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宮這兩天都很〝熱鬧〞。前一天先是雲為衫中毒、秘密來到徵宮求助,今天甚至直接從後山祠堂裡找到了其實沒有死亡,只是被關押許久、還被廢去一身武功的宮喚羽,同時被抬來的徵宮的還有身負重傷、眼瞎難語的霧姬夫人。
宮喚羽雖說是在後山被找到的,但宮家少爺們平時的活動地點多在前山為主,所以他不意外的被送到了徵宮來。
徵宮醫館裡,因為聽聞宮喚羽沒死而聞聲前來的人不在少數,轉眼間本來還算寬敞的醫館病房內就壅擠不已。
惜音和宮喚羽沒有什麼交情,雖說是因為對方要選親自己才會被送進宮門的,但自始自終自己都不曾想過會成為對方的新娘,打一開始自己跟對方就是注定沒有緣分的,所以她從來就不關心宮喚羽,所以即便對方現在很是虛弱的被抬到了他們徵宮醫館裡,惜音也沒有什麼感受,甚至還有些忍不住想撇嘴嫌棄…她家徵公子昨天還以身試藥、受傷中毒的,她哄了半天、好不容易他今天願意乖乖待在屋子裡不亂跑,願意好好休息的,現在卻抬了個宮家大少爺進來…
唉…她家徵公子可真是勞碌命,又得起床工作了。她也很可憐,她好不容易哄好的人!
宮喚羽剛被抬進來時面色發白、看上去虛弱不已,宮遠徵第一時間上前去探了他的脈搏後,皺著眉朝同樣聞訊而來的宮尚角嚴肅的搖了搖頭。
他的武功…徵宮幫不上忙。
畢竟宮喚羽武功是被廢除了,不是因為中毒、更不是因為身體受傷導致無法動武的,徵宮這邊能幫忙的很有限…
醫館內,最快抵達的不意外的是第一時間收到消息便來到病房內集合準備的徵宮、其次便是在宮門內威望極高的角宮了。至於商宮和羽宮…宮子羽是因為他去了後山試煉,趕來前山需要時間,而商宮…因為目前的商宮宮主是宮紫商,在長老們眼中,堂堂商宮卻讓女子擔任宮主實乃非不得已,在發生事情時很多時候都會因為宮紫商是女人而忽略了要去通知她。
說實話,很不公平,所以惜音在發現了這個問題之後的第一時間便請赤杓前去通知商宮前來了。於公,她是商宮宮主,這樣大的事情不可以少了她;於私,她和宮喚羽也是堂兄妹、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手足,知道宮喚羽沒死,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你去哪裡了?」宮遠徵皺了皺眉,對於難得的轉身看不到未婚妻這件事感到有些不滿。他和宮尚角兩人的視線同時匯聚到她身上,只見惜音不惜不徐、坦然而優雅地從門外踏進房內,乖巧走到宮遠徵身邊後回答:「我本想請赤杓姐姐幫忙去商宮把大小姐請過來,前少主還在世的消息,於公、四位宮主都應該要知道才對;於私,血脈親人還活著,大小姐應該也會很開心,但赤杓姐姐剛剛跟我說了紫商姐姐剛好撞破了…聽說紫商姐姐受到驚嚇,所以就先不過來了。」
宮遠徵沒有多想,伸手拉過惜音讓她待在自己身邊,宮尚角則是多了個心眼,瞄了眼外側走廊上的背影,確定是赤杓之後才再次將注意力放到了宮喚羽身上。
從那天惜音在角宮自暴雪宮機關是她故人所製作之後,他就有點開始懷疑起惜音之前說的〝異世之魂〞的說法,雖然因為不同於他人修練內力、她擁有靈力;那把明顯有一定自我意識的凝霜劍以及在羽宮時她空手畫符、精準找到遠徵所在時的種種讓他暫時還相信她是異世之魂、暫時還不至於懷疑溫惜音是無鋒,但…真的不是嗎?她真的是什麼異世魂魄嗎?
那個藍氏家族,真的存在嗎?或者,所謂的姑蘇藍氏真的是存活在異世的嗎?
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宮尚角把注意力暫時放回了剛剛趕到徵宮醫館的月長老身上。月長老同樣擅長藥理,且他畢竟有年齡優勢在,對於治療疾病、傷口等的研究遠多於宮遠徵這個長年鑽研毒藥的徵宮宮主,所以大家都將希望寄託在了他身上。只可惜,宮喚羽這次失去武功的問題已經連月長老也處理不來了。
月長老可惜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一樣無能為力。
宮門前山、後山最擅長藥理的兩人都搖頭了…想來宮門上下是沒有人能幫宮喚羽恢復武功了。可惜了他那身功夫,當初可是能和宮尚角爭尚一二的…
惜音可惜的在宮遠徵身後撇撇嘴,跟無鋒的戰爭中,少了一員大將啊!多可惜!
