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城的一场婚礼浩大。
红灯笼,金银珠宝,举国同庆,歌声不绝不是崔芣苢见到的。
崔芣苢见到的是芰荷色衣衫的愁苦,红华服下的不甘以及死水中的月。
那一夜谁都不知道沈易荌被拐骗了出去。
一位姑娘不开心。
“你是谁。会武功,但我不认识你。你最好老实交代,如今这小巷人少也不算为难你吧。”
崔芣苢拿出了一块玉,这玉与她哥哥的一样,确实是信物。
“原来是自己人。”
崔芣苢点点头。
“你来多久了?”崔芣苢用手指比了个三。
“你究竟是男是女?”
崔芣苢一身黑色衣服,头发捆成高马尾,乍一看是男子,这她小小一只,还带了个白虎面具,实在是惹人怀疑。
“你不会说话吗?”
崔芣苢摇摇头。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崔芣苢拉住她的手,在她手上写下:你不开心,我带你出来散散心,尽管跟我走。
崔芣苢为她戴上了一个红色的面具,随后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第一件任务当然是换衣裳,这可太显眼了。
随后拉她尝了糖炒栗子,雪龙酥,绿豆糕,雕花蜜饯……
沈易荌实在是不能咽下更多,于是谢绝了余下好意。
崔芣苢又带她去听了个小曲才送沈易荌回去。
崔芣苢趴在墙头上挥手道别,这一别便是很久。
第二次与沈易荌的见面是在絮王归来之时。
城门外有一段黄泥土路,崔芣苢听见马蹄声踏碎嘈杂人声的刹那,一抬头便见黄沙漫天。来人在城门前便翻身下马径直走向迎接之人。“温无延,你倒是清闲,等我便是如此等的啊。”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一下便吸引了崔芣苢的目光。崔芣苢在楼上早已布置好宴席。
崔芣苢站在楼梯口迎接。
温无延推着那个男子与崔芣苢擦肩而过。
崔芣苢的视线跟着那个轮椅上的男子,也就是姚舒涵游移。
宴席之上男子们喝酒聊天,不亦乐乎。
崔芣苢默默地吃着盘中的葡萄,无意间抬头才发现沈易荌一直盯着自己。
崔芣苢疑惑,可见她不友善的目光猜到了几分。
昨日去太子府时她投向崔芣苢的目光中有怜悯,今日不同。
大概与她哥哥通过信了。
崔芣苢直接忽视她的目光,低着头继续吃葡萄。
其余人都在席上吃饭菜,而温无延却命崔芣苢退下了。
沈易荌以马车上颠簸让人不舒服的理由请求先去透透气。
崔芣苢蹲在城门口看风摇木叶,看云卷云舒。
沈易荌悄悄地跟上,却听崔芣苢小声嘀咕。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这天道可真是不公。不过是想在那神女沈易荌面前留下点好印象,以后求她助我脱离苦海,谁曾想我反而让她误会了,真是愚蠢。好不容易学了点勾心斗角,反而把自己害死了。”
崔芣苢将头埋下,焦急地用手掐自己的另一只手。
沈易荌却制止了她,“你就这样对你自己吗?”
崔芣苢傻呆呆地盯着沈易荌,喃喃低语,“你……你听到了……”
沈易荌弯腰摸了摸她的头,“这温无延冷酷无情,你以后大可以找我,只是上次这白玉你从何而来?”
崔芣苢乖乖回答,“是一个叫孟玄枵的人给我的。我花了钱从他那里买的。”
沈易荌从叶延然口中得到的消息是孟玄枵黑白通吃,掌握朝中众多大臣的把柄。这与崔芣苢的描述基本吻合,于是沈易荌便信了崔芣苢。
沈易荌究竟是戒备心不重还是必崔芣苢更聪明,崔芣苢不敢妄下定论,这事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宴席散了之后,温无延离开。崔芣苢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低垂着脑袋,似乎是害怕至极。
此时崔芣苢听见身后的余柟孟发出一句感慨:“这二皇子怎么对崔姑娘如此?”
崔芣苢微微弯唇一笑,上了马车。
回府后温无延又命厨子做了饭菜。
崔芣苢吃菜,温无延看她吃。
“下次在家吃菜能不能也给我夹菜,在外面什么都听我的,在家里不行吗?”
崔芣苢没有回答,继续吃饭。
温无延搞不清楚她究竟在憋什么大招。
结果腿上传来一阵疼痛,崔芣苢这家伙居然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今晚我得去陪陪絮王,他离席时请了我。”
崔芣苢放下了碗,凝视着温无延,随后补充道:“他带你去见那个全瑜城与你最相衬的大家闺秀,对吗?絮王的姐姐。”
温无延起身踱步到崔芣苢身边,随后蹲下身来仰头与她对视。
“絮王的姐姐名唤何疏影,她的心仪之人在草原之上。她曾说她的心上人是一位英勇无畏的勇士。她的心上人不能为她离开自己的子民和草原,替她摘了一朵格桑花和种子,让她带那格桑花离开。”
“她的心上人死了?”
“你怎么知晓?”
崔芣苢摇摇头,“不提了。”
一场大火烧了一座城,烧了崔芣苢的心,这次她更疯了。
羽箭杀了阿姐,大火烧红天空。
渭城还好吗?
这也温无延不在家,崔芣苢的毒发了,她痛苦地倒在地上。
腹部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剧烈的绞痛传来,让崔芣苢忍不住蜷缩成一团,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孟玄枵看她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于是开口道:“疼吗?”
崔芣苢不想回答。
孟玄枵又道:“求我一下,我便把解药给你。”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滴落,崔芣苢咬着牙,吃力地说了句:“求你了。”
孟玄枵喂了药给她。
“若是这温无延今夜在的话,胡明里也在,我这身手可混不进来。”
缓和了一会儿之后崔芣苢才爬起来,走到孟玄枵身前坐下,并为他倒了茶水。
“桌上的菜凉了,你应该吃过了吧。”
孟玄枵在她递茶水的时候轻轻握住了她的整个手,随后接过了茶,“怎么生了茧子,是温无延待你不好?还是……?”
温无延的青梅竹马依然归来,他顾不上我,待我不差也不好。我顺便趁他没注意偷学了武功,以免日后只能求他或者自尽,好歹有还手的力量。
孟玄枵笑了笑,打量着眼前身着青衫的崔芣苢。
他凑近勾了崔芣苢的青色发带,“不曾想这一身穿起来也好看。”
崔芣苢诧异地看着孟玄枵。
这人可真是奇怪,一时要她死,一时要她活。
“小猫今日误伤了主子啊。”
崔芣苢闻言抬起了头。
“你可知刚入瑜城的沈易荌派了人来我府上?”
崔芣苢趁机问:“你不是在兖州吗?”
“你不是说了吗?苏扶盈是个可塑之才。”
崔芣苢心下慌张,若是自己连他在瑜城都不知道,那自己撒的谎他又知道多少真相?
他究竟想怎样。
他究竟知道什么?
他如今究竟在哪一条船上?
“兖州死了人,你知不知道?”
“什么人?”
“前任县令,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孟玄枵甩下这一句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