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谁也想不到，岚粟长了一张乍看之下甚至有点好欺负的脸，身形看着也瘦弱得让人很难将他和犯下卞云楼血案的杀手联系在一起。笑起来还会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也许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未必明白自己在干嘛，只是凭着本能和冲动行事。

不过在立净堂消失之前，他不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人前。所以除了在船上和石府自己的堂口以外的地方他或要覆面或要带着斗笠，但这种程度的难受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有热腾腾的食物、干净的衣服、从未有过的居住环境、有人认可和看重自己的才能。岚粟觉得自己只是一时怒极教训了立净堂的渣滓，本以为只能去落草为寇了，结果却峰回路转闯入一条从未想过的出路，也许这就是石芜存口中的无心插柳？

不过鹿盼知道岚粟身份特殊，他在卞云楼一战成名的事儿知情者只当不知道，这是石芜存三令五申过的。

小糖奇怪岚粟怎么总躲在房间里，鹿盼只说岚粟得了种怪病，治好之前要避免吹风，一通信口开河地糊弄过去。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一行人匆匆离开了开封府，在到达扬州之前船都不会再靠岸。

说到船上如何供应蔬菜的问题。一方面石府直接把种植的蔬菜连盆运上了船，虽然品种不多，以番茄和豆芽为主。另一方面则是储备了大量酸萝卜、缸豆、辣椒、姜一类的泡菜。

肉类则比蔬菜要容易解决太多，可以做成咸肉也可以做成腊肉，亦或者灌制成香肠。

有时候也会遇到附近村里的农民撑着竹筏或者小船，把自己种植的蔬菜用箩筐装好，在水上叫卖。

有些地区甚至还有在水上做各种生意的，热闹起来堪比集市。

毕竟这条运河每天来往的船只众多，帮这些行船的商队解决生活配给本身就是一块巨大的利润来源。

一些家禽家畜之类的没法带上船养着，怕卫生处理不好引起瘟疫。所以还是从这些商贩手里直接买宰杀好的更实际。

鹿盼最近吃的最多的就是打边炉，其实跟火锅没什么区别。当然你放熬好凝结成块的火锅底料进去就成了西南地区常见的火锅了。

她还喜欢吃粥底火锅，里面下各种最新鲜的鱼虾贝类，煮的差不多的时候，把海鲜捞出来沾沙茶酱或者鲜酱油，然后喝粥。

火锅的话怎么烫都不会难吃，最不挑剔厨艺，只要别把食材煮老了就行。

不过切配的刀工还是很重要的，直接决定了摆盘的美观程度。

土豆、南瓜、莲藕、莴笋、冬瓜之类的食材最适合切薄片。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会显得格外赏心悦目。如果还搭配一些虾肉泥、鱼肉泥、牛肉泥手工打成的丸子，底下垫上生菜叶子那简直都有些奢侈了。

所以船上的生活与将就是半点不沾边，不过对于仓库里存货的消耗与补充，鹿盼一直有在跟进和盘点。既不过分囤积，也绝不允许弹尽粮绝。她从小就喜欢做这件事，常常有事没事就去巡查冰箱和自己的零食柜。

冷冻的面点和各种蔬菜水果牛奶饮料都要整整齐齐排得一丝不苟好像出操。

如果什么东西见底了却忘记及时补货，她必定极为懊恼，归咎于自己的工作失误。

船上的酒也是严格限制供应，避免有人贪杯把自己喝的醉醺醺耽误了正事。

库房里的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收纳好了，如果要取用必须先找看管库房的家奴进行登记，然后再由家奴记录后汇总到鹿盼这里。

