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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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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12月5日。

闻桦与何重照相对而坐,有来有往地杀棋。这半年他们时常见面,何重照几乎成了东北军常驻嘉宾。

“9号东工委、西北特支要组织北平一二九运动一周年纪念活动,学生和各界群众会到西北‘剿匪’总司令部、省政府和‘绥靖’公署请愿。”

闻桦手拈白子,轻敲棋盘:“□□才说了启程来西安。这个节骨眼,游行须谨慎。”

三日前,闻桦飞抵洛阳见□□,要求释放抗日救国会“七君子”,遭拒后退而求其次,谓其部下不稳,势难支撑,再三请求蒋委员长前往训话,蒋遂同意赴西安,驻华清池。

何重照心事重重:“今年纪念辛亥革命25周年、追悼鲁迅大会、援绥抗日运动都开展得很顺利,西安军民的抗日救国热情空前高涨,全国人民都强烈要求停止内战、枪口对外。在这种热潮下,一二九作为关键节点,势必要大张声势。”

“怪我疏忽。请他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这一因素。但我也是无计可施。”闻桦落子,“他一再催我继续内战,言辞切峻,责我逋慢。军委逼迫,催我让位,中央军临门,急于星火……”

“这个时候就别背《陈情表》了。”何重照哭笑不得地打断他,“第六次围剿迫在眉睫,你的为难我们都知道。我们也为之心焦。”她端量棋局,不疾不徐地落下一子,“不如取个折中之法,你令军警不要阻拦,我们不往临潼走,双方退徙三舍,何如?”

“或者,”闻桦察言观色,轻轻布下手中棋子,“让学生在学校开纪念会,请邵主席召集扩大纪念周,学生只用文字表示。”

“吃。”何重照兔起鹘落,干脆地吞了闻桦三子。

闻桦一时无言,只好道:“那照你说的办。”

江长吟敲门进入会客厅,快步走至闻桦身边,附耳悄声说:“蒋先生到了。”

“这么快。”闻桦与何重照对视一眼,吩咐江长吟,“后日我去华清池见他。你安排一下。”

“是。”她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何重照问:“□□到了?你打算和他聊什么?”

“老三样。释放□□,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他若还不答应呢?”

“和他告别,辞职走开,到东北做义勇军工作。”

“真的?你舍得忍气吞声?”

“假的。敬酒不吃,不还有罚酒么?”闻桦轻描淡写地落下最后一子,“我赢了。”

12月7日,骊山华清池。

侍从秘书通报:“闻副总来了。”

“又来了。”□□懒散地挥挥手,“叫他到偏厅等我。”

宋美龄临窗梳妆,听他语气不对,透过镜子去看他:“怎么了?很不耐烦的样子。”

“你不知道。自他回国后,越来越死脑筋,见着我,无外乎那几句话,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不情不愿地折起才阅读了半面的报纸,“股票近日行情见长,好不容易我心情不错,他又上赶着找腻歪。”

“没准是有好消息呢。他多聪明,哪能那么不识眼色,专挑你兴头上泼冷水。”

“□□冷笑:“他不是不会察言观色,是不想。”他摩挲手指上新增的翡翠戒指,这是他过寿时地方官员敬献的绝世珍品,价值连城,不可估量,“我过生日那天,他跟我说,局面之所以如此热闹繁华,是因为总统侍从室下达捐款献机的通知时打着抗战的旗帜,全国民众都踊跃捐献支持庆寿,点滴涓流汇成了汪洋大海。说现在国难当头,民生凋敝,民众之所以如此积极,其热忱完全是出于抗日,是为拥戴我领导收复失地,领兵抗日。你瞧他,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能绕回到抗日。攘外必先安内,攘外必先安内!我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朽木不可雕也。”

宋美龄笑着摇头,自琳琅满目的梳妆匣里取出各样耳环试戴,看哪个更搭配今日的妆容和发型:“他倒未扯谎。前日见到vida,她说,莫提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在抗日旗帜下一掷千金,就连小学生,为了支持抗日也将自己买铅笔和糖果的钱都拿出来了呢。群情如此啊。”

“赵未答?”□□皱皱眉,“你与她少来往。她在北平和□□走得很近,更有传闻,她早已加入他们,还是地位不低的骨干人员呢。她爹和几个姐姐也不管管。本指望她能嫁个好门楣,如今和匪徒乱党掺和在一处,绥远少爷哪还愿意娶她?”

