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你是在一直等我说这句话吗?”她手指用力,照片被捏得形变。
沈玉目光在她脸上停滞一秒,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金柳,不要这样和我说话。”
金柳手探入薄被侧边,撩开一角,贴着她的身子上前,紧紧搂住她的腰。
盯住沈玉的眼睛,金柳用力覆上她柔软的唇,剥夺着她的空气。
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中,密闭被子里热得要爆炸,薄被随身形起伏涌动。
光滑的,炽热的,紧紧相拥的,深深沉溺的,极乐的,痛苦的。
“小玉。”金柳声音变得低沉喑哑,如滚烫涌流的岩浆。
“不许离开我。”
“不许消失。”
“不许不告而别。”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金柳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恐惧。
“那张照片,我可以解释。”她吻住沈玉口中的热气,“等我处理好,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在此之前,不许离开我。”金柳双手用力按着沈玉的后背,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相信我,”她吻住沈玉紧皱拧结的眉头,“我会很快处理好。”
沈玉本以为已经被亲得麻木,可是一被金柳碰到,还是忍不住像小偷一样贪婪地索要。她一遍遍看着自己崩溃破碎,濒临绝境,又一次次重新沦陷于金柳。
“小玉,”金柳呢喃着,“别让姐姐这么害怕,好不好?”
沈玉的眼泪是烫的,顺着面颊流下:“金柳,我不喜欢——你和别人抱在一起。”
“姐姐不该让你这么难过。”金柳用指腹和掌心擦着她的眼泪,“我没有抱她。我会去找监控证明。”
“她叫章萍,我们短暂交往过,已经接近十年没有联系。”
“我会解决这件事情。在我给到解释之前,你可以生气、不理我,但是,小玉不要离开姐姐,好吗?”
沈玉静默一会儿,看向她的脸:“好。”
*
仅仅过了三天,第三个白色信封,便出现在沈玉眼前。
翠玲珑古色古香的牌匾下,跑腿人拿过签收单,完成交付,离开。
周五傍晚,漫天红霞,行人纷纷驻足观望,举起手机拍照。已经立夏,空气中仿佛涌动着隐约压抑的盛大激情。
夏天,总会有故事发生。
沈玉低头。
白色信封仍扁平,但比前两次沉,摸起来也比较硬。她走到店旁红柱后,慢慢拆开。
这次的照片是在风城奢华的酒店门前,那女人与金柳正看向镜头。
这次终于露出那女人的脸。上扬的眉眼,张扬华丽的笑容。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卷发,刺绣亮片鱼尾裙衬得身材曼妙玲珑。
她身畔是金柳。眉眼微弯,薄唇轻启,深黑灰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铂金表壳和表盘玻璃在手腕折射辉光。
两人并肩而立,宛如童话最后一章。
沈玉经过前两张照片的折磨,此时看到这张,已经可以维持面部表情的平静。
信封里还有东西。
一份……邀请函?
邀请函大意如下:某国际知名设计师珠宝品牌,首次来风城举办展会。今晚将于某酒店举行私享晚宴。期间,章萍作为品牌联合创始人、国际知名珠宝收藏家,将为贵宾们分享品牌今年的最新作品。
[特邀:玉雕师沈玉女士,共同品鉴。]
既然能把信送到翠玲珑,那么会知道她是玉雕师也不奇怪。“沈玉”两个字是手写中文,与信封字迹一致,应该是她亲手所写。地址正是照片中的酒店。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这封信,与其说是威胁挑衅,不如说是:
下战书。
站太久,腿脚有些累,沈玉蹲下身子。远处路口的红灯在倒数计时,她收回目光,出神地看着身旁威严的石狮子。
如果是几个月前,她会毫不犹豫地捏着照片和邀请函,扔到左前方五米处的干垃圾桶内,将周蘅训斥打压一番,并祝金柳与那个叫章萍的女人,百年好合。
可是现在,她犹豫了。
她已经答应,在听到金柳的解释前,不会离开。
不会离开,是否代表着要应战呢?
并没有这样约定。
她完全有理由回避这样的直面冲突。金柳也不会指责她。可是,心里涌起的小小不甘心是怎么回事?像不知何时钻入心中的尖细锐刺。她不想金柳在那个人身边,也不喜欢那个人看着金柳的奇怪表情。
现在是五点,还有一个小时下班,晚宴时间是七点。
一个小时后,她是要回到公寓面对没有金柳身影的空间?还是前往宴会厅,在人群喧闹中看金柳和章萍眉目间的暧昧暗流?
为什么金柳可以一边让她等待,另一边又和章萍出双入对?
