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条鱼怎么变样子了？”

两行斋确定本周四开业，但苏盼盼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忙，周二还是跑来找时宴深玩了。

时宴深最近好像在休息，没有外出工作，所以他们的见面地点再一次约在云栖园，也就是他家。

不过这次苏盼盼还记得上次喝醉的糗事，所以只拿了一罐奶啤捧在手里慢慢喝。

“有吗？”

时宴深洗过手，把切好的果盘端来，自然而然地放到苏盼盼面前，视线随着她落到墙面鱼缸中。

因为是她送的鱼，所以每天他都会很认真地观察它们许多次，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嗯，有啊，你看那条。”

苏盼盼伸手隔空去指。

其中有一条鱼变小了。

原本缸中6条鱼都不算大，但飘摇在身后的尾巴却很惊艳，像绽放在水中的灵动火焰。

现在，那条变小的鱼尾巴上的红色已经尽数消失，变成几乎透明的白。

这种变化从它的尾巴一直朝鱼身蔓延。

整条鱼的颜色都在变淡，仿佛时间在它身上发生了特殊的流转，以至于颜色渐消。

她没有太放在心上，指过后拿着可爱的粉色小猫水果叉，吃下一口凤梨，被它特殊的酸味激得闭了一下眼睛。

与此同时，时宴深开口：“可能是光线原因。从我这个角度看，5条鱼和刚来的时候一样。”

被酸到的苏盼盼嗯嗯点头。

“那可能真的是光线——嗯？你刚才说什么？”

时宴深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苏盼盼瞳孔微缩，再次看向鱼缸。

这一次，连她也花了一点儿时间才找到第6条鱼。

它的颜色比刚才更淡了，几乎和水融为一体。

可的的确确是6条。

等一下！

苏盼盼飞快解锁手机屏幕，把她和时宴深的对话框打开，翻到今早他喂食时拍的照片。

“一、二、三、四……五？”

数来数去，照片里只有5条鱼。

但，不管是苏盼盼眼睛看到的，还是记忆中的，分明是6条。

她继续往前翻，翻到时宴深刚搬进云栖园的时候给她发的照片。

上面有6条红白灵鲤。

这是怎么回事？

苏盼盼脑袋里有一点思绪，但没能完全抓住，她把这张照片给时宴深看。

时宴深扫了一眼就礼貌地收回目光。

“怎么了？”

苏盼盼斟酌了一下用词，“这个，和鱼缸里的鱼有什么不一样吗？”

时宴深摇头。

没有不一样。

“才过去几天时间，它们没有变化。”

不管是个头还是别的。

果然，时宴深看不见那条鱼了。

最近发生的事在苏盼盼脑海中转过一圈，最后聚焦到那张来得突然用得突然的入梦卡上。

她记得，在用入梦卡之前，时宴深能看到6条鱼，鱼儿们的颜色也都正常。

所以，红白灵鲤是和入梦卡组合使用的特殊存在吗？

作用是什么？

为什么用过之后会被遗忘？

没有任何对比和参考，苏盼盼想不出答案，只能等。

等下一次再拿到入梦卡，等又一条鱼儿再出现变化。

在苏盼盼思考的这短短时间里，那条鱼彻底变透明。

这一次不仅是颜色消散，而是整条鱼都彻底消失不见。

除了在苏盼盼眼中的照片和视频里，没有在别人的世界里留下任何痕迹。

暂时把鱼的事情放到一边，苏盼盼把目光挪回时宴深身上。

因为上次签到时间偏晚的原因，现在金色签到还没有重置完成，还剩下最后1分钟。

这一次苏盼盼打算重置完立刻签，以免重置时间又延迟。

万一一直延迟，最后推迟到星期三那就太亏了。

快了快了，准备！

对面，早就已经习惯被注视的时宴深，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存在感越来越强，也越来越炙热。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渐重。

她，想做什么？

客厅中流动的空气似乎变了模样，让他呼吸略沉。

这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随着苏盼盼长久的注视，越来越浓。

最终在那只手忽然落在他手腕上时，如终于蓄力到100度的水一般，翻涌而出。

“阿宴，我——”

苏盼盼还没说出她想好的借口，伸出的手就被反客为主牢牢攥住，十指相交。

扑通。

那一刻，乱了的心跳扰了她的思绪，大脑出现瞬间空白。

时宴深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站着的苏盼盼。

他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里，有焰火绽放。

藏在心里的四个字已经来到嘴边，呼之欲出。

但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些从记事起就围绕在他耳边的嘈杂。

——“你不配得到幸福，时宴深，你一辈子都必须活在痛苦和愧疚中，你是个罪人！”

——“滚！”

——“你有什么资格哭？不是你害死你妈妈的吗？你不是应该哈哈大笑吗？你笑啊！时宴深，你笑啊！”

和曾经的日日夜夜一样，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心口刺痛弥漫，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在两人十指交叉的瞬间，苏盼盼听到了隐藏任务完成的提示。