月長老剛剛診完脈不久,宮子羽這個執刃終於到達徵宮醫館了。
宮子羽的計策中,顯然不曾有過哥哥其實還在世這件事,對於宮喚羽的出現顯得相當的驚訝和不捨,他坐到了哥哥床邊,滿是憤恨與不捨:「哥…究竟是誰,對你下如此毒手?」
宮喚羽說出了一個似乎在情理之間,但此時被說出來卻格外詭異的名字:「是無名。」
「怎麼又是無名…到底誰是無名?」宮子羽此時正被強烈的情緒包裹著,沒能去思考到這之間的怪異之處,但站在旁邊的宮尚角和宮遠徵就不一樣了,畢竟此時提出無名,這〝巧合〞到連惜音一個嫁進門來的都能感覺到怪異。
似乎知道些什麼的雪長老欲言又止,但沒來得及等他想好措辭,宮喚羽直接給了答案:「是霧姬夫人。」
宮子羽難以置信的猛然抬頭看向自己的哥哥,似是沒辦法想像這話會出自宮喚羽之口。
花長老對宮喚羽的話深信不疑,果斷地說:「少主親口指認,斷不會有錯!」
惜音躲在宮遠徵身後,奇怪的皺起眉來…感覺能稍微說得通自己剛剛莫名感覺到的古怪之處了…
霧姬是無名,若是當初無名和鄭南衣裡應外合、殺害老執刃,那麼合理認為無名是想要加害宮門才這麼做的,但那樣就更奇怪了。
霧姬夫人與宮喚羽無疑是相互認識的關係,有心加害宮門的話…留著宮喚羽的命要做什麼?留著哪一天真地被發現就可以指認自己嗎?而且她在宮門這麼長的時間了,為什麼非要在少爺們長大成人、開始向宮門外求娶新娘時才要發作?明明十年前宮門元氣大傷,若是那時她就發難,宮門肯定更沒有抵抗能力吧?畢竟那時的宮尚角也好、宮喚羽也罷,都還是半大的少年郎,對正值年少的霧姬夫人沒有威脅,老作為老執刃側室的霧姬夫人肯定也有著不同於外人的、可以傷害老執刃的方式。所以說,霧姬夫人若是十年前發難不好嗎?為何非要等到各宮宮主們都長大成人、羽翼漸豐才發作?這說不過去啊!
細作不就該趁你病、要你命嗎?
宮子羽從震驚的情緒中稍稍平復之後也發現了這個疑點,他忍不住問:「可、可姨娘為什麼這麼做?」
「是阿。」宮尚角顯然也不認同宮喚羽的話:「為什麼霧姬沒有殺你,要費這麼番事囚禁你?」
宮喚羽的回答警醒了長老們與在場除了宮喚羽以外唯一一個通過三域試煉的宮尚角:「他想要的,自然是花宮的那件東西。」
宮子羽尚未完全闖完三關試煉,對於後山無量流火的存在還不清楚,所以他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問:「什麼東西?」
「那他為何殺害月長老?」
「她無法從我這裡逼出答案,就威脅我,如果我不說,她就將宮門之人一一殺盡。我自是知道其中厲害,所以我沒有鬆口…」宮喚羽閉上眼,看上去滿是不忍的說:「是我害死了月長老…」
雪長老溫文儒雅,此時亦是擔起了安慰的角色:「少主無須太過自責,無鋒…一向狠毒。只不過,如果霧姬是無名,那襲擊她的人又會是誰呢?」
宮喚羽虛弱但很是震驚的問:「她被人襲擊了?」
「無論如何,無名被除,對宮門總是好事。但到底是何人所為,著實讓人介懷…」
畢竟無名在宮門橫行那麼久、殺害了那麼多宮家人,至少可以說明她的武功也不會太低,但就是這樣的一名刺客卻被不知名人是給襲擊了…這個不知名人士的武功肯定也不會低到哪裡,但他們卻對對方究竟是誰一點頭緒也沒有,放著這麼一個不知是敵是友又有著高強武功的人在宮門裡,長老們不放心、會很是介懷也能理解。
雪長老思考了下,提出一種可能:「會不會是有人早已懷疑霧姬的身分,只是遲遲找不到證據,決定先斬後奏、以絕後患?」
雪長老這話說的,指向性太過明顯,一時之間大家的視線都不約而同的都聚集到了宮尚角的身上,只見後者有些無奈的笑了笑,回應:「我重傷臥床、自身難保,雪長老不用看我。」
雪長老被宮尚角說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宮尚角提出了自己的猜想:「刺殺霧姬之人,事後卻遲遲不敢站出來,只能是另一個無鋒。」
「宮門內怎麼會有這麼多無鋒?」宮喚羽難以置信的看向宮尚角問道,問話間,眼神還莫名的飄向了宮遠徵身後的陌生面孔:「話說…遠徵弟弟,你身後這位是…?好像沒有看過呢。」
這時候能出現在他病房內的,肯定都是長老們或是宮家少爺們能放心的過的人,所以這個姑娘是誰?為何能出現在這裡?