宋美龄忍不住反驳:“他爱娶不娶。vida又不是只剩嫁人一条路可以走,她有的是出路。”

“总之别和她说太多。”□□摘下戒指,搁进她首饰盒里,“我不戴着这个见闻桦了。省得他衍生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话题。”

□□前脚刚踏入会客厅,后脚就听见闻桦赞颂寿礼的精美与奢华。亏他长了双鹰眼,一下就指出假山后囤着数量不少的礼物。

“我知道民众捐款是为了支持抗日。”□□平静而疲惫地打断他,“我身为委员长,怎会不明白抗日的重要性?可是尽潜,你没听说过‘远交近攻’吗?日本人远在天边,共产党近在眼前。先用外交手段避免自己树敌过多,换取时间来消灭敌人,最后成功壮大自己。秦王以此统一六国,我们为何不能以此平定天下呢?如此浅显的道理,你为何就是不肯接纳?”

“这不是远交近攻,是唇亡齿寒。”

□□闭目塞听,一副懒得争辩的模样,闻桦只好把话题转到东北军身上:“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东北军。内战这三年,随我入关的士兵们一个一个死去,他们将性命托付于我,却葬送在兄弟阋墙、同室操戈中。活着的人背井离乡,死去的人无法瞑目,这场战斗是在折磨我们自己。”

□□淡淡道:“你要是肯好好打,不至于牺牲那么大。”

闻桦暗暗深呼吸,平复胸腔中涌动的怒气,跟□□谈话需要较大的比热容,必须要及时降温才能将对话维持下去:“我已经全力以赴了。”他啜饮杯中酒,平静地调侃,“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把中央军调来也是一样。”

□□冷笑:“至少不会与敌人处得情同兄弟。”

闻桦盯着杯中晶莹剔透的液体,挑眉道:“看来有人在背后造我的谣。没有证据的话,我劝他还是不要瞎说了。”

“没有人造谣。我只不过凭常理推断。你和他们通气,这一点都不奇怪。”

“是不奇怪。共产党提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停止内战,共同回东北老家抗击侵略者,我们的官兵对之感兴趣合情合理。我时常在想,共产党与日寇,究竟谁是中华民族的最大敌人?”

“现在我只要你答复我一句话,”□□面色铁青,“到底是我该服从你呢?还是你该服从我?”

“我们都得服从于真理。”

“真理就是三民主义,是国民政府!”

“而今的国民政府已不是昔日中山先生领导下的革命政府了,如何能承载三民主义。”闻桦目光沉沉,“委员长,不是闻桦非要逆行倒施,惹您不快,而是几年来国难家仇,东北已失,我如鲠在喉!”他握玻璃杯力度过大,手指骨节都在泛白,“日寇侵战东北不够,还在虎视眈眈地觊觎华北,进犯绥远。下一步是什么?是不是跨过黄河、长江,敲响您办公室的门?事实证明他们是贪得无厌的饿狼,不会满足于东三省,他们所图为整个中国!委员长,我们该正视现实了!”

□□怒喝:“够了!”

“不够。”闻桦踏前一步,额角青筋因情绪激动而隐隐爆出,“国家民族的危亡,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无论是从大局出发,还是从委员长个人的威信着想,都应该停止内战,共同抗日。请委员长三思而行!”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叫你向东,你就向东,我叫你死,你就得死。风吹草动,兵随将走。你还指点起我来了?我说什么,你就得照做什么!”□□怒不可遏,“我和你讲过多少次,在杀尽红军,捉尽□□之前,决不谈抗日的事。共产党受国际指挥,不以中华民族利益为本位,你还不明白吗?你是太年轻了,受了共产党的宣传蒙骗!我告诉你,就算现在你拿手枪打死我,我的政策也是不可能改变的!”

