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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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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小事其实你无需问我,直接到总务去领就行。”穆靳熟练地签了十张申请条,“后面的几张留着备用。”

乔宥接过一沓纸条:“这电台是进口的,贵重一些,没您的许可,他们不敢给我。”

“他们也是有些看人下菜碟,换程机去拿,整个总务都能搬走。”

乔宥笑道:“那我这次与程处长同行,定能吃香喝辣了。”

穆靳想起本该与乔宥同行的任溉,目光一凛:“任溉还是没有动身?”

“他思想转变总需要个过程。更何况,我在战区人微言轻,他若与程处长意见不合,场面不好处理。我打算等根基稳固再劝他过来。”

“嗯。”穆靳缓缓道,“其实我看他近日写的文章,字字诚恳,思想深刻,比以前长进不少。你去战区后别忘了这茬事,多与他沟通沟通。”

乔宥心底颇有些自豪,任溉的信是他拟的草稿,没有让谷裕帮忙,也没让闻桦插手,是凭靠自身才智拈出的官场文章。虽然字里行间的阿谀奉承令他极度反胃,但他到底是完成了。

奇怪,谷裕今日不在。乔宥心里纳闷,面上却没流露搜寻的神色:“成,您放心。”

两人又东聊西扯一些杂事,乔宥在即将离开时问了谷裕的去向。

穆靳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军政部人手不足,要跨部借调,我推荐了他。”

军政部 【1】是蒋政权的核心,谷裕由政治部调往军政部不可能是平调,又迁又升,地位与权力他占了全。

穆靳竟会有这等好心,乔宥愈发质疑从前的判断。

“这可是好事。”

“官职倒不算什么,他未必在乎。关键是方次长的女儿很喜欢他,我猜等你得胜回来,接风宴就是他们的婚宴。”

乔宥很容易就察觉出了他话中的玄机。谷裕受他重视,由他捧着升官发财娶大小姐,乔宥若也得他青眼,未来官运仕途自然不可限量。这是利诱。

只可惜我已金屋藏娇。乔宥不动声色地承迎着:“他能安定下来着实很好。十年兵戎总有见血日,我一打仗的哪敢娶妻,他日马革裹尸还,妻儿余生漫漫不知要如何度过【2】 ,早就没了念想,只盼他能过上踏实日子。我们俩十几岁起流离闯荡,若有一人能落个好结果,就算两人都功德圆满了。”

拐弯抹角地杜绝了穆靳给他拉红线的可能。

穆靳听出话外音后未予置评,只是极轻地哼了一声。

夜中乔宥难得地失眠了。

闻桦后日出发。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行李陆陆续续收拾了四五天,绝无遗漏。他现在可以自己简单炒两个菜,做些饭,不至于饿着。物品放置乔宥专门与他讲过,不会再扔得乱七八糟。身体没有问题,米勒最近检查过,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在美国的衣食住行由□□跟使馆打过招呼,不会含糊。

按理说万事俱配,无可忧虑,但他的心总悬着,不知道为什么。

“你很愁吗?”闻桦忽然开口。

他一愣:“你怎么还没睡着?”

“半梦半醒,觉得你心跳乱了。”

“胡说。”乔宥笑道,“你哪里听得到我的心跳。”

“未必用听。”闻桦被他圈在怀里,稍稍一动后背就会抵住乔宥的胸膛,“频率不一样,能感受到。”

这个瞬间乔宥真的触碰到了闻桦的心动。他下意识收紧胳膊,潜意识里很想把人揉进骨血里这辈子不要分开。

他含含糊糊猜到是什么让他觉得不安。

闻桦任由他把自己勒得肋骨发疼,因为听到他焦虑失措的心声慢慢平静了。

乔宥声音暗哑:“硌吗?”

闻桦叹道:“哪里?”

“戒指。”

“不硌。”闻桦揉着乔宥的手指骨节,“乔子述。”

“嗯。”

“我在这儿。”闻桦缓慢而坚定地说,“或许以后不睡在这个地方,但我永远在这儿,在你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无论是山河湖海,还是生老病死,你想找我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

乔宥抬手敲了敲床头的木头柜子:“呸呸呸。”

闻桦一说生死之事他就难以抑制地心慌害怕,话语本身没有什么,可他恐惧一语成谶。

“我知道。可一想,六年里只有三个月我能见到你,往后也是聚少离多。”

从前信誓旦旦、豪情万丈“再也不分开”的人不知道是谁。闻桦说:“你在国外的时候,有没有哭过?”

