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你来说说。”
高崇起身鞠躬,“臣以为,再查查。”
皇帝挥袖离开,“那这档子事就交给你了。”高崇点头。
崔芣苢最后离开时,厅中只剩下了温无延。
长公主从暗处走了出来,“崔芣苢,几日不见,面相变了,心性也变了。”
崔芣苢跪在地上与龙椅旁的长公主对视,“您怎么来了?”
“安南公主胡闹,我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她这么胡闹。”
长公主说完便离开了。
临走之时,她拍了拍崔芣苢的肩,“不会死,只能这么说。”
崔芣苢目送长公主离开。
站起身后崔芣苢先行离开了。
这满朝官服有红有紫亦有龙袍,唯独崔芣苢一身雪白。
她走进风雪,便成了风雪的一部分。
温无延远远地跟上,踏着她走过的足迹归了府。
崔芣苢刻意走了他人没有踩过的雪,因此她的足迹清晰,孤独。
一行足迹,弯弯拐拐,延伸向前。
高崇琢磨了好几日,迟迟没有判案,也没有收集证据。
崔芣苢一直以来都很佩服高崇,他一个人打拼多年,府中只有一人。
一年前崔芣苢踏入那府邸时不可置信。
一个右相居然住得跟乡下农人一样。
喝茶的茶杯是他自己用木头刻的,桌椅都是亲手制成。
腊月二十,冬猎祭天开始。
先帝的生辰是腊月二十。而北黎是先帝一手建立,先帝与崔姓的人关系匪浅。
因此就算崔芣苢身处舆论的漩涡之中,但她与她的阿翁都到场了。
崔芣苢似乎有事耽搁了来得晚了些,丞相以她受了家法,腿脚不便为由没有等她。
狩猎开始。
崔芣苢被迫一步一步走来。她的身上被打得皮绽肉开,若不是因为那段时日跟苏行芷习武不少,她大概是走不到狩猎之地。
待她一步一瘸地赶来时,阿翁倒在红色的梅花之中。
崔芣苢奔上前,原来不是梅花。
她从远处望来时,一直安慰自己,一直说那是梅花。
她扑在阿翁身边,用手抓了一把被血染红的雪,不是梅花,不是梅花花瓣,也不是酒。
还有什么是红色的呢?
崔芣苢拉着阿翁的手,“阿翁,红色的东西很多,还有什么,我想不出了。你快想想。”
温无延本想上前,可是苏行芷拉住了他。所有人将崔芣苢围在中间。
另一边的女子也都围了过来。
暗箭再次射向崔芣苢,孟玄枵挥刀挡下。
孟玄枵转向高崇,“右相没事吧,左相身陨,您也要注意。”
高崇瞧了他一眼,两人默契地闭嘴停手。
“怎么不喊御医。”沈氿柒的一句话提醒了众人。
“不用找了。”崔芣苢手中握了一把阿翁的发丝,站起了身,她后退几步,白雪之上的脚印鲜红。
崔芣苢的白色衣衫被染成了红色,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崔相的血。
“瑞雪兆丰年。”
“瑞血兆丰年。”
“崔芣苢,这尸首我们大理寺得带走。”孟玄枵站在她面前。
“带走吧,都带走吧。能查出来什么呢。”
崔芣苢晕了过去,被沈易荌接住。
崔芣苢倒在了沈易荌怀中,沈易荌脱下红色的敞衣为她盖上。
众人退让,沈易荌抱着崔芣苢走出了那片雪地,那片血地。
崔芣苢在她怀中小声嘀咕,“他没死的话,御医也不回来吧。”
沈易荌的睫毛上落了雪,她又找到了一个厌恶冬天,厌恶雪的理由。
那一路崔芣苢问了很多。
“刺杀的人死了吗?”
“阿翁回不回来吃饭?”
“是不是我的命不好,带坏了阿翁的命?”
“阿翁为什么不要我守孝?”
“有没有可能金蝉脱壳?”
“天堂也在下雪吗?”
“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你不是神女吗?”
……
是啊,今日沈易荌在祭天之时被认成神女,国师收了她。
沈易荌从此能挺直腰杆了。
所以她要带崔芣苢走,她要救她。
崔芣苢不能死。
苏行芷悄悄地跟在崔芣苢身后,他觉得那时候他不应该为了棋局而退让,他应该冲上去的。
他应该将崔芣苢抱走的,他不应该拦住温无延的。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后悔,觉得这样不对。
叶延然不在乎有没有人怀疑他,他只是跟着沈易荌。
沈易荌听见崔芣苢晕了过去,她背后的血在沈易荌沾的手上,被冬天的风吹冷,透心的凉意钻入肌肤。
沈易荌一脚勾起树枝,随后踩下。
树枝碎成粉末,雪被吹飞。
她的内力已然练到很高的境界。叶延然与苏行芷离得不近,却感受到了杀意。
雪花在此刻成了利刃,划伤了脸颊。
两人侧身躲在树后,听见一声冷冷“别跟着”。
叶延然止住了脚步,此时才发现苏行芷。
叶延然误以为是苏行芷策划了这次刺杀。
于是叶延然追着苏行芷而去。
两人的刀剑相碰,攻防有序,身法灵动。
自半空中降落至地面,衣摆被震得飞舞。
周围竹子倒下大半。
刀光如雪,剑影如风,撞击声刺耳。
苏行芷轻功绝佳,他后退举剑插入地面,竹叶与落雪纷飞交织,挡住了叶延然的视野。
苏行芷拔剑离开,不见踪影。
叶延然提刀长立,周围寂寥无声。
雪落下的声音越发清晰。
三七,沈易荌的贴身侍卫,鬼鬼祟祟地买了药进了醉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