她想出现在金柳身边,哪怕仅仅作为刻意碍眼的存在,搅乱她们的氛围。这种纯粹的破坏欲,疯狂滋长,缠裹住沈玉的整颗心脏。
心绪不宁地熬到下班时间,沈玉没来得及跟刘欣然打招呼,便直接跳上网约车,赶赴现场。
玻璃门上折射点点灯光和金属光泽,流光溢彩,辉芒璀璨。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浓眉大眼,伸手拦住:“贵宾您好,请确认着装要求。”
沈玉拿出邀请函,才注意到那行小字。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也很快看到邀请函上的紫色贴纸,面上显出激动的神色。
他们被告知这种贴纸是享有最高权限的贵宾,可以不管任何要求,一律放行。可是他们等了一晚上,始终没看到谁的邀请函上有这个贴纸,没想到它出现在此刻。
“小姐,您可以进入。稍等,会有礼宾部的人员来接应,我们联络下。”那浓眉大眼的男性,走到一边,拿起对讲机,说着什么。
他转身回来,向前伸手,做出请的姿势,不远处一个红色制服的女性正向她走来。
礼宾小姐露出标准八颗牙笑容,声音亲切温和道:“沈女士,我们有为客人准备备用着装,请随我来。”
沿着酒店花纹繁复的地毯,推门而入一个房间,这件客房被改装为化妆室,旁边有更衣区。这会儿没有其他客人,一个黑色休闲衣的化妆师正在玩手机,听到声音,起身微笑。
更衣区一排整齐的衣架前,清一色黑色过膝裙、长裤,甚至还有备用丝袜和乳贴。
沈玉随便拿了条长裤,正要往更衣帘后面走,礼宾小姐举着两个米白色防尘袋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有人专门为您预留的衣物,包括服装和首饰。”礼宾小姐再次露出甜美的笑。她将衣服挂在衣架,小心翼翼拉开拉链。
一件是小黑裙,剪裁利落、简约舒适,配饰是一套珍珠项链和钻石耳钉。
另一件是黑金旗袍,整体黑色的暗纹缎面,从上到下五条金丝盘缠的扭结,典雅华贵。
大胆之处在于,胸前镂空,两片水滴形裸色衬面,带着精致的黑色蕾丝刺绣覆在胸口,黑色缎面布料包裹之中若隐若现的肤色,保守又前卫,颇具古典洋风。
“为什么会有两件,预留人有说姓名吗?”沈玉问。
“有的。”礼宾小姐牵出衣架的纸签,上面写有签名,“这两位是分别预留的,可能互相并不知晓,您可以联系确认下。”
看签名,小黑裙是金女士预留的,而旗袍是章女士预留。
金柳是很懂沈玉的穿衣风格。
章女士。是章萍吧。
这个章萍,怎么不按常理出牌?看邀请函上她那么重要的名衔,看起来似乎是个社会知名人物。
沈玉打开手机,在搜索框输入“章萍”。人物百科页面加载成功,大头照赫然出现,并配详略有序的文字介绍。页面很长,上方摘出的关键信息显示,她的大学名称是十分眼熟的瑰国某商学院,入学时间比金柳早两年。
朦胧的猜想在沈玉心中渐渐成型。
沈玉闭眼。黑暗中,那张照片清晰地浮现,金柳和那人亲吻、拥抱,她们有至少交叠两年的大学时间。
沈玉睁开眼,眼神暗下来。
她转向礼宾小姐:“谢谢,我选这件。”
很快,化妆师手中的刷子也飞舞起来。
收拾停当,镜中是一张清晰精致到令人陌生的面孔,沈玉道谢。
礼宾小姐将她引至入场签到处,微笑告别。
*
此时,嘉宾大部分已入场,签到处只有工作人员和三三两两的客人。
引导人员看过邀请函,道:“请随我来。”
宴会厅内场灯光是一种很有质感的雅致暗色,高低错落的绿植和鲜花,条条洁白的长桌,精心装扮的客人或端坐,或擒着高脚杯走动谈笑。
最里侧有方不大不小的舞台,此刻幕布在暗中,只用白光打出一个圆的品牌标识。
沈玉以为她的座位会在中间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引导人员一直领着她走,直到邻近舞台的那排长桌,才礼貌离开。坐席菜单前的名片卡上,清晰地写着“沈玉”,一如那邀请函的字迹。这证明引导人员没有领错。
与此同时,她左右两边座位都还空着。左手边写着“金”,右手边靠近舞台的座位名字是“章萍”。
正回忆着人物百科里章萍的信息,沈玉略觉椅背一重,转头看向身后。
金柳正看她,对视确认是沈玉,便浮出笑。入座,摸摸沈玉脑袋,仔细看着她的妆容。目光移到她身上的黑金配色旗袍时,停顿一秒,欲言又止。
她微微搬起椅子,贴近到沈玉身旁,喝了口桌上的酒。
沈玉看她一眼,指指右边章萍的名字。金柳只是看着她,笑着没有说话,去握她的手,沈玉躲开。那温热的手便覆在沈玉的腿上,指腹极其缓慢地揉——被她捉住。
金柳乖乖停下,反握她的手,将酒杯递到她嘴边。沈玉盯着杯口疑似唇纹的一丝痕迹看半天,又看看金柳云淡风轻的脸,硬着头皮覆上,开口喝了一点。
金柳从沈玉唇边移开杯子,轻抿一下,放回桌上,又捏捏沈玉的脸,只是这样看着她。两人十指相扣,安静下来。
氛围音乐停止,晚宴要正式开始了,嘉宾纷纷回席入座。灯光稍亮,主持人上场。一番充斥着华丽辞藻的开场白,讲了五分钟。
沈玉听得百无聊赖之际,主持人道:“下面有请,国际知名珠宝收藏家、鉴赏家,天才华裔珠宝设计师——章萍女士。她将为我们分享品牌新系列的臻品之作,以及创作背后的艺术灵感。”
这番话后,沈玉的身体非常非常明显地僵住几秒。她的目光投向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