这次拿到的还是神秘的入梦卡。

可惜还是没有任何说明。

不等苏盼盼琢磨更多，她就感觉到时宴深的异常。

“阿宴，你怎么了？阿宴？”

呼唤中，入梦卡再一次自动生效。

不是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在一个更显昏暗的房间。

明明已经是晚上，这里却没有开灯，只有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用的微弱小夜灯。

苏盼盼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看清楚一些轮廓。

这里似乎是卧室，有一张床，床边立着一个人影，直勾勾地盯着床上看，大晚上的如同鬼魅。

苏盼盼刚发现这个人影的时候被吓出一身冷汗——这次难道是什么灵异梦境吗？

她一边怕一边朝人影那边走。

然后发现床上也有一个，哦不，两个人。

一个大人，一个小人。

大人的身形有点儿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过屋子里实在是太黑了，苏盼盼实在看不清楚，只能勉强分辨出小人儿紧紧挨着大人，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大人应该有点儿紧张，一直维持一个动作一动不动。

苏盼盼刚这么想，床边的人影就说话了。

“还在吃吗？还没吃完吗？你是不是又没奶了，不然怎么吃这么久？”

这个声音让苏盼盼一下子想起来，她不就是上次在医院里作妖的那个吗？

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不给吃也不让人挨着自己妈妈。

怎么又在梦里遇到了？

而床上的人听到这个声音，明显变得更紧张了。

“妈……网上说，月子里的小宝宝本来吃奶的时间就长，一边十几分钟才算有效吸吮。”

床边的人没应声，而是继续站在那里盯着看。

没一会儿俯身去抱孩子，孩子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不吃了不吃了，再吃也吃不出来，奶奶给你泡neinei喝啊，妈妈不能干，没有吃的给你哦，可怜我宝宝哦。”

她一边说一边抱着小孩儿亲，嘴里嗷嗷嗷地哄，同时单手去倒水泡奶粉。

床上的女人声音怯懦。

“妈，我觉得我还有奶，要不然再给宝宝吃一会儿吧？你不是说吃母乳最好吗？”

“不吃了不吃了，吃得这么费劲儿不如吃奶粉。”

女人：“可是我痛……”

“奶都没有还会胀着痛？没听说过这种事，你不要信网上那些话，都是假的，我养过孩子比你有经验，听我的。”

女人：“我……”

围观的苏盼盼：“……”

她最近也没看什么婆媳八卦啊，怎么又来到婆媳拉扯现场？

算了，都帮过一次了就再帮一次吧。

有上次的经验，苏盼盼这次操作更加丝滑。

开灯，抢娃，塞娃，赶人，订月子中心。

“是你，苏小姐，谢谢你……我……”

女人满脸疲惫，看见苏盼盼的脸时却露出不一样的光彩。

苏盼盼疑惑了一秒。

“你认识我？”

女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

“当然认识，上次在医院也是你帮我，不然我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

说到最后，她的嗓音里浸满苦涩。

梦里面记忆还会延续吗？

不愧是老板出品，真是神奇。

“你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说？”

反正是梦里，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苏盼盼都没纠结，马上问当事人。

“我……不能说。这是我自己的宝宝，妈愿意坐那么长时间的车，从那么远的老家过来帮忙，我应该感谢她，不能再……”

“这是什么道理？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啊，不沟通解决你想一直这么痛苦吗？你不是说了，那是你的宝宝。你的宝宝吃什么不更应该由你决定吗？你是妈妈她又不是。”

女人：“可是她每天带宝宝、做饭、打扫卫生还要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我……我不想让她生气。”

苏盼盼：“……你很缺钱吗？不能请月嫂或者去月子中心？”

女人一愣，点头又摇头。

“嗯，这个房子的房贷还没还清，所以……但能请一两个月月嫂。但妈坚持说一定要来，我和宝宝爸爸就想已经有人帮忙，不好再请月嫂，一是浪费钱，二是怕妈心里多想，以为我们嫌弃她带得不好。”

苏盼盼还是不懂。

“那些，重要吗？你刚怀了十个月孩子，又刚做了剖腹产那么大手术，身体那么弱，孩子又小，你们两个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要往后排。如果你婆婆真的为了你们好才来的这里，看你们俩好过只会开心，怎么会多想会生气？要是真的多想真的生气，就证明她就是看不惯你们过得舒坦，这种人你管她怎么想干什么？而且，真心为你好的人绝对不会舍得让你为难。”

她不喜欢和别人讲大道理，在她看来，每个人过什么日子有很大程度是自己决定的，她不喜欢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但一次两次来到这个人的梦里，大概她们之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特殊牵扯，苏盼盼实在忍不住多说几句。

“可是……”

苏盼盼抬起右手。

“你要是觉得上次我来过后你更舒服，这次就还听我的，OK？”

女人想到在医院，苏盼盼来之前她身体和心里有多难受，来之后身体舒服心里自在，心里虽然还在因为“孝道”、“人言”纠结，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选择。

“O……OK！”