宮遠徵下意識的往身側跨了一步,將惜音擋在了身後,不自然的說:「這是我徵宮的新娘…你現在躺在我徵宮醫館內,她作為徵宮的新娘,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吧?」
「徵宮的新娘?」宮喚羽還想問什麼,被宮尚角打斷,強勢的將話題又扭回到無名的議題:「我猜,這個襲擊了霧姬卻不肯出面的人會是另一個潛入宮門的無鋒細作,他們或許某件事情沒有談妥,起了內鬨。又或許霧姬的存在對她有了威脅,所以殺人滅口。」
被宮喚羽提醒之後發現病房內有嫁進山谷裡的新娘後,花長老〝適時〞的對惜音提出疑問:「尚角是身負重傷、臥床休養所以不可能是襲擊霧姬之人,那溫姑娘你…事發當時在做什麼?據我所知你在羽宮爆發出的那股力量亦不可小覷,那若是你的實力…想要襲擊霧姬並非難事。」
「惜音一直跟我在一起!」宮遠徵第一時間站出來說話:「我昨天…我昨天在試新的毒藥,惜音擔心我難受,全程都在我身邊照顧我。」
宮遠徵沒辦法說出昨天為了幫雲為衫解毒,自己以身試藥所以搞的未婚妻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擔心自己,整天都在自己身邊打轉、寸步不離、悉心照顧的事情,只能隨口說是自己煉製了新藥、以身試藥,所以惜音才會整天跟自己寸步不離。
「長老們都知道的,遠徵弟弟若是身體不適,溫姑娘向來都是衣不解帶的親自照顧,畢竟遠徵弟弟不太喜歡讓旁人近身。」宮尚角也幫忙說話了,只是若他的語氣中能少點調侃的意味,宮遠徵覺得自己會更感謝哥哥幫忙說話的。
「與其在這裡猜測,我們為何不直接問姨娘到底是誰對她下了毒手?姨娘人呢?她還好嗎?」宮子羽才不想讓話題停留在溫惜音是誰這個話題上,宮遠徵已經說了溫惜音昨天一整天都在徵宮、在他身邊,那肯定是不會有錯的,宮遠徵這個小毒娃雖然嘴巴毒了點、有時讓人恨得牙癢癢了點,但畢竟身為徵宮宮主,大事上倒是從不含糊,所以他並不懷疑他話中的真實性。
宮喚羽像是知道什麼似的,面對宮子羽的問題,他只是沉默著沒有回答,甚至像是有些不忍般垂下了視線。
一旁的月長老回應了宮子羽的問題:「霧姬夫人身負重傷,兇手捏碎了她的喉嚨,傷到了氣管,雖然救了回來,但…也只是吊著一口氣。」
有點奇怪…宮喚羽明明也是剛剛才知道霧姬夫人受襲,剛剛的對話中也沒有提及霧姬夫人的傷勢嚴重與否,為什麼宮喚羽會露出不忍的神色?
角宮的金复突然闖了進來,他依次向屋內眾人行禮之後才說明來意:「霧姬夫人性命垂危,但依然掙扎著寫下了這些字,小人不敢擅作主張,特來稟報。」
宮子羽一把奪過金复手上的紙張攤開來看,紙張上畫了滿滿的、像蟲子在爬行一般彎鉤,但具體到底是什麼字,倒是沒辦法一目瞭然。
宮喚羽往宮子羽的身邊虛弱的探了探,宮子羽便馬上將手上的紙地給了哥哥。
「這麼多的刃字,看來她臨終前還是想著老執刃對她的好…我想她內心應該充滿了愧疚吧。」
從宮尚角、宮遠徵的角度其實也能看清楚紙上寫了什麼,宮遠徵甚至故意偏了偏身子,為的就是讓惜音也能看清楚紙上寫了些什麼。但…〝刃〞字嗎?這麼草率而篤定的嗎?
花長老對宮喚羽深信不疑,沒有多想,只是轉頭問金复:「她可說出殺害她的人是誰?」
金复有些遲疑的回答:「有,但是…我不確定說的什麼意思…她一直在重複一個字,噓…噓…」
花長老沒什麼耐性,不耐煩地大聲質問:「到底是什麼!」
「雲!」意外的,宮尚角搶過了話,肯定的說:「這是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