乔宥不假思索:“有。在山地部队训练的前两三个月,累得撑不下去时会哭。还有后头生病时做噩梦,缓不过劲儿就会哭。”

“我猜也是。”闻桦说,“30年初,我有一阵夜里心慌很严重,而且会无缘无故地压抑低落,烦躁得像头困兽。后来没什么症状,直到32年1月左右,又开始闹。那时我就觉得,没准是你过得不好,冥冥之中传递到我身上,让咱们俩同患难共忧愁。”

1930年初他们刚分开,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军在抗日战场上接连失利,闻桦遭遇的困苦未必是“传递”,兴许是他在经历自己的艰难时段。

不过他愿意理解为是乔宥与他的心灵感应。在不为人知的磁场,细小的联系紧紧缠绕。

“如此说来,我高兴你也高兴,你伤心我也伤心。”乔宥起了几分兴致,“那么你开心时要喝一盅小酒,向着西方与我碰杯;难过时就给我写信,对着月亮读,千里共婵娟,我会听到。”

“地球是圆的,我向东方也可以。”

“但是我向东方,你若想与我面对面,就得向西方。”

“好,我们夫妻对拜。”

乔宥轻声说:“一年里不知会喝多少次呢?”

“少说也要365次,逢年过节还多饶几回。”

乔宥发觉他语速减缓,猜测是困乏劲上来了。

“困了?”

“嗯。Müdigkeit und Schlafmangel in der ersten H?lfte der Nacht ……”(前半宿又累又没睡踏实)

人很难将两个因素全占上,但乔宥居然有这个超能力。他用鼻尖碰碰闻桦侧颈:“Gute Nacht.”

次日清晨依然是乔宥先行起床。

他下楼时听见餐厅中已有碗筷碰撞声,待绕出楼梯定睛一看,却是赵未答。

“回来了?北平游行结束了?”

赵未答显是睡眠不足,说话时无精打采:“没有。我提前走了。”

臧姑姑边盛粥边说:“今早上两点四十多到的,没吓死我。姑娘家这么晚走夜路,你真是胆大包天。”

乔宥知她并非肆意妄为之人,又见她沉闷寡言,猜测是碰上了很头疼的事,没准是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北京。

他进厨房拿了粥和馒头,同时暗示臧姑姑先回房间,自己与小姑娘沟通。

“两点多才睡,那该多躺一会,怎么现在就起来了?”

“心口堵,翻来覆去睡不着。”

“居然有人欺负我们四小姐?说说,怎么回事。”

赵未答眼睛立时瞪圆:“我去北平送东西,正好赶上北大准备游行,于是留了几天和他们一起策划。没想到碰见个臭气凌人的刺头,主张多,脾气大,日日挤兑我。我说往北走,他马上蹦起来说北边道路窄,民居少,太冷清,起不到作用,我说往东走,他又嚷嚷着巡警多,容易惹来麻烦。我让他提个方案,他又百般推诿,骂我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待了四五天,一点进展没有。我索性甩手回来了。”

这故事越听越熟悉。乔宥扬眉道:“他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

“傅方酬。他父亲好像很显赫,在北平说一不二的人物。可我问来问去,谁也说不明白到底是哪一位。”

方酬南岳高僧偈,未答东山太傅书。

好小子,名字对仗得还挺工整。乔宥问道:“他原先就是这个名字,没有改过?”

