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戎的皇帝萧时宣和萧时晔原本是面和心不和,如今却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
东戎忙于内战,又有停战协议。无战事之际,郑永回了景城,想去韩府找韩岐叙叙旧,却被告知,韩岐常年不在韩府。
郑永有些不解的走出韩家大门,正好偶遇了正准备进门的徐芝兰,郑永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
“姑娘留步。”
徐芝兰回过头,与郑永双眼正对上,徐芝兰微微颔首。
“公子来此处,是为了寻二公子吧。”
“你知道韩岐在哪儿?”郑永迫切的问道。
徐芝兰失望的摇了摇头。
韩岐被圈在赵怀琰那里,连郑永去找他的消息都不知道。
郑永递了帖子要求面见赵怀琰。
“参见陛下。”
对待郑永,赵怀琰则不像对待韩岐那样亲密。
“郑将军,起来吧。”赵怀琰伸出手做出请起的姿势,微微一笑。
西陵和东戎两个国家之间安插间谍探子本是常事,吕学丰和秦西崇这样的朝堂居高位的官员尚且与敌国勾结,赵怀琰何尝不头疼。
“还请陛下恕罪。臣从边关回来,一则是停战协议尚存,东戎目前局势危急,无暇开战,边境尚且安稳;二则,臣也有思乡之情,念及家中父母双亲,年事已高,臣理应尽孝道。”
郑永抱拳行礼。
“郑将军所说,乃是人之常情,朕岂有不允之礼。”赵怀琰微微一笑。
“近日上朝,众臣就东戎之事有诸多上表,东戎萧家,屡次犯我边境,实乃我西陵最大祸事。你们郑家和韩家,为了朕,付出良多啊。”
赵怀琰轻轻拍了拍郑永的肩膀。
“陛下说起韩将军,臣有话要说。”郑永有什么话是憋不住的,哪怕是在赵怀琰面前,也要问个清楚。
“伯平有话,但说无妨。”
“还请陛下恕罪。韩岐将军,在臣之前镇守边境,劳苦功高,不知为何陛下将其封做禁军首领,如此一来,反倒降了职…”
赵怀琰本在踱步,听到郑永如此说,他停下了脚步,郑永也堪堪闭了嘴。
“伯平!”韩岐不知从哪窜出来,喝止住郑永。
郑永在宫里见到韩岐倒也没有多大惊慌,毕竟早就听说韩岐呆在陛下身边做贴身侍卫这事儿。
“陛下自有他的考量,你说话要有分寸。”韩岐规劝着郑永。
“臣知罪。”郑永虽嘴上认罪,眼睛里却是肆无忌惮。
赵怀琰只是瞪了一眼。
“伯平,我们这种武将,就像你说的,无论立多大的功,都不会有多么大的作为。凭借着一起读书长大的情分在,你说的话,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深宫里养出来的皇子,总归是和我们不同的,这许多年过去,我们也都不是当初单纯的小孩子了。”
韩岐送郑永出宫的路上,和其闲谈,说完这话,韩岐垂下眼眸。
韩岐话里似乎透露出深意,可郑永很不理解,明明韩岐以前是有话直说的耿直性格,如今为何变得这么扭捏。
“洛尘兄,可…”
“伯平。”韩岐打断了他的话,眼睛盯着宫外的方向。“若是我可以选,我希望我能一直在边境,不必卷入这些污糟。”
郑永不解,但是没有反驳韩岐,只觉得韩岐的眼神里透露出一种荒凉,他还是兀自走了。
韩岐看着郑永离去的背影,充满意味的盯着看了好久,郑永就好像是曾经的自己,最终还是垂头回了宫。
“陛下。”韩岐淡淡的说道,就好像了无生气。
“洛尘你还没消气吗?是我不好。”尽管赵怀琰态度已经尽可能的缓和,可在韩岐这里,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过去,那仿佛一根钉在韩岐身心上的巨刺。
留之刺痛,拔之溢血。
韩岐自那以后就好像是被赵怀琰圈在身边的一个木偶人,按照赵怀琰的命令行事,没有任何态度和情感。