即使是她本人也不例外，防止有人不问自取。

石芜存笑她去了一趟开封被包拯传染了，小心一张脸越来越黑。

鹿盼不吃哑巴亏，当晚就把他库房里最大的那块鱼胶拿来炖鸡汤，喝了个不亦乐乎。

要说这船上最值钱的还得属石芜存房间里摆着的玳瑁壳，被他用丝绸包裹着收在了箱子里。

玳瑁的寿命可达上千年，背甲最大的可以长到一米多。

因其花纹美丽很适合加工成工艺品，被称为“海金”。

听长辈说，他曾有幸收获过一只巨大的龟壳，用它当做给小孩洗澡的浴盆。

乌龟的壳会自己脱落，每当它长大到背壳无法容纳身体的时候，便会完成一轮更新迭代。

有时候鹿盼觉得动物在某些方面又是比人更先进和超前的。

比如龙虾就可以不受细胞分裂次数的限制，理论上可以实现无限分裂，也即是传说中的不老不死。但因为龙虾的体型还不足以战胜外界的干扰，所以它通常死于被捕食和疾病。

这些海里的生物总是那么神秘，在陆地上你很难找到像玳瑁这样寿命动辄上千年的物种，更不用提龙虾这种具有永生天赋的奇葩了。

鹿盼想起来自己曾吃过一种冷食的龙虾三明治，据说还是当地很有名的代表食物。

但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极其的冰冷且腥气，伴着腻腻歪歪的沙拉酱和脆脆的鱼籽颗粒，吃得人拔凉拔凉的。

而且还特别昂贵，心疼那打了水漂的荷包只能硬着头皮吃完。

许多婚宴上总必备一道焗龙虾球。小时候初尝觉得十分惊艳，但吃过几次之后就不稀奇了。再后来又进化出了蒜蓉粉丝蒸龙虾，剃下来的龙虾壳会被二次加工成一道龙虾泡饭。

总之，龙虾君在人类的手里早已被玩出了千百种花样。

但这玳瑁肉却是剧毒无比，可稀奇的是它同时也是一味药材。

而佩戴玳瑁本身据说可以辟邪。任何东西一旦冠以趋吉避凶等美好寓意，哪怕它是一只怪异的龙虾头，也会有人毫不在乎地佩戴于胸前。

鹿盼想起之前去过的西云寺里，就有两只巨鼋常年潜伏在池塘中。岸上还有一只老鼋的雕像，如果你未能看到真鼋浮出水面觉得遗憾，不妨去摸一摸那雕像的脑袋，据说可以带来好运。

鹿盼入睡前看了一则跟海有关的故事。

从前有个士人在海上遭遇风暴，流落到一座岛上，此岛唤作长须国。岛上的人不管男男女女都有两撇长长的胡须。大王听说他来自大唐还把他接去皇宫，亲自面见了他。

国王不但封他做官，还把女儿许配给他。

公主生的貌若天仙，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她也长了几根细细的长须。

士人越看越觉得这长须十分碍眼，故而总是闷闷不乐。

国王在月圆之夜宴请群臣，席间士人看到后宫嫔妃们脸上都长着长须，便作诗一首：“花无叶不妍，女有须亦丑。”

国王笑道：“原来你还在对小女的胡须耿耿于怀啊。”

又过了许多年，士人和公主已经有了一儿一女。某天却看到国王和满朝文武脸上都愁容惨淡。一问才知，长须国危在旦夕。国王拜托驸马救救他们，长须国待士人不薄，他自然不敢推辞，大王派船把他送去了龙宫。

龙王的使者却说没听过长须国，问他是不是搞错了。于是士人又把国王告诉他的详细方位再说了一遍，哀求他再去仔细查一查。

过了一会儿，使者才反应过来【前几日捉了不少大虾，正准备让厨子做给大王吃。难道所说的长须就是指它们？】

龙王笑道【看来你是被一群虾精给迷惑了。】果然在膳房中看到了数十口大锅，里面全装着活蹦乱跳的虾。其中五六只颜色赤红像人手臂一般大小的虾，看到士人激动不已仿佛在向他求救。应该就是虾王一家无疑了。

龙王命人将装有虾王的那一锅放归了大海。又派了两个手下护送士人回去，等上岸后回头再看，那两个人竟然是两头巨龙。

睡着后鹿盼做了一个怪梦，梦到自己的脸上也长出了几十根长须，吓得她醒来后抓起镜子左看右看。反复确认脸上没添什么奇怪的东西才把悬着的心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