“没有。”

乔宥暗自忖度,从名字来看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不知他人品怎样。

“如果以后不幸共事,可以私下找他聊聊,闲杂人等不在场才能把话说开。他对你没有恶意,只是方式方法采用得失当,你丁点错都没有,勿要为了这个气自己。”乔宥顿顿,又怕她交友乏慎被人骗走了,“但也不要与他交往过密,万一真是个流氓呢。”

赵未答比较冷静地接受了乔宥的解释,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五内郁结:“可他说话太难听了。如果人们的言语有形状,他嘴里吐出来的一定是长满尖刺的冰锥。”

“我待会写信给宋胡安,让他查查是何方神圣,居然吐不出象牙来。套麻袋里狠打一通,好好给他上一课。”

赵未答初时觉得过瘾,细想又权衡着没必要:“若要如此,不如让哥哥姐姐们为我出头,宋先生也可省些心力。只是,他口齿刻薄并非伤天害理,我何必为这些小事与他折腾。气归气,我知道宰相肚子里能撑船。”

乔宥自愧弗如,倘他当年有这份肚量,与闻桦的擂台是垒不起来的,兴许能顺顺当当读到毕业,往后二十年大概也会改写。然而他同时暗暗庆幸,幸亏与闻桦纠缠上了,否则后半生将有多少意蕴缺席。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今日劝得她消气,会否毁了一桩上好的姻缘?我若得空,还要去北平亲自看看才放心。乔宥道:“你能想开就好。时候还早,回去补个觉吧。”

“早饭都吃过了怎么睡得着?”赵未答起身将自己用完的碗筷放回厨房,搁在水槽里,“我们年轻人迎着朝阳起,背着月亮睡,才不会缺觉。”

乔宥咬了口馒头:“今天午饭延后一小时。你的时间很充裕。”

赵未答走到餐厅门口,歪头想了半秒:“那么睡一觉也没什么。我喜欢睡觉。”

乔宥笑眯眯地看她回屋,突然意识到不对。

她说自己是因为什么去的北平?

“我是有东西要给宋胡安,从前的机密文件,她顺路,我就托她稍带过去了。”闻桦诚恳地说,“真的,没避重就轻。”

“她说的是‘去北平送东西,正好赶上北大准备游行,于是留了几天和他们一起策划’。”乔宥清晰地在“去”“正好”“于是”上咬了重音,“因果关系完全不同。”

银铺掌柜将包好的银链递给他们:“松动部分已经修整过了,现在是相当结实。”

闻桦接过银链,乔宥道:“谢谢啊,麻烦您了。”

“我给你戴戴看。”闻桦说着,要环住乔宥的脖子。

乔宥擎住他一只手,冷面无情:“少来了。端正态度,交代问题。”

两人走出小店,沿着行人稀落的土路前行。

“事关东北军基业,交予旁人我总担心留下隐患。她身处局外,又家底雄厚,无人敢惹。让她帮我送,是最妥当的方法。”闻桦低声道,“我托付给她前,将利害分析得极清楚,不曾哄骗她上路,更没有刻意忽略她的安危。”

闻桦心里明白,乔宥揪住这个因果逻辑并非吃他的醋,而是他有利用赵未答的嫌疑。

全世界能让赵家四千金送东西的只有闻桦,能值得赵四小姐亲自送的只有极其核心的机密。背负攸关上路,头顶的不仅是使命感,更有亡命徒的枪口。赵未答的确与东北军无利益纠葛,也的确无人敢动,但她毕竟将性命和价值搁在了赌桌上。如果闻桦将她置于险地却隐瞒了她,这就是背叛与利用。

于“情”字上头继承闻质的作风是乔宥最怕的事。他宁愿将闻桦剖给他的一颗真心分些许给旁人,也不愿闻桦一边痴情相随,一边对他人精打细算。

“至于胡诌她去组织游行,是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当时心里又急,就一句带过了。后来没跟你解释清楚,是我的错,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认错倒认得娴熟,该踩的点一个没落。乔宥无可发作,顺水推舟下了台阶:“我是和善的人,哪里会动辄打骂。只是我想,还得好好跟她说一说,不能将性命无谓地乱丢。送东西的事暂且不提,半宿里走小路穿林子过来,万一碰上流氓土匪,再聪明机敏也难敌众手,实在危险。气归气,得把握好最低限度的理智。”

闻桦点头:“你说得是,咱俩回去劝劝她。”

“Vida,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该跟你说说婚姻大事了。”乔宥在沙发上坐下,神色严肃,“世道很乱,遇上混蛋很可能就把一辈子搭在里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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