韩岐偶尔归家,面上维持的笑容只是硬做给父母看的。
徐芝兰还是不舍不弃的往韩家跑。
“徐姑娘,不要在韩岐身上蹉跎岁月了,不值得。”韩岐一改往常温和态度,生硬的拒绝了徐芝兰的好意。
韩岐离开时,自动忽略了身后簌簌流泪的徐芝兰。
“姑娘,韩兄一贯是不解风情。还请姑娘不要伤心。”说完,一块方巾递到徐芝兰眼前。
是郑永。
虽然他不知韩岐为什么如此果决的拒绝任何人的示好,心里却明白,韩岐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矛盾易结,韩岐和赵怀琰的心结,好像也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韩岐自请离开西陵,前往东戎做密探,赵怀琰心有不悦。
“陛下,臣前些日子,在安平城见到了素柠姑娘,是刘将军派她来这里寻我,东戎局势混乱,刘易琨将军屡遭猜忌,如今更是被萧时宣流放。”
“你要去寻他?”
“我只是想起我和郑伯平以后的下场而已,虽然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死也要死的有意义,有价值,断不能因为无端猜忌,或是其他,就…”
“等等!洛尘!”赵怀琰伸出手抓住要走的韩岐。
“你和伯平,都是陪我一起长大的,你们的心性,我最是了解,要不然,我不会让你们去帮我镇守边疆,或是留在我身边帮我做事。”
赵怀琰说着,在韩岐的目光中缓缓松开了手。“当然,我对伯平没有心思。仅仅只有你,是我想要费劲心思,都要留在我身边的。”
“陛下说完了吗?或许,我还可以去帮陛下刺探一下那私通东戎的奸细。”
赵怀琰虽心有不舍,还是放韩岐走了,自从上次强行绑韩岐回宫,赵怀琰便不敢再对韩岐有所逼迫。
若是再用韩裕平他们来威胁,韩岐必定以死相逼。
“想要我的命,陛下您随便拿去便是。韩岐已然无憾。”
这话,韩岐定然说的出来,赵怀琰心里很清楚。
韩岐终归是去了东戎。
“洛尘此去,万事小心,任何事都不及你的安危重要,我在此等你安全回来。”
韩岐没有多说话,只是盯着赵怀琰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韩岐一个人习惯了,前些日子与赵怀琰同行还需分心保护他,如今一个人,倒也省了不少力。
刘芷玉也终于不负期望的有了赵怀琰的孩子,赵怀琰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徐芝兰也不再怎么去韩府做客,徐大人自从得知女儿对韩二公子芳心暗许,又不顾脸面去韩家求亲,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韩岐还对自家女儿没意思,顿觉脸面大失,不许徐芝兰再去韩府。
韩岐回了韩家,没有告诉父母自己要去东戎,只是说了很多嘱咐的话,韩夫人满口答应,倒是韩裕平将军觉得有些奇怪。
“岐儿怕是要去东戎。”韩裕平淡淡的说道。
“啊?岐儿只是说要出趟远门,你如何得知他去东戎?他孤身一人那多危险啊?”韩夫人担忧的问。
“岐儿说了很多话,以前上战场都没有和我们说过这些,此去若没有危险,他不会说这番话的,给我们说的话,就像是在…”韩裕平不忍再说下去。
“啊?那不行,我不能让岐儿孤身一人前去。”韩夫人说着就要出门阻止韩岐。
韩裕平却一把拉住了她。
“让岐儿去吧,岐儿这个孩子你还不了解吗,他认准的事,我们说了他也不会听的,我相信岐儿会没事的。”
韩裕平说归说,眼底却还是含着泪。
韩岐这个人,是真的喜欢怀旧,他去的还是当初那家“缘来客栈”。
店小二对他这种贵气的客人,即使没有什么交集,也会记得,甚至更会记得他们曾经寄养在这里的追风。
“哟,这位客官,您又来了!”