闻桦“啪”得捏断手中高脚杯,玻璃碎片扎进手指,霎时献血横流。他不管不顾:“委员长,请问你这样听不得意见,这样专制地摧残爱国人士,同袁世凯、张宗昌还有什么区别?”

□□瞬间火冒三丈。他没想到闻桦今日居然如此尖锐,连为臣的退让之理都抛于脑后了。他指着闻桦,气得手发抖:“好你个闻大帅。长本事了,连我你也不放在眼里!全国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敢这样与我说话,没有人敢来批评我!我是委员长,我是革命政府,你这样做就是革命!不服从我,就是□□,革命的进来,不革命的滚出去!”

闻桦与他死死僵持,耳畔因激动而鸣声不断。半分钟后,他的肾上腺素归于正常,波涛汹涌的心绪重新变得风平浪静。他望着因面目狰狞而变得陌生的□□,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和镇定。

“自东北易帜以来,我对委员长耿耿忠心,服从训令。”他最后一次平心静气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当前的国策是团结抗战或分裂抗战,必须明确择定。这对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对个人的前途都是成败攸关的大问题。只有领导全国团结抗日,才是委员长振兴国家的唯一正确的道路,我有为委员长牺牲一切的决心。”

“用不着。做好你分内之事就够了。”□□微抬下巴,“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闻桦低头看看自己满是伤口的手,血顺着他指尖和指缝滴滴答答地流,落到精美的地瓷砖和破碎的玻璃杯残骸上。他掏出手帕,包住手,若无其事地与□□道了别。

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一意孤行。闻桦转过身,轻轻叹气,迈出沉重而崭新的一步。

何重照抱着热巧克力问:“你决定了?”

闻桦将目光从自己的粽子右手上挪开:“嗯。”

“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下周卫立煌、蒋鼎文、陈诚、陈调元几位将军会来,至少要等人齐再动手。”闻桦掐左手算了算,“15号。正好给乔宥时间,踏踏实实过个生日。”

何重照笑了笑:“你还是那么惦记他。”

沙发旁的电话铃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沉寂安定的夜晚。闻桦本能地被尖刺的铃声吓了一跳,他害怕是来自□□的坏消息。他接过电话,听见是熟悉的声音打招呼,方才放心:“子述。”

“说曹操曹操到。”何重照端着热饮起身,指了指外头,“我去花园里转转。”

闻桦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怎么了?”乔宥问,“你心情不好么?接电话的声儿不太对。”

“没有。我只是……”闻桦顿了顿,没找到合适的托词,遂干脆放弃圆场,“没有。”

电话那头短暂沉寂三秒,乔宥又问:“真没有?”

“没有的。就是忙了一天了,有点累。”闻桦尽力掩盖沉重,装作平常,“你今天都做了什么?跟我汇报汇报。”

乔宥挑着比较轻松愉快的事与他讲了,他配合着笑,心却越沉越深。他要做的事凶险万分,谁也拿不准成败。一旦失手,可能乔宥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但他不能说,乔宥的处境容不得分心。他必须要瞒好。

挂电话前,他说:“这几日□□在西安,各方面通讯都查得严。我可能有几天不能及时联系你,你别担心。”

乔宥答应得很痛快,撂下电话后却心慌不已。

屋外黑云压阵,酝酿着一场大雪。

12月9日,在中共西安地方组织的发动下,西安2万名学生和各界群众走上街头,到西北“剿匪”总司令部、省政府和“绥靖”公署请愿,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直到军警向游行队伍开了枪。

“什么?”杨虎城大惊,“我们明明和警察局说过,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他们怎么敢?!”

“他们自己当然不敢,”闻桦面容冷峻,“是有人让他们这么做的。”

杨虎城心凉了半截。在这里能发号施令的,还会有谁?

闻桦追问:“有人受伤吗?学生现在状态如何?”

钟故山眉头紧锁:“东望小学有一人受伤。学生怒不可遏,决定徒步去临潼华清池直接向□□请愿。刚刚收到消息,他们已经冲出城门了。”

“不行,要拦住他们。警察都敢冲人群开枪,更别提宪兵团了。”闻桦语速极快,“虎城,你追上已出城的队伍,劝他们回来。邵主席,你劝住城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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