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道的小事,完全不值得她如此大惊小怪。
“已经用了。”他这样说着,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丝毫不理会莉安娜内心的惊涛骇浪和口中的惶恐不安。他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只是冷冰冰地告知她一个她已经知道的结果,那种平静中带着一种终结感。
是啊,已经用了。那淡绿色的光芒和温暖的感觉,已经真真切切地作用在了她的身上,治愈了她的伤口,抚平了她的疲惫。现在再说这些话,还能反悔吗?还能把已经耗费掉的能量“退回”给他吗?
也许亚瑟大人只是不想要一个破损的玩具?就像坏掉的布娃娃会被丢弃一样,他也不想要一个带着伤口和痕迹的玩物,所以随手用一个对他来说可能并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说却是天价的卷轴,把她修好了?这是一种更高级别的物化,将她视为一个可以被修复、以便更好地使用的物品,一种符合他身份的“整洁”。
想到这里,莉安娜的心里泛起一股酸涩,比身体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
她不再说话,将手中的卷轴轻轻放在腿上,卷轴依然散发着淡淡的羊皮纸气味,仿佛在提醒着它刚才所带来的奇迹,以及她所处的荒诞境地。
然后,她继续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将自己缩进马车的角落里,仿佛这样就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变得不那么显眼。
马车在黑暗的夜色中平稳地行驶着,朝着未知的远方。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马蹄声单调而催眠,仿佛是命运的车轮在缓缓向前碾压,发出沉闷的响声。
车厢内很安静,除了马车本身的响动外,依然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亚瑟大人就坐在她的对面,像一座沉默的雕塑,散发着一种令人感到压迫的气场。
她紧张地缩紧了身体,双手不自觉地交握在一起,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马车一直在平稳地行驶着,车厢里除了马车的响动外,依然没有任何其他声音。亚瑟大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没有像她心里担心的那样扑上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这种漫长的、充满预期的等待,比直接的行为更加煎熬,像一把钝刀在她的神经上慢慢切割。
莉安娜的脖子因为长时间保持低头的姿势而开始酸痛,身体也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得僵硬。她感到不解,亚瑟大人为什么不动手?难道他真的睡着了?还是说……他对她根本不感兴趣?
想到这里,莉安娜的心里泛起一丝更深的屈辱。如果连亚瑟大人这样高高在上、强大英俊的男人都对她没有兴趣,那她这个身体还有什么价值?
她怀着这种复杂而痛苦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非常缓慢地抬起一点点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向亚瑟大人。
她看到亚瑟大人依然坐在那里,身体靠着马车的靠背,姿势放松。他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柔和的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呼吸平缓而规律,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看起来……他似乎真的睡着了。
莉安娜心里偷偷想着,他竟然在这种时候睡着了?把她一个人独自留在旁边,他却自己睡着了?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但她很快就吓得缩回了目光,重新将头深深地垂下,不敢再偷看。万一亚瑟大人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目养神,被她发现她在偷看,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因此惩罚她?会不会对她进行更可怕的报复?
马车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车轮转动的声音和马匹的呼吸声,单调而重复。
莉安娜就这样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着。她不再敢去想亚瑟大人会对她做什么,也不再敢去期待任何事情,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脖子上的酸痛和内心深处无法平息的惶恐。
时间仿佛又变得漫长起来,而她只能在这个摇晃的、封闭的空间里,如同被遗忘的货物一般,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马车在黑暗的夜色中平缓而坚定地行驶着。车轮的转动声和马蹄的嗒嗒声交织成单调的催眠曲。
莉安娜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思绪渐渐变得模糊,脑海中那些可怕的猜想和记忆也变得不再清晰。
在睡眠中,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调整着姿势,从原本僵硬而紧绷的坐姿变得稍稍放松。她的头无意识地向一侧倾斜,最终将身体的重量靠在了马车的内壁上。
冰凉而坚实的墙壁成为了她暂时的依靠,给予了她一种虚幻的安全感。
不知睡了多久,莉安娜感到一股柔和的光线落在脸上,伴随着一股清新的空气。耳边传来了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以及马车行驶的规律响动,和夜晚的声音不同,这是属于白天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马车车窗透进来的晨光,柔和而明亮,为车厢内部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她感到脖子有些僵硬,身体也有些酸麻,那是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睡觉后身体自然的反应。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姿势,感到身体正向一侧倾斜着,靠在一个坚实的平面上。她下意识地用手撑了一下坐垫,想要坐直身体。
就在她调整姿势的时候,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蹿入了她的脑海——她是不是靠在亚瑟大人身上了?这个狭小的空间,他昨夜似乎在这里睡着了……如果她在睡梦中不小心靠在了他身上,那……
这个想法让她瞬间清醒,所有的睡意荡然无踪。心脏猛地一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撞击着她的肋骨。
如果她在他睡着的时候不小心靠在了他身上,会不会被他认为是在勾引?会不会惹他生气?会不会因此招来更可怕的惩罚?
她那颗异常敏感的心,立刻充满了担忧。
她紧张地想象着亚瑟大人那高大宽厚结实的胸膛,想象着自己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的感觉,那种想象让她感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羞耻和恐惧,以及一丝她不愿意承认的、扭曲的无法形容的奇怪感觉。她感到自己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仿佛要烧起来一样。
然后,
她感受到了身下支撑着她的坚硬平面。
不是亚瑟大人身体的温暖和柔软,也不是盔甲冰冷的金属触感,而是马车内壁光滑而冰凉的触感。
莉安娜感到一股巨大的、几乎让她虚脱的放松感瞬间席卷了全身。她猛地拍了拍胸口,发出“嘭嘭”两声轻响,仿佛在确认自己确实没有靠在亚瑟大人怀里一样,又像是在将压抑在心头的恐惧拍出去。
还好……还好不是靠在他身上。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平息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然后,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马车中央。
映入她眼帘的是亚瑟大人。
他依然穿着那身轻甲,身形挺拔地坐在那里,姿势放松,仿佛已经醒来许久。晨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亮了他的面孔。他的眼睛是睁着的,正看着她。
那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似乎已经看了她很久,久到让她感到一种被看透了的无处遁形。
莉安娜的心脏又猛地收紧了,刚才那种短暂的放松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