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想挨个看还是一并呈上来?”
“一并呈上来吧,哀家看看哪些最喜欢,再当中寻人。”
丫鬟们依次收了礼品端上。
收的顺序与站的顺序稍微打乱了些,第一位丫鬟双手奉上盘中礼品。
“百花争艳的刺绣。女工不错。”
“一个青花瓷花瓶,这可是自己做的?”
下边女子起身回应,“是的”。
“不错”。太后将花瓶放在了自己桌上。
“胭脂。”
“莲花簪。”
……
最后一个是一幅画,太后已经连续看了不少幅画了,但还是耐心打开了画卷。
凤冠霞帔,左手拈花,右手捏长枪。
太后愣了好一会,颤颤巍巍地起身,走下高位,在堂中四下张望,“这雪柳是谁画的?”
崔芣苢四下望了望发现没有人站起身,于是将目光投向了阿翁,阿翁点点头,于是崔芣苢便站了起来。
幸好动作幅度不大,满身的铃铛只是轻轻地响。
崔芣苢被吓到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我忘了今天的场合,确实有些不像话”。
太后扶起了崔芣苢,顺便握住她腰间的大铃铛端详片刻。
“抬起头来。”
女子未出嫁的便都以面纱遮挡脸部,因此太后没有认出面前的人是崔芣苢。
“你叫什么名字?”
崔芣苢爽朗答到,“崔芣苢,太后,怎么样?我送的礼物是不是特别和您心意?我也不是有意去搜罗,去投其所好,是听家中长辈提起过。”
“放心,世人皆知哀家喜好的是花花草草,你要存心投其所好也不会送这幅画。”
“太后这话儿子听不懂了,雪柳据我所知是一种花。”
“花是装饰品,又没说全是花。这花很少人记得,皇上费心了。”
太后取下了自己的玉簪亲手为崔芣苢簪上,还取了她用细绳系在头上的铃铛。
“这铃铛是非戴不可吗?”
“太后,那温府太冷清了,我这个性子耐不住寂静,于是戴了一满身铃铛,添添活气。”崔芣苢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忘记今天的场合了”。
“无妨,给哀家添了添喜气,功不可没。”太后被人搀扶着回了坐处。
“太后不妨拿出来让大家看看,也好让各位败下阵来的人败得心安理得啊。”
一群人跟着应是。
太后将画递给了自己的侍女,侍女上前一步,手一松,画便展现在众人眼中。
侍女又拿着画在殿中转了一圈。
“这是个细心姑娘啊。”国师摸摸胡子,感慨道。
“老崔,你不错啊!”国师转头看向崔相。
“跟我有什么干系?”
“我说崔相啊,这崔芣苢是你的孙女啊,有此女定是省心不少。”
“一点也不省心,只是这崔芣苢啊,自小便喜欢听将门的故事,尤其是将门女子,女将军之类的。”
“可惜了,你教不了她喜欢的。”
崔相闭口不再言语。
太后是林氏一族,没有人知道十年前林氏的小世子途经上城,就下了垂死的崔芣苢,而崔芣苢爱听的从来都不是将门的故事,只是因为小世子是将门之后,跟他的母亲学得武艺,他说过他善舞枪,用剑不太熟练。
十年前……
崔芣苢十二岁,她被卖到了姓王的县主手中。
十几岁的小姑娘大多貌美,被拐卖至王府来服侍这位王先生。
崔芣苢初次来为王先生端茶水,刚放下打算离去那王先生便将手放在崔芣苢的胳膊上,轻轻磨挲这她的手。
崔芣苢虽然有些反感,但又觉得他收养了这么多女孩子,可能只是长辈对于下辈的关心。
可下一刻,那王先生便开了口,“过来,我抱你”。
崔芣苢迟疑了一会儿,但还是照做,坐在了他的腿上,那肮脏的手便捏住了她的后脑勺,还将脸埋在她的颈窝。
崔芣苢意识到不对,心里害怕全身都在发抖。
“不怕。”他似乎察觉了她的恐惧。
崔芣苢知道打不过,便假意端起茶杯喂他喝茶水。
王先生见她听话便欣慰一笑,于是崔芣苢故意打翻茶杯,撒在了他的衣襟上。
崔芣苢有慌忙提茶壶,然后打翻了整个茶壶,烫伤的他的脖子和自己的手臂。
那人终于忍无可忍,将她赶了出去。
之后的几个月崔芣苢被打发去和老仆从们一起打杂,几月不见家里的主子。
换下一批人的时候王先生又想起了崔芣苢。
说来也是奇了怪,那茶水不算很烫,他脖子上的烫伤却长了一个丑陋的疤痕。
成年男人的力气足以掐死崔芣苢这么一个小女孩,她被那人狠狠掐住脖子。
窒息感逐渐加重,她死命拍打他的胳膊,在将要昏迷时脖子上的手松开了。
悬在半空的崔芣苢身体下坠,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崔芣苢强撑着记住了他的脸和别人叫他的称呼,“世子”。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一睁眼便见一个漂亮的姐姐笑了笑,奔了出去。
“世子,小姑娘醒了。”
下一刻熟悉的人便进来了。
崔芣苢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叫什么名字?”
哪知围着的几人都笑了起来,“这小姑娘有趣”。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记住你。你救了我。”
“我叫林淮阳,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便拿着这个玉坠,去县主府上找他送你去渝城,那里有一家铺子,你可以在那里赚钱养活自己。”
崔芣苢将玉坠挂在脖子上,“我知道了”。
后来没有见到他,找遍了整个上城,不见他的身影。
崔芣苢将玉坠随身携带,不曾丢弃。
十年后崔芣苢遇见了太后,本无心准备礼品,可她低头看见了胸前的玉坠,于是将玉坠塞进衣服里面,提笔画下这幅画。
这次的生辰宴由皇家主持操办,菜肴自然是美味可口,本想好好吃,可这一下便吃不下了。
崔芣苢低着头不停地吃,没有说话,泪水在眼中打转,大概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情绪。
宴会一散崔芣苢便自顾自地跑了,温无延说了一句什么她也不曾听清。
崔芣苢沿街直奔向芙蓉楼,直接便去了金芙蓉的屋里,刚好摆了一桌子菜,崔芣苢便一边吃一边哭得稀里哗啦。
金芙蓉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便没说什么。
吃完后崔芣苢擦了擦泪,自己出去了。
金芙蓉掏了一袋碎银子给了崔芣苢。
崔芣苢也不客套,一把接过了便走。
“没良心的”金芙蓉摇着圆扇,看着远去的崔芣苢之后便回了屋里吃残羹剩饭。
崔芣苢刚出门拐了个弯便撞到了陈逸景,他换了一身藏青色服饰,“钱澈姑娘”。
崔芣苢诧异抬头,他温和的笑颜就在撞入眼帘。
“你怎么猜到的”。
“我早该想到的。芣苢是车前草,钱取谐音,澈与辙形近。”
“我当时脑袋一热,本是这个意思,但取得不大合适,但只是一个外号,无所谓了。”
“也是,这么解释确实有些牵强。”
“姑娘哭了,陪你走一趟,送你回府吧!”
“不用了吧。”
“并无他意,只是姑娘于我有恩。”
“可我只是随手解决,这对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对。姑娘觉得不值得,但我觉得值得。”
“好吧。”
“姑娘尚未出阁,这面纱还是戴着吧,以免被有心之人传出些不好的话。”
“无妨。”
陈逸景没再说什么。
快到崔府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崔姑娘,我听闻糖可以舒心,心中不快便吃些甜的吧。”
“好,谢谢你!”
这一幕恰好被出门来的李大人撞到了,他的女儿也恰好在。
几人擦肩而过,李姑娘回头看着崔芣苢叮叮当当地进了府门。
崔芣苢一进府门便看见了谢流云。
“你怎么在这里。”
谢流云嘴里含着狗尾巴草,一脸无所谓,“你管我”。
“我当然要管啊。这是我家。”
“被卖给你爹了啊!”
“我爹?你想害死我们吗?”
“放心,我杀了人,这皇上知道,他早悄悄捎信给我,让我想办法推脱,不入仕途,便饶我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