不服的是，灰狼仿佛在他房间安了摄像头、在私下偷偷修习读心术一般，敏锐地猜到了他的期待，捕捉到了他的愿望。于是勾唇轻笑一声，眉眼弯弯，一字一顿道：

“你不停，我不停。”

“咩咩，选择权一直都在你手上哟。”

他淡然，见缝插针端起茶杯，优雅道。

“你来选吧。”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