韩岐略略一惊,抬眸看了小二一眼。
干他们这行的,最会看人下菜碟,韩岐的长相气质,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上次你们二位来我这里,我可是记得清楚,这次您还是和上次一样吗?您的爱驹,放在小店寄养,您一百个放心。”
韩岐点了点头。
韩岐凭上次的经验,去客房给自己易了个容,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留须的粗糙男人。
不知怎的,韩岐忽然想起上次来这里,赵怀琰曾经给自己束发。
转念又想到自己被赵怀琰束缚手脚,于榻上任其羞-辱,韩岐眼里的笑意顿时消失了。
想逃,却又逃不掉。
韩岐打扮的与东戎人别无二致的进了东戎,素柠姑娘很快便来接应。
韩岐没想到,从刘易琨战功在身,到如今流放在外,这位素柠姑娘倒是一直追随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得益于素柠的一路打点,刘易琨倒也没受多少罪,韩岐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没有了身上当初那股纨绔气质,取而代之的是落魄潦倒。
“洛尘兄,好久不见。”刘易琨笑起来。
韩岐没有接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定定的看了刘易琨一会儿。
“不要大惊小怪,人嘛,总有落魄的时候,只不过我的来的比较早。”
“刘将军,你怎么…”
“哎!这辈子都再也没有和你交手的机会了,你可知我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刘易琨唏嘘的说。
刘易琨自从被撤职,便一直努力做一个纨绔,不知怎的就被孟均廷挑拨的萧时宣将其流放。
“韩兄,伴君如伴虎。你上次来这,与你同行的,是你们西陵的皇帝赵怀琰吧。”韩岐没有出言否认。“虽然你说他是你的表弟,可是他眼里的野心,昭然若揭,与你是完全不一样的。好言奉劝你一句,能当上皇帝的人,都没有那么简单的。”
韩岐后来从素柠姑娘口中得知,刘易琨原本暗中查探西陵派来的探子奸细,却在无意中发现了孟均廷同西陵朝臣暗中有来往,便借此诬陷刘易琨拥兵自重,有造反之心。
“最可恨的是,当今的皇帝陛下萧时宣,他信了我们家将军谋反,削了全部的兵权,判了流放。”素柠说着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愤恨。
“那,我斗胆问一句,你们家将军,查到与孟均廷来往的西陵朝臣是何人?”
素柠摇了摇头,“当初,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孟均廷就已经在如今陛下的身边了,从那个时候起,萧时宣就和你们的秦太师暗中勾结,甚至提供毒药五步散给秦大人,现在虽然秦太师死了,可和孟均廷暗中勾结的大臣还在,甚至在你们朝中担任要职。”
朝中大臣多如牛毛,要想得知谁与孟均廷勾结,犹如海里捞针。
“可还有其他线索?”韩岐着急的问。
“他们有单独的联络暗号,旁人无从得知,我以前偷偷跟踪过孟均廷放出去的探子,但次次都以失败告终。他的野心,似乎并不只是蛊惑萧时宣。我能告诉你的,是孟均廷原本是西陵的安平城人,你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去查一查他的亲戚朋友关系。”
素柠言尽于此,她一路跟着刘易琨颠沛流离,流放上千里,甚至不惜拿出全部身家为其打点,足以看出对刘易琨的深情厚谊。
“韩将军,说句不该说的,东戎如今,内斗外战,皇帝庸碌,不是长久之相,若有朝一日......,还望韩将军能护我家将军周全。”素柠躬身下跪请求。
韩岐连忙把素柠扶起来。
“多谢!韩岐一定说到做到,护刘将军周全,只是此时,还需你来守护他了。”
韩岐转身离去,速回景